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四四五五
阳乃叹气地继续说。
“医生来看过了,人没大事。就是右手被重击可能伤了筋,以后可能握拳都做不到。脸上是人家馆主留下的两刀刀痕,说是让她长点记性。”
阳乃说着说着眼圈又红了,义银恼怒得看着外面的庭院,又无可奈何。
不说这事是雪乃无礼在先,就算是有理也未必拼得过人家。
这世界的娱乐活动非常少,特别是足利义满屠灭公卿后,茶会诗会之类的文化集会基本断了根。
姬武士们也不是天天想着上阵杀人的变态,总要有些其他爱好,弓术和剑道是她们最喜欢的两项。
武夫嘛,不在杀人的路上,就是在准备杀人的技巧,而阴流就是剑道流派中最兴盛的一支。
最早起源于伊势国爱洲氏,最初以猿猴为目标,观察学习猴术,灵活的技巧和杀伐手段很快名声大噪。
这也没什么,日本六十六国多的是古怪的剑术流派。但厉害就厉害在,这流派教出了一个天才。上泉信纲,又称上泉剑圣。
上泉信纲从阴流中领悟了自己的剑道,分出新阴流一支,威震天下,从此阴流也跟着作威作福起来。
伊势国与尾张国邻近,这清洲城内的剑馆道场就是阴流的分支,馆主是爱洲氏子弟,爱洲阴流的剑客。
信长也喜欢剑道,剑馆道场的地位自然很高。雪乃这种上门踢馆的行为其实不少见,打赢了你说什么都对,打输了也别觉得委屈。就阳乃那句话,活该。可雪乃懂什么,估计是上门求教被人误会了。
两人沉默以对,这事没办法还击。
这时候,昏迷中的雪乃嘴里发出了痛苦的低声,转醒了过来。阳乃紧张地问她。
“雪乃,你感觉怎么样?”
雪乃的眼神从散乱到汇聚,看着姐姐,也看到了义银。
“我的手好疼,是不是废了?”
阳乃不敢看她的眼睛,转开了视线,雪乃朝着义银无力的笑着。
“对不起,大人,我成了没用的废物。”
义银忍着心疼,故作姿态的挥挥手。
“本来就没指望你能打仗,右手不好用了就好好跟着阳乃作内政。”
雪乃沉默了一下,想笑着面对义银,表情却比哭还难看。
“我没姐姐聪明,我只会挥刀,我想变得更强。。。我废了,帮不上您的忙了。”
义银鼻子一酸,勉强抬了抬头忍住。
“没事,我养你呀。”
义银小富则安的心态产生了严重动摇,如果他不是一个三千石的小领主。而是三十万石,不,三万石的大名就可以,哪个开馆授艺的剑客敢这么对待雪乃。
不过是个无知少女上门求教,她懂什么上门即踢馆的道理,就这么打断她唯一的希望。
愤怒,无能狂怒。
第四十六章杀人
雪乃的伤残像一桶冰水从头到尾将义银浇了个透心凉。
这事情冷酷地告诉他,你自以为的地位也就那样了,说什么选择权自主权,都是笑话。
别人给你面子你就有,不给你面子你能如何?
这天起,义银不再出去各种浪,除了锻炼就是陪伴着卧床的雪乃。看着她因为失去了希望而变得灰暗的眼眸,从中映射出自己的卑微和无奈。
还没等义银从这件事的打击中回过神来,城下町开始流传出二一添作五,君臣同俸禄的故事。
每一个心怀天下的文人都有三顾茅庐的美梦,幻想着有一天明君三请。文化人嘛,想站着把钱挣了。
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皇家。梦里敢想,但现实中是买方市场还是卖方市场,都是有逼数的。
同理,自觉怀才不遇的姬武士也有个主君恩赏的美梦,可再敢想的姬武士,也没有一人一半的幻想。
书里也不敢这么写,写书要讲逻辑的。可现实,往往不用讲逻辑。
所以每一个听说了义银与利益君臣同俸禄故事的姬武士,第一反应全是惊呆了。羡慕者有,嫉妒者也有,不信者更多,还有借机报复的作祟者。
当爱智十阿弥在信长面前煞有其事地说着斯波家妄图拉拢前田家必然心怀不轨,信长感觉非常好笑。
就像是一只宠物狗在主人面前规划读高中三年高考计划,上社会十年发展远景,啼笑皆非嘛。
“殿下当早做打算,不可养虎为患。”
“知道了,你下去吧。”
信长淡淡地说了一句,挥手将小姓打发走。多年谋划一朝得手,她难得享受几天,正坐在中庭晒太阳,懒得和这有颜无脑的货色计较。
义银在天守阁动手打过她的事情,信长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种挟私报复的行为太明显,太侮辱她的智商了。
对于城下町的传闻她早就知道,比十阿弥了解得还详细。外表的狂放只是伪装,私底下她狡诈多疑哪里是可以随便糊弄的角色。
对于义银的行为,信长其实非常欣赏。在她看来,家中姬武士都是些扶不起墙的烂泥。
明明已经吹起了战争的号角,那些个姬武士还在有条不紊地分配恩赏,抠搜地计较着军队的花费。
我要去当天下人,就要得手尾张美浓两国,最先当然是整个尾张。早就看上尾张流口水了,明年肯定是一场大战。
你们竟然都不知道抓紧军备训练军队?还想要更多的知行?我呸!你们也配!
