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四四五五
义银已准备好与大御台所对弈,毕竟他揣着撒手锏,并不怕双方关系崩坏到无法挽回。
他没有想与大御台所争夺京中舆论圈主导权。
如果这么做,就是踩实了大御台所的痛脚,后果难以预料。
斯波家需要守护体系,需要足利家屹立不倒,至少在义银羽翼丰满之前,维护足利家就是维护斯波家自己。
他暂时卡住舆论的阵地,只是为了逼大御台所出头,可以在王炸打出来时,达到最好的效果。
男子对失节的反应远比姬武士强烈的多,处男之身对于婚配良恶影响很大,事关他们终身幸福。
一旦自我曝光,即便义银位高权重,背后的风言风语也不会少。
他因为失节之事在兄弟会圈子里沦为笑柄,大御台所也就无需担心他会篡夺主导权了。
足利辉君这插嘴,真是神来之笔。
早一些晚一些都不合适,只有这个局面僵持的节点,最适用纯真无邪破局。
没人会责怪一个半大的未出嫁郎君童言无忌,更何况,他身份还那么高贵。
义银转念一想,和大御台所是一样心思,亦是松了口气。
多了足利辉君这个余地,他接下来的话,即便大御台所促手不及。
也有缓冲的时间整理思绪,避免摊牌,对双方都是好事。
于是,义银惨然一笑,面色忽而变得有些苍白。
“辉君说的不对,是我配不上将军才是,是我没资格穿上白无垢。”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嗡嗡小声合在一起,把人的耳朵都给晃得生疼。
大御台所也是愣在当场,他万万没想到,义银竟会如此应对。
何至于此!
自古日本就崇尚白色,日本之名就是指着太阳。
太阳是白色,所以白色是神圣的颜色,寓意着纯洁无垢。
白无垢是和服的一种,室町幕府时,独指武家男子嫁衣。
意为纯白无垢的融入妻家,可以被妻子染成属于她的颜色。
虽然日本自古对性并不忌讳,某些行为的容忍度远高于天朝上国。
但妻所婚在武家中特别的联盟意义,也使得双方对出嫁男子的贞洁有所要求。
身着白无垢嫁人,意味着身心纯洁,以后将服从妻家利益,夫家不再是他心中第一位的存在。
男子是工具,是财产,在交易中多一些要求也是合情合理。
义银自称无法穿上白无垢,就是在公众场合点名了他丧身失节,无颜披上纯白的嫁衣。
这下王炸点爆了爱八卦的武家男子们,也把大御台所震惊得失了仪态。
正如所有知道义银策略的人说的那样,何至于此!
义银等同于一刀斩断了自己的人望,从此别人看他的眼光,都得带着异样。
如同前世xx门之后,看电视看到某些明星,兄弟间交换一个眼神。
哥们看过她的片不?我看过。
虽说不影响生活,不影响赚钱,但这辈子是走不出阴影了。
大御台所心情复杂,看着一脸淡然的义银,心头烦躁。
他第一次撕下慈祥的面具,以掌砸案,碰得一声,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各家丈夫公子看着面色不善的大御台所,伏地叩首。
他冷冷环视当场。
“聒噪。”
最后目光复杂看着义银,心头还是浮现那句。
何至于此。
足利家这棵梧桐树,难道还容不下你这只金凤凰吗?又或者,连你也不看好足利家?
霎那间,他是心灰意冷。
第三百三十三章借酒
话说到这份上,大御台所知道,自己的谋划已经失败。
白无垢的隐喻不是问题,灭门亡族,遗留的男子会遭遇些什么,武家们心知肚明。
所以,京中早有诋毁,义银不是完璧之身。
但足利斯波合流,乃是武家最高层联姻的大事,只要没有明言失贞,就可以当做不存在。
又有谁敢站在明处,向已经是御台所的斯波义银泼脏水?
