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四四五五
她没想到小岛职镇竟然是带着斯波家姬武士来的,更没想到这一脸稚嫩的姬武士口舌如此犀利。
人家说的没错,做的更不错,此时杀她,不是坐实了神保家的大逆之罪吗?
身后隐隐传来呼喝声,岛胜猛那边马队又开始缓缓前移。
小岛职镇知道自己浪费了太多时间,一盏茶功夫眼看就要到了。
她亦是心里一横,对神保长职威胁道。
“幕府援军带来消息,一向宗本山法主,本愿寺证如坐化,显如上位,命北陆道一向宗封国备战。
越中一向宗扩张在即,一向一揆马上就要席卷妇负,射水两郡。
这些可都是神保家世袭领地,我等武家世代侍奉神保家,即便神保家衰亡,亦是不离不弃。
殿下举旗复兴家业,两郡武家争相投效,这是感恩神保家世代护佑两郡。
如今越中一向宗蠢蠢欲动,两郡武家无不惶恐,皆盼望殿下保境安民,安定人心。
殿下!您还管不管我们这些世代忠于神保家的家臣了?”
说到最后,她已是杜鹃泣血,泣不成声。神保长职楞在当场,茫然失措。
她一心攻伐新川郡,虽然心知老武家们心怀不满,但依靠寺岛职定一派占据新领的武家支持,依然有底气专断独行。
可今日,小岛职镇是撕破脸皮当面质问,她不得不认真考虑她们的诉求。
袭杀将军的御台所,会动摇她在守护体系内越中守护代役职,使得神保家没有名分支配越中武家。
无视妇负,射水两郡武家恳求,明知一向宗要发动一揆,却不给予支持与庇护,这会丧尽人心。
与幕府反目,她还能勉强应付,神保家臣团对她发出威胁,却是真的不能再硬顶了。
武家可不是愚忠的傻子,你保护不了我,那么我就自寻出路。
神保长职虽然越过神通川,筑富山城,在新川郡拓展了新领。
但她的根基还在两郡,神保家的根本还是两郡武家人心,她承受不起两郡武家离心的后果。
寺岛职定惨死在她眼前,小岛职镇却一力护着凶手,身后幕府援军蠢蠢欲动,神保长职再次将目光投向土坡上的斯波义银。
山上山下敌骑不过二百,虽然麻烦,但孤军深入也不是没办法对付。
但妇负,射水两郡武家忍耐到了极点,如果不能平息她们的愤怒,神保家分崩离析就在眼前。
叹息一声,她只得妥协。
不知这少年心胸如何?经此一役,还能与他达成协议吗?
土坡上,义银身后尘埃涌起,上杉辉虎终于整顿好骑军,前来接应。
看义银靠在死马旁,马身皆是箭矢,顿时面色铁青。
“主上!”
山中幸盛一声呼喊,打马冲到义银身边下马,顾不得身前敌军马队就在不远处,为他查看伤口。
上杉辉虎亦是冲了过来,下马问道。
“谦信公,你怎么样?”
义银摇头示意无事。
腿上箭伤还好,他是怕箭深伤到大动脉,不敢随便拔出,万一大出血就麻烦了。
身上无力是因为疲惫之下,一连五次一骑讨,累到没有力气动弹。
山中幸盛仔细查看,看箭矢只是夹在肌肉中,并未伤及筋骨血脉,这才松了口气。
对主君安慰道。
“只是皮肉伤,我先为主上断了箭杆,等战后再剐肉取出箭头。”
义银点点头,山中幸盛快刀一闪,斩下箭杆,牵动箭头动弹,引得义银闷哼一声。
上杉辉虎看得心疼,盛怒之下,就要上马出战,与神保长职拼命。
义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她起身,说道。
“等等,别冲动,情况不对。”
义银虽然受伤在地,看不到远处情况,但神保长职竟然没有趁他受伤继续攻击,不合常理。
对面骑军阵内数次喧哗,不知道是出了什么状况,义银不免心中有所期望。
山中幸盛回头眺望,向主君禀告道。
“主上,远处有一队骑军与神保家马队隔着百米对峙,太远看不清旗帜家纹。”
此时,神保长职骑马独自出列,向义银喊话。
“敢问御台所,您之前在富山城对我说的话,还算数吗?”
