作者:五四四五五
土地够耕种吗?粮食够吃饭吗?除了御家人的血脉可以骄傲,你们还剩下点什么?
祖先的荣耀呢?脸都不要了!”
那姬武士埋着头,但滋滋磨牙的声音却是很响。
义银扫了她身后那些人,见她们屏息以待,都在侧耳倾听,显然听了进去。
不怕人难管,就怕人失去上进心。这些少壮派就是心高气傲,不肯好好给上杉辉虎当狗,才会反复闹事。
义银的家格高贵,身后靠着幕府的金字招牌。煽动这些年轻姬武士的雌心壮志是有理有据,恰恰挠到她们的痒处。
坂东姬武士随源赖朝席卷天下的故事,足利尊氏架起御白旗西国御家人随她上洛成就幕府的壮举,依然被关东武家津津乐道。
年轻人有朝气,她们是最受不得激将法的。义银以男儿身复兴家业,战阵之上的雄姿,众姬可见,正是少女心中的绝代风华。
他开口祖宗,闭口后裔,就是给这些扬北众少壮派心中的那团火,添油加柴。
义银继续说道。
“扬北众武勇之名传遍关东,却困在下越弹丸之地。明明是蛟龙猛虎,却只能在小小的泥潭中打滚。
我都替你们不值!
扬北众,哼哼,算什么东西。你们入我关东侍所,就是我斯波义银的御台人。
我以先祖斯波高经之名,向你们许诺。献上你们的忠诚,追随我的脚步,我会给予你们尊严,荣誉,土地,和未来。
现在告诉我,你们是要站在我一边,还是成为我的敌人!”
为首那人激动得拔出肋差,吓得周遭斯波家姬武士跟着拔刀,怕她暴起伤害主君。
她却拉开自己的武士服,反手把刀锋对着腹部,与身后同僚们说道。
“诸姬!我对御台所言语不敬,亵渎关东侍所,只有用血才能偿还这份罪孽!
吾妹!这是我最后的请求!请连同我的那份一起,追随御台所的脚步前进吧!为了家族的荣耀与未来,拜托了!
御台所在上,川中岛之事非常对不起!请您相信我们的忠诚!”
说完,她伏地叩首,然后直起身子在腹部划出十字,以自己的鲜血为扬北众少壮派洗刷耻辱。
她身后一名姬武士含泪拔刀,一刀斩落她的首级,结束她切腹的痛苦。已是泪流满面,哽咽不止。
她上前双手向斯波义银奉上人头,伏地叩首。
义银看着首级,其表情闭眼带笑,仿佛得偿所愿,问道。
“你是她妹妹?”
“嗨!”
“你叫什么名字?”
“回御台所,加地景纲。”
义银看了她一眼,问道。
“加地家的子嗣?”
“嗨!旁支庶流。”
义银看着她,若有所思。加地家的吗?貌似可以利用。
“英雌不问出处,你的姐姐是英雌,用鲜血为你们洗清了罪责。你也应该是英雌,不要让她的付出白费。
本庄繁长。”
“嗨!”
本庄繁长鞠躬待命,义银指着加地秀树对她说道。
“从现在起,她是你的副手。好好栽培她,我觉得她会成为你的得力臂膀。”
义银意有所指,本庄繁长心领神会。
下越平定之策是本庄繁长自己提出的方略,核心就是下越武家平定下越。
这次叛乱的主体是佐佐木党,宗家便是加地家。不管加地姐妹是哪支庶流,终究是加地家子嗣。
加地子嗣为先锋,真是绝妙的主意。不论对阵,劝降,还是战后安抚,都非常好用。
加地家是佐佐木党宗家,即便这次叛乱失败,也不可能随便让她家绝嗣,以免引发扬北众的兔死狐悲。
既然如此,培养一个忠于关东侍所的加地家督,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不知道这个加地景纲,有没有本事接下这份荣誉,且看她在平乱中的表现吧。
义银对此充满期待,与加地景纲说道。
“把首级尸身带回去吧,为你姐姐收敛埋葬,她是一名真正的姬武士。”
“谢御台所。”
加地景纲鞠躬,带着首级退后,跪在扬北众少壮派的首位。
一方面她的姐姐为大家洗刷耻辱而切腹,另一方面她得到斯波义银赏识。
至此,这位普通的加地家子嗣,成为少壮派的二号人物,而且远比本庄繁长得人心。
义银对本庄繁长说道。
“你之前传讯,说加地城已经沦陷?”
