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四四五五
在这场金融风暴中,斯波家的盟友们都看得头皮发麻,德川家却敢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斯波粮票,最后要么一步登天,要么一步地狱。
如果斯波粮票被稳住,凭借德川家康在危机面前的决断,斯波家肯定认这个人情,德川家必然搭上斯波家发展东海道商路的顺风车。
其实,粮票对比金银铜钱,在作为交易媒介上是有自己的优势。
这时代的金银铜钱多是私自铸造,纯度不一,让武家大名存放使用也颇为头疼。
例如北条氏康改制北条经济体系的时候,就曾下令将永乐通宝作为唯一流通铜钱。
北条领地的铜钱使用只允许用永乐通宝,就是为了应付不同质地铜钱兑换导致的经济问题。
这个问题,其实所有武家领都存在,德川家也颇受困扰。
德川家康把自家财政与斯波粮票挂靠,只要是斯波粮票体系不崩溃,就等于有了稳定的交易媒介,有利于德川家的经济货币流通。
但如果斯波粮票真的崩了,那么德川领地的经济运转也会被跟着带崩,损失惨重,德川家康这把可谓是赌得极大。
石川数正忍不住说道。
“殿下,是不是太过了?”
德川家康看了她一眼,说道。
“如果没有这份决然,我一个从三河来的乡巴佬,拿什么筹码打动高田阳乃这个富豪?
锦上添花的事没有意义,雪中送炭才最见情分。既然赌了,那就不能有保留,必须全力以赴。
如果只是蹭一些皮毛,扣扣索索不敢下注,反倒惹人笑话。
再说,你们难道真的认为斯波粮票会崩溃吗?”
第1810章让德川领地成为香江
石川数正不语,本多重次鞠躬道。
“请殿下不吝赐教。”
德川家康摇头道。
“圣人不会允许斯波粮票崩溃的,斯波家会调动一切资源稳住斯波粮票,因为斯波忠基金。
斯波忠基金是圣人与斯波姬武士之间的奉公恩赏之约,是斯波编制的基石。
一旦粮票崩溃,动摇了根本,斯波家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圣人英明,心里自然一清二楚。
粮票之事说重要很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
圣人已然坐拥半个天下,堪称有实无名的幕府将军,背负神权。
他真的要全力调动资源,维护斯波粮票,难道有人敢逆天而行,一定要摧毁斯波粮票?不要命了?
堺港的混乱只是暂时的,斯波粮票的前途依然是光明的。”
一众德川家臣恍然大悟。
在人心惶惶的堺港,所有人都拼命想要逃离粮票,唯恐被倾倒的大厦砸到自己头上。
在这个混乱的时刻,德川家臣也被周遭的恐惧气氛所感染,只有德川家康冷静看到了粮票危机背后的本质。
粮票体系绝对不会崩溃,因为圣人不可能允许这件事发生。
斯波忠基金已经彻底粮票化,粮票的崩溃就意味着斯波忠基金崩溃,意味着斯波编制的崩溃。
已经一只脚踏入天下人门槛的圣人,他有足够的实力扭转局势,只是区区经济问题,难道还能颠覆坐拥半个天下的斯波义银?
经济是基础,财政是根本,但一个政权真正维持秩序的撒手锏是武力,是统治者手里的暴力机构。
斯波义银出道十年,打遍天下无敌手,他的天下人之路难道会被绊倒在小小的粮票经济问题上吗?
斯波家不是政权末期统治者对局势失控的状态,而是蒸蒸日上,统治阶级团结一致的强有力阶段。
只要斯波义银愿意,他有足够的力量和工具,稳定斯波粮票。
就是看清了这一点,德川家康才会主动卷进去,用德川家的全力支持买一份人情,纳一份投名状。
而在德川家康的心灵最深处,还有一丝异样的念头,那就是不甘心当吉法师姐姐的听话小妹妹,令德川家沦为织田家的附属势力。
当初织田信长在桶狭间冒险奇袭,成功杀死了今川义元以及一众今川重臣,令东海道强藩今川家陷入内乱。
可织田信长还来不及喘口气,又要面对美浓强藩,弑母大名斋藤义龙的威胁。
当时,织田信长急需要德川家康的支持,担当东海道方向的屏障角色,所以织田德川两家的联盟,在一开始是相对平等的。
之后,织田信长拿下美浓国,德川家康拿下远江国。
两家实力差距虽然有所拉大,但织田信长对德川家康稳定东海道的战略需求依然有效,双方的关系依然是亲密战友。
可是再之后,随着织田信长征伐近畿,上洛京都,织田德川两家的实力差距被迅速拉大,德川家对织田家的重要性不断下降。
至今,织田信长已经坐拥四百万石,而德川家康作为三河远江两国国主,手中石高不过五十五万。
曾经姐妹相称的两人,已然有了巨大的权力地位差距,织田信长对德川家康的态度越来越随意不尊重,而德川家康心里也越发不安。
德川家康想要维持自己的独立性,不想被织田信长在潜移默化中吞并为附属大名,就必须找到新的转变点。
东海道商路的开辟,就是德川家康的一次努力。
斯波织田两家的关系是相当复杂的,斯波义银占据上位主动,但织田信长心里却并不甘心成为斯波家的一支亲藩。
征伐天下的过程,也是斯波织田两家之间的权力博弈,而德川家能够避免被织田家吞并的最有效办法,就是借助斯波家的外力。