她的话听得义银迷惑,御台所?什么意思?
可生死之间,哪还顾得上其他。
虽然,心里恨不得把这个下令放箭射自己的王八蛋碎尸万段,义银面上还是堆满了笑容。
“当然算数。”
神保长职笑颜如花,在马上微微鞠躬,柔声道。
“那我就先告辞了,之后请御台所随小岛职镇来富山城一叙。”
义银虽然一头雾水,但真诚的笑意不在她之下,客气回答。
“神保殿下慢走。”
神保长职回马归队,脸上已经是寒霜一片,她对小岛职镇冷冷说道。
“交给你了。”
随后招呼骑军绕行,不刺激岛胜猛的骑军,绕圈离开,只留下小岛职镇几人。
小岛职镇苦笑摇头。
她这次逼宫是万不得已,但也给主君留下了极其恶劣的印象。
如果不能与御台所,上杉辉虎两人达成协议,回去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可事到如今,只能用心取得这位御台所的谅解,别无他法。
希望这位身份尊贵的少年,好说话一些吧。
第四百三十七章无赖
远处岛胜猛看到神保家大队人马离开,赶紧带队冲了过来。
见义银浑身无力,靠着一匹死马休息,眼圈一红。
骑马到近处,下马走前几步,向主君请罪。
“殿下,我来迟了。”
她伏地叩首,语气哽咽,义银勉强直起身子,对她安抚。
“你来得够快啊,岛姬,真是帮了大忙。”
岛胜猛再上前两步,看着因为战事停歇,开始为主君治疗伤口的山中幸盛,目光闪烁,恨不能替之。
姬武士装备的箭矢比起弓足轻竹箭厉害许多,箭头被肌肉夹着,要切开肌肉才好取出。硬拔,倒刺会带出一大块血肉。
山中幸盛以火石烧起明火,取下打刀刀鞘上挂着的小柄在火上灼烧,随后说道。
“主上,忍一下。”
义银点点头,为了分散注意力,与岛胜猛说起事来。
“这一路顺利吗?”
还未说完,他闷哼一声,鼻子一酸,眼泪都下来了。
一股烧肉的味道,热刀切入肌肉,滋的一声听得头皮发麻。
好在山中幸盛手法娴熟,一剐一拔取下箭头,准备好的伤药洒在切口,熟练得包扎起来。
战阵上受伤是常事,缺胳膊短腿甚至少脑袋都见多了。
可是看到义银两眼泪汪汪,不论是下手的山中幸盛,回话的岛胜猛,还是在旁看着的上杉辉虎,都是心里一疼。
岛胜猛稳住心神。
此时没到儿女情长的时候,局势晦暗不明,还需主君拿主意。
她说道。
“路上还算顺利,近幾有明智大人运筹,疏通各地武家,一路顺畅。
北近江浅井大人放开关隘,给予补给。
越前朝仓景纪大人领路穿越,我在靠近加贺边境见到了宗滴公,得其指点,受益不浅。
宗滴公让我给您带句话,人情,她给足了。”
义银擦了擦额头上疼出来的冷汗,问道。
“她做了什么?”
岛胜猛回话。
“朝仓家正在清洗一向宗,福井平原的寺院,信徒,惨状不忍直视,宛如地狱。
宗滴公要在春耕后进攻加贺,讨伐一向宗。”
义银点点头。
他听出岛胜猛心中不忿之意,此姬义理傍身,最看不得武家借机肆虐地方的丑事。
可天下武家都是一丘之貉,为了一己私利,什么事做不出来。
义银也只能眼不见为净,真要去管,怕是暗箭难防,死无葬身之地。
唯有视而不见,才是存活之道。
这种自私阴暗的心思,他不好明说,刻意忽略过去,仔细想着朝仓宗滴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