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四四五五
若要开拓进取,唯有向西。
团结西国毛利家,攻略四国九州,取半天下喂养嫡臣,羽翼丰满之后方可与斯波家一争天下。”
秀吉点点头,这是她反复斟酌的战略方向,多次与黑田孝高等重臣商议,早有腹案。
只是之前困于织田内战,斯波觊觎,无法成行罢了。
如今,织田内部平定,斯波无瑕顾及,正是西进壮大自己的最佳时机。
西国毛利家与斯波麾下尼子家已成世仇,双方是不死不休。
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羽柴秀吉必然延续之前与毛利家的友好关系,把西国拉到自己这边。
再者,西国虽有十余国,却是土地贫瘠,豪族顽固,加起来不过百万石,取之不易,得之无用,实乃鸡肋也。
关东已经是斯波家的囊中物,近畿的这些织田旧臣,羽柴秀吉又不方便去动她们的地盘。
羽柴秀吉麾下的家臣团,是她在近江,播磨等地招揽的武家,是她的基本盘。
当务之急,是让这些人尝到甜头,让她们成为羽柴家忠实走狗,扩张羽柴家的直领。
拿下四国九州,拉拢西国毛利家,把织田旧领的织田旧臣慢慢消化,羽柴秀吉才有可能和斯波义银掰一掰腕子。
这条路充满了艰辛,却是羽柴秀吉唯一可能战胜斯波义银,夺取天下的路,她必然要走下去。
黑田孝高暗害蒲生氏乡,更是断了羽柴秀吉最后的念想。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羽柴秀吉不敢赌圣人一辈子听不到一点风声,她已经彻底没有了退路。
要么夺取天下,要么被斯波义银干掉,再没有第三种可能了。
羽柴秀吉深吸一口气,目光不再迷茫,坚毅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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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闻山城,居馆。
义银看着眼前玉手捧着药汤,一勺调羹卷起,在朱唇之下微微吹凉,再送到义银嘴边。
义银轻轻咽下这份苦涩,看向持药侍奉的少女,她的一只眼睛黯然无光,显有眼疾,且面色苍白。
似乎被义银盯得心慌,病美人咳嗽两声,让义银不免感叹。
“到底你是病人,还是我是病人,总觉得你比我更应该躺着。”
病美人笑而不语,再度重复之前的动作,将汤药送入义银嘴中。
义银仔细品尝着这份苦涩,就像是赎罪一般。
其实他的身体好得很,永远的十六岁特效让他从来没有生过病。
与其说他病了,不如说他伤了心,悔恨交加,苦涩的汤药是他的自我惩罚。
自古凡革新无不有流血牺牲者,义银一直优柔寡断,下不了决心革新政治,直至蒲生氏乡的死。
没有人比义银更清楚斯波家的问题,这就是他十年间不断扩大影响力,留下的一个又一个隐患。
神裔亲藩都是只拿好处,不承担义务,幕府和关东侍所两个大杂烩里面全是蛇鼠之辈,自利之徒,三大斯波领更是销金窟,无底洞。
义银是得了仁义之名,但这般任由地方糜烂,中枢权威不振,斯波政权只怕要二世而亡。
曾经,义银想要和稀泥,徐徐图之,别太伤感情,中枢不要迫害过甚,让地方自己主动些,但实际操作起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这世界上的事情,永远是矫枉必须过正,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妄想要调和?
调和个屁!
越调和越麻烦,最后只能相信后人的智慧,指望后人去擦屁股。
但斯波家这个巨大的烂摊子,义银这个威望崇高的圣人在世不改的话,后人是不可能擦干净这个烂屁股的。
蒲生氏乡看清了这一点,为斯波千秋大计挺身而出,结果却是下场凄凉。
她其实是替义银受过,义银心里非常清楚,就是因为太清楚了,所以义银才更加无法原谅自己。
义银愣愣出神,喂药的病美人柔声问道。
“圣人在想什么?”
义银看向眼前美女,随口敷衍道。
“想你怎么会来近畿的?”