只有身边的直臣们算是懂她,都在整军备战。就连降臣柴田胜家,人还在清洲城思过,可麾下三个备队已经日日操练不肯停息。
斯波家败落得姬武士都没有几个,那1500石攥在手里得花多少年消化?这大手一挥丢给前田利益,前田家不得和狗一样低头猛吃。
这才叫聪明!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要在明年大战前拉起更多的军队获取更多的知行,就得砸得下重赏。
这少年可比那些姬武士还女人,果决坚毅能堪大用。想着义银的好,身体忍不住热了起来。
她虽然是个多疑的人,但更是一个胸怀天下的主君。别说斯波前田两家没什么问题,就算有问题,她也容得下。
只是作为主君,要时刻保持上位者的神秘,不表态才是她应有的姿态。
十阿弥急吼吼打小报告的模样实在是可笑又可怜,这种愚蠢的笑话最近看多了有些腻味。
强者从不害怕手下的鹰犬爪牙锋利,信长就是这么自信心爆棚。
就算两家真的沆瀣一气,区区九千石而已,难道还敢狂妄到在自己的天守阁杀人不成。
爱智十阿弥走出中庭,刚转角就遇到了前田利家。
想着两人前些年还是同等身份的小姓。现在一个是知行六千石前田家少主,一个是以色事主的私宠,已经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十阿弥闷哼一声,也不打招呼想从利家身边走过。谁知道利家一伸手,把她挡了下来。
十阿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前田少主有什么吩咐吗?”
利家冷冷地看着她。
“我记得我提醒过你三次,叫你别在殿下面前搬弄是非。”
十阿弥呵呵一笑。
“我就是喜欢说,怎么着?难道你也和那表子有一腿?那他怎么不分你点知行?还是那个前田利益功夫比你好?”
无视了十阿弥满嘴恶毒的话语,利家严肃地看着她。
“这是最后一次警告。。”
十阿弥哈哈一笑,打断了他。
“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不可能。”
利家皱起了眉头,这个蠢笨的小人就听不懂人话。
“没用的,义银君军功卓著,殿下是个英明的主君,再如何挑拨也不会有结果,你难道不明白吗。”
十阿弥盯着她的眼睛,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残忍。
“我知道殿下不会拿他怎么样,因为殿下是个大人物,有大抱负。但我只是个小人物。
我也知道日日夜夜听着一个人的坏话,总有一天等那个人没用了,殿下只要回想起这些话,回想起那么一点点,带上一丝厌恶,就足够他万劫不复了。”
十阿弥得意地笑了起来,看着利家冰冷如锥刺的眼神,无所畏惧。
这里是殿下的天守阁,只要呆在这里,就没人敢动她。作为私宠,这里是她的囚笼,也是她的保护伞。
利家忽然抬起头叹了口气,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十阿弥还想着讽刺一句,只感觉腹部巨疼起来。低下头惊愕地看见一把胁差刺入了自己的身体。
“你竟敢。。这里是殿下的。。天守阁。。”
利家面无表情地用手拧转了几下刀柄,将十阿弥的生机彻底搅碎,在她耳边低声地说。
“一个女人,如果连自己的男人都护不住,还算是女人吗?”
十阿弥惊恐地看着她,原来你们真的有一腿!他可是殿下睡过的男人,你也敢。。还想说什么,嘴里吐出的却是血沫,瘫软在地,死了。
第四十七章难办
人嘛,谁没有冲动过一次。特别是老实人,冲动起来能把大伙儿都吓死。
天守阁中,信长的面前正坐着前田利家。爱智十阿弥的尸体已经被收敛,信长也懒得再去看一眼那个给她惹出大麻烦的白痴。
都说男女结合是为了后代,同性才是真爱,可信长只在乎现实。
现实是,这愚蠢的东西给她带来了扎手的麻烦。
前田利家对罪行供认不违,并拔出刀拉开衣服准备切腹赎罪。
信长怎么可能让她切腹,恼怒得夺下她的刀,让左右将她关起来。
从道理上来说,爱智十阿弥是信长的小姓,被害的地点还是信长的天守阁,做出这等事情的利家切腹自害没什么问题。
可利家是一个人吗?她杀十阿弥是因为十阿弥在信长面前挑拨主君与直臣的关系。
如果因为这种事让利家切腹,直臣团会怎么想?她信长昏庸吗?
利家是从信长任那古野城城主时,跟随玩耍的野孩子团一员。
不说直臣中的丹羽长秀和池田恒兴,信长提拔的中低阶姬武士大多是那时候跟随的儿时玩伴,是她麾下最忠诚的中坚力量。
为了一个玩物弄死利家?那死的是利家吗?死得是自己笼络多年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