德川家康年纪也不小,但她至今未婚,就是存了一份别样心思。
只是当初下药失败,德川家康没能登上圣榻,唯有退而求其次,既然不能以肉体纠缠斯波义银,那就先以东海道利益与斯波家纠缠。
粮票危机突现,堺港大萧条的爆发,在德川家康眼中就是一个天赐良机。
撇开被放大的市场情绪波动不谈,其实这次危机的严重程度并不大,因为问题爆发的早,局势其实还在斯波义银可以控制的范围内。
德川家康向斯波家献出了德川财政粮票化的橄榄枝,看似是冒险把自家的财权绑定了斯波粮票,很不理智。
但换一个角度看,绑定斯波粮票的德川财权,很可能是德川家未来左右逢源的一种政治优势。
从高田阳乃开始搞起斯波粮票体系,就不断诱惑织田家臣用自家的真金白银投资北陆道商路股票,斯波地产等粮票化的斯波资产。
对此,织田信长并非毫无察觉,她不方便在斯波织田两家合作的大局当前翻脸,只能在暗中打压这种织田资产外流的经济行为。
可即便织田信长反感,织田家臣依然热衷于投资粮票化的斯波资产,其原因也很简单。
如果织田家臣的财富留在织田领地,就会被高度集权的织田信长不断压榨,拿去充当军费打仗。
而织田信长又是一个功利主义者,对失去价值的织田家臣刻薄寡恩,让织田家臣非常没有安全感。
所以,即便知道织田信长非常反感,织田家臣也会偷偷摸摸把自家在织田领的财产转移到斯波领。
原本因为织田信长的独裁霸道,织田家臣财产外流的渠道已经被斩断得不多了,这种情况又恰恰给了德川家康一个契机。
货币本质是一种负债,作为一种交易媒介,就像是天平的两端,资产负债表的一端挂着货币,另一端挂着土地,粮食,房子等资产。
德川财权的斯波粮票化,就是把自家资产变成了斯波粮票的流通渠道。
这就像是义银前世的香江,香江并不使用天朝货币,而是以固定汇率的方式挂靠美丽国货币。
但香江的股票市场,却是反应天朝经济的晴雨表。
换而言之,香江货币的本质就是以美丽国货币反应的天朝经济。这就促成了香江的独特经济地位,能成为内外金融交流的最佳渠道。
第1811章石川数正的恐惧
而德川家康现在要做的事,其实与香江的抉择并无差别,只是古代现代的表现形式不同。
本质上,两者都是让自己成为最佳的经济交流门户,增强自身的价值。
德川家作为织田家最重要的盟友,双方之间的经济联系是不设障碍的。
德川领地所在的三河远江两国是东海道商路的核心地区,是绕都绕不开的那种必经之路。
一旦斯波家重开东海道商路,斯波粮票化的德川财政必然深度参与东海道商路的经济活动中。
织田家臣完全可以通过德川家这条渠道,将自家财富转移出去。
因为德川领地全面使用粮票,所以织田家臣转移财产的效率会相当高,进入德川领地的同时,其实就已经完成了财富兑换。
不管是金银铜钱粮食,只要换成了斯波粮票这张纸,本质上就已经在斯波家的经济管辖范围内。
东海道商路作为关东关西最佳的物流商路,只是因为今川家崩溃导致的连年战乱,才被北陆道商路夺走了物流的统治地位。
如果斯波家真能做到一碗水端平,北陆道商路是争不过东海道商路的,地理优势的天赋异禀,物流成本差距太大,打都打不过。
而德川领地的贸易活跃度也会随着东海道商路的复兴,变得非常活跃,完全可以掩饰织田家臣转移财富的经济行为。
织田信长就算知道这些事,也很难抓住把柄,因为这些只是单纯的商业行为。
一者,斯波织田两家正在蜜月期,不能为一点钱粮的小事翻脸。
再者,德川家康的盟友地位虽然大不如前,但毕竟是独立盟友。
织田信长除非撕破脸逼着德川家康立即成为附属势力,否则她也伸不进手管到德川领地的商务。
德川家康就是要借助斯波粮票化,东海道重开,织田家臣财产转移等一系列经济上的独特地位,维持德川家的独立地位,左右逢源。
只要织田家继续穷兵黩武,只要斯波家依然乐于吸取织田家的财富,双方之间的经济就是封闭的,不能无障碍的建立直接兑换渠道。
因为,织田信长不能允许自己辛苦抢回家的财富无限外流。
但是,斯波织田两家的合作,甚至织田信长心心念念的斯波织田合流,又避免不了经济上的合作。
所以德川家康的独特政治地位,让她能成为斯波织田两家经济活动的进出通道,具备自己的新价值,新筹码,维持自家的独立性。
德川家康的设想并不复杂,在场德川家臣在家督的耐心解释下,渐渐心悦诚服,但有一人例外,那就是石川数正。
石川数正脸上镇定,心里却越听越不是滋味。
德川家想以织田盟友的政治身份,在经济上全面倒向斯波家,左右逢源吃两头,这个设想很好,但也是有利有弊。
正如香江在天朝美鹰之间左右逢源,以鹰元反应天朝经济,在天朝美鹰友好时期,吃尽政策福利。
但这种特殊的经济地位,是建立在天朝美鹰友好的基础上,美鹰货币与天朝经济只要有一个出了问题,香江就会随之动荡。
简单来说,两者都好,香江才会好,两者之间只要有一个不好,香江就得跟着不好。
同理,德川家康的取巧,必须建立在斯波织田两家友好基础上,斯波织田两家都好,德川家才能跟着好。
一旦斯波织田两家的关系变糟糕,又或者有一家陷入经济问题,德川家就得跟着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