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四四五五
最终,佐竹义重选择联合东方之众反抗,伊达政宗选择南下跪舔圣人降服。
最上义光反应最慢,运气最差,反抗是不敢反抗的,但求饶也没凑上机会呀。
伊达政宗孤身南下,大胆跑到大胡领向义银求饶,总算是逃过了一劫。
最上义光已经晚了一步,等她想要效仿伊达政宗,南下恳请圣人原谅的时候,东方之众叛乱掀起,整个关八州都乱成了一锅粥。
最上义光只能停下脚步,等待战事结束,可在她等待的这些时间里,她的对手却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
伊达政宗回来之后马上配合山中幸盛所部,完成对圣人的承诺,引关东侍所势力进入奥羽地区。
山中幸盛自己全心全意忙着出兵救援圣人,但本庄繁长对庄内地区垂涎欲滴,加地景纲对会津地区觊觎多时,她们可不会默默等待。
下总国叛乱二十多天就结束,下越众还没有出发那边就已经打完了,集结好的队伍何必再解散,干脆掉头渗透会津与庄内两个地区。
会津四郡此时的主要势力是佐竹家与伊达家,佐竹义重与伊达政宗都是待罪之身,谁敢对抗天兵?
加地景纲顺顺利利进入会津,也不贪婪,先把住阿贺野川的水运出入口,打下前站。
另一边,本庄繁长进入庄内地区的脚步更激进。
庄内地区原本的地头大宝寺家出身名门,是藤原道长之后,曾经坐镇武藏国,所以名为武藏的藤原,之后被称呼武藤家。
武藤家侍奉初代将军源赖朝有功,之后分为两支,一支迁往九州为少贰氏,另一支后来降至出羽国为大宝寺家。
大宝寺家出身很好,历代的幕府授予的恩状保存完善,是可以追溯源头的真正名门,所以在足利幕府时期依然保有一定的家格地位。
庄内地区的地理位置也很好,有平原有出海口,当地酒井凑是良港,北连出羽的凑城,南接越后的新潟,是走北日本海的重要节点。
庄内地区虽然在出羽国境内,但大宝寺家却是被幕府划给了越后守护管辖,也就是以前的越后旧守护上杉家。
上杉谦信之母以下克上,府中长尾家干掉了越后旧守护上杉家,越后武家不服,越后国各地大乱。
上杉谦信的母亲一生,上杉谦信刚继承家业那会儿,都在