病美人笑道。
“伊达家本就与京都幕府关系亲密,上洛朝贡乃常事。
我原本想着会津之地有主,今年就跟着队伍来探探消息,不想竟然发生了这等意外。
听说圣人病了,外臣自告奋勇前来侍奉,蒙得圣人不弃,允我入内,外臣感激不尽。”
义银看着眼前坦荡的伊达政宗,轻轻摇了摇头。
“我差点忘了,伊达家的确很会做人,百年钻营幕府关系,连斯波亲族的大崎家都给挤了出去。”
义银言辞中有些轻佻,伊达政宗撇撇嘴,阴阳怪气道。
“圣人真会说话。”
义银笑笑,他倒不是故意埋汰伊达政宗。
伊达家一直很会来事,可以说是最懂得与京都幕府搞好关系的奥羽武家大名。
百年来不断上贡猎鹰,战马,土特产,讨得足利将军信任,成为幕府压制关东将军镰仓殿的一枚战略棋子,遂有奥州地头之名。
如今关东大定,斯波家有取代足利天下之大势,伊达政宗不再考虑武力征服奥羽,就捡起了祖宗的老套路,来近畿给义银上贡。
路上听说蒲生氏乡分封会津七十万石,伊达政宗必然心中畏惧。
因为米泽,福岛,南仙台全都在伊达政宗手中,蒲生氏乡分封奥羽门户边疆,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伊达政宗这个不安分的当地刺头。
如今蒲生氏乡死于非命,圣人伤心病倒,伊达政宗干脆前来侍奉卖乖,怎么都不亏。
她是上过圣榻的,义银也不排斥她的亲近,便让她入内侍奉,如同江户城旧事,为奴为婢。
要说伊达政宗也是能屈能伸,厚黑学十分了得。
堂堂一方诸侯,也曾席卷奥羽,觊觎天下,至今盘踞米泽,福岛,仙台等门户要地。
今日,竟然甘愿做喂药这等仆役事,旁人的确没她的身段软,难怪她能爬山圣榻,哄得圣人欢心。
第1932章放出明智这条疯狗
义银此刻却没兴趣去琢磨伊达政宗的小心思,蒲生氏乡的死,对他的冲击实在太大。
他的身体也许可以保持永远的十六岁,但他的心却是二世为人,此刻更像是又苍老了二十年。
他来到这个世界,本就是无牵无挂,这些年不断增加的羁绊,让他越来越无法游戏人生,越来越重视身边的人。
足利义辉之死,让义银非常愧疚。
虽然足利义辉是被害死,可她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为义银着想,为义银留下了丰厚的政治财产,让义银又羞又愧。
尼子胜久之死,让义银感到了无奈。
为人夫,为人父,总是亲疏有别,即便忠诚如尼子胜久,那也是不曾亲密过的外人,义银总不能为了一个外人,杀了自己的女人。
织田信长之死,让义银惆怅。
因为她与义银是一体两面,她的下场让义银加深了对武家本性的印象,自己如果不能代表武家的利益,就会被武家所抛弃。
这三人之死虽然让义银难受,却没有击破他的心理防线,甚至连幕后主使的明智光秀,义银都能容她继续活蹦乱跳。
但蒲生氏乡不一样。
女孩的依赖,少女的崇拜,女人的爱慕,十年间,两人之间留下了太多的美好回忆。
蒲生氏乡死了,义银的心也跟着碎了。
他再也无法说出那句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因为他心里清楚,他已经在这个女尊世界拥有了太多太多割舍不得的东西。
从吐血的那一刻起,义银心中多草几个妞的轻浮心态,也被彻底抹去了。
当断不断,必受其害。
他要保住自己的女人,孩子,他要让斯波政权稳稳当当传下去,义银不允许自己身边再出现第二个蒲生氏乡这样的悲剧。
斯人已逝,活着的人却需要更加勇敢,更加努力的活下去。
推开伊达政宗奉上的药汤,义银轻声说道。
“不喝了,陪我去个地方。”
“嗨。”
伊达政宗以为义银只是要去院子里透透气,谁想他竟然带着大队同心众离开了多闻山城,直至北伊贺的仁木义政领地。
———
数日后,义银指着山脚下的村落,笑问伊达政宗。
“知道这里住着谁吗?”
伊达政宗恭谨道。
“外臣不知。”
义银望着袅袅炊烟,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
他沉默半晌,叹道。
“想来你也听过她的名字,是一个好厉害的家伙,明智光秀。”
如果可以,义银绝不愿意再把明智光秀这条疯狗放出来。
但此刻,他却不得不再次启用这个深爱自己的女人,这条让整个近畿武家害怕的疯狗。
义银从不相信蒲生氏乡的死是一个意外,先有尾田四娘之事,后有蒲生氏乡之事,实在是太巧了。
想要害死蒲生氏乡,其实并不是想象的那么难。
义银要封蒲生氏乡会津七十万石不是秘事,有心人当然能够探查得到消息。
蒲生氏乡离开中枢之前必然选择夜夜侍奉圣人,如果能够怀上神种,生下神裔,蒲生家的七十万石便是稳如泰山。
远赴千里之外的边境,以后见面都难,这时候义银愿意给,蒲生氏乡愿意要,怀孕是有概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