这是严重挑衅足利家的威严,都有可能被指为武家之敌了。
所以,人人皆不敢说的事,那就是不存在的事。
可问题在于,义银的态度狠绝至极,他自己用白无垢说话,就是表明了绝无嫁入足利家的可能。
如果大御台所再度开口相逼,他必然会承认丧身失节,不可为御台所。
如此,就太过了。
最后一丝脸面都不给斯波义银留,除了得到一个拒绝的结果,对足利家又有什么好处?
强迫义银嫁入御所?然后被天下武家嘲笑足利家强娶失节男子?
斯波家是地方实力派中最强的一家,足利义辉还需要斯波义银的支持,才能稳坐京都。
两家联姻的好处还未看到,反目为仇的糟心事,怕是要被三好和六角两家笑死。
足利家不能冒着风险迎娶一位失贞的御台所,那么就只能退而求其次。
继续与斯波家保持合作关系,共同维护守护体系的稳定。
大御台所想得清楚,便不再提义银婚配之事。
座下各家的丈夫公子,早被他之前的勃然大怒吓成鹌鹑,自然也不敢再说些不合时宜的话。
一场礼佛会就如此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大御台所心力憔悴,被足利辉君扶着先退了席,其他丈夫公子面色古怪,一一退场。
细川丈夫与三渊丈夫刚想与义银说几句话,一旁的天海法师却是一声佛号,致歉而来。
“两位丈夫可否行个方便,小尼有一壶比叡山陈酿,想请谦信公品鉴。”
两人知道,比叡山找上义银,必然有事要谈,他们便告辞了。
义银看了一眼天海,见她一双外露的眼睛满是笑意,还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
心里疑惑,天台宗和他有什么好谈的?
环视当场,各家男子走得七七八八,义银问道。
“天海法师难道要拉我去比叡山喝酒?我可不愿跋山涉水。”
天海摇头道。
“岂敢劳烦谦信公远行,在这御台的佛堂即可。
我已命人摆下薄酒素斋,恭请谦信公移步。”
义银对这尼正不免高看一眼,心里确实他的背景不简单。
虽然只是吩咐一席酒菜,但在这女子禁地的御台,她能指使侍男,已经是骇人听闻的能耐。
这里可是将军内人后院之地,不是一句恩宠就可以随便进出的。
万一惹出私通的丑闻,即便是一个低微的侍男,也会打击到足利家的声望。
大御台所人老成精,怎么会没有防备,可他偏偏对这小小尼正信赖有加,岂不怪哉。
天海恭谨带路,一路前行,周遭的侍男渐渐稀疏。
佛堂之地本就不是御台中心所在,一偏僻安静之处而已。
如今大御台所礼佛完毕,又有天海刻意遣散仆役,制造私下密谈的空间,自然是没了人气。
佛堂之内,两席分坐,几个简单的下酒菜,一壶酒被天海拿起,为双方满上。
侧面供奉着药师佛,亦是在堂前相谈,气氛肃然。
义银一笑。
“尼姑在佛前饮酒醉言,不怕亵渎了神灵?”
天海跟着赔笑,活跃气氛道。
“酒肉穿肠,佛祖看心不看行。天海一心向佛,佛祖不会计较这些小事的。”
她看似豁达,却是带着些其他意思,义银一时没品出来。
他刚才说喝酒,其实隐隐讽刺天台宗私下联络他,有两面投机的嫌疑,狡猾得很。
这种肮脏的政治骑墙,在佛堂谈起,脸皮够厚。
可天海硬是不接茬,自顾自拉近双方的距离,让义银不明白天台宗到底想做什么。
他默默喝下这杯酒,且听天海如何巧言令色。
天海微微一笑,为义银满杯,开口道。
“近幾一战,三好长庆暴戾攻击地上佛国,比叡山也是义愤填膺,出面指责三好长庆为佛敌。
谦信公还大和国一片安宁,天台宗感激涕零,只是无缘面见殿下,当面致谢。
如今有缘相见,天海代上人敬谦信公一杯。”
说完,她潇洒饮尽杯中之酒,空杯向义银示意。
义银看了天海一眼,也是一口吞下酒水,暗道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