“嗨!有迹象表明,新发田长敦拿下了加地城。如今新发田城,五十公野城,加地城已呈掎角之势。
我相信,她们会在冬末雪停未化之时,对新潟津展开攻略。”
义银调侃道。
“我今天来,便是来问问你们,想不想回去帮帮她们?”
本庄繁长深深鞠躬,斩钉截铁道。
“我等皆是御台人,只忠于御台所您。”
义银点点头,对冷眼旁观的岛胜猛,山中幸盛说道。
“你们大概也明白了,回头军议再细说。
蒲生姬,派人去直江津,问问大熊朝秀,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让她尽快弄好收尾回来枥尾城,参与军议。”
“嗨!”
义银环视麾下诸姬,笑道。
“各部加紧备战,准备冬末出战。等大熊姬回来,便展开军议。”
“嗨!”
众姬朝着义银鞠躬,他甩甩手走了出去。
万事俱备,只等大熊朝秀归来,完成后勤布置,便可以展开对新发田之乱的平定攻略。
第九百九十五章宝藏院弃武
越后国被大雪覆盖,叛军与平叛双方都在摩拳擦掌,准备雪停之时大干一场。
而远在近幾的大和国,奈良盆地比起关东的气候,温暖许多。但在兴福寺长觉心中,这个冬天寒冷刺骨。
此时,她正在兴福寺主殿,中金堂偏室中,与寺中两位高尼谈法讲经。
等三人说完,已近黄昏。
长觉眺望主殿,仿佛看到供奉的释迦摩尼正在向她微笑,心中沉重,说道。
“今天就到这里吧。”
两位高尼双手合十,口念佛号,以表对座主的敬意。
其中一人是头发花白的老尼,五大三粗,手大腿短,彪悍如武妇。可眉眼间却是朴实慈悲,与身上的勇烈之气,反差明显。
她是兴福寺子院,宝藏院主持胤荣。
另一人虽然尼姑打扮,却是天生丽质难自弃,眼眉舒展,年少俏丽。
若是有京都武家在此,必然惊异此人相貌似足利义辉,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是相同面孔。
只是足利义辉常年练剑,性子刚烈百折不挠。可此尼却是慈眉善目,且书卷气重。
她是一乘院主持觉庆,领一乘院门迹。
这两人皆是兴福寺的高尼,地位仅次于兴福寺座主长觉。
宝藏院为寺内尼兵职守,宝藏院胤荣独创宝藏院流枪术。她在素枪为主流的当今枪术之外,开创十字文枪流派,乃是枪术大家。
而一乘院觉庆的宗教地位更高,她是兴福寺两门迹之一。
日本自古讲究尊卑有序,无论当初的天皇朝廷,还是现在的武家天下都是阶级严苛。
武家有守护体系,评价家格贵贱。宗派也有自己的门迹体系,规定寺格高低。
当初日莲宗强盛,数次毁灭一向宗本院,那就是在毁其门迹。
而日莲宗与一向宗争斗,天台宗惊恐,乘机毁掉了日莲宗在京都的本院,也是为灭了她宗的门迹。
至此,日莲宗流落商町,与工匠商贾为伍。即便势力不差,但寺格低人一等,排不进天台宗,真言宗,一向宗这些一线宗派的行列。
本能寺日玄去求织田信长,被她几句话勾起心火,佛心失守,金刚怒目被拖下水,也有这方面的憋屈。
而兴福寺原属于法相宗,如今被并入真言宗。说起来是两家佛法合流,其实就是法相宗这些年混得太差,没人帮衬迟早要完。
干脆趁着自己的老底还在,向真言宗靠拢,换取香火不灭,以图后续。
可真言宗开开心心拿下法相宗,得到了兴福寺,却有两个问题要解决。
其一,法相宗兴福寺对世俗权力放手,交给了尼姑武家的大和四家管理。
真言宗接手兴福寺,如何处理与这些尼姑武家的关系,是一个相当令人头疼的问题。
经过几代座主之后,筒井家一家独大,变成兴福寺的最大威胁。
其二,在宗教上,兴福寺拥有两大门迹,大乘院与一乘院。
宗派对于世俗权力还算克制,但对于宗教上的同行,却是心狠手辣,没有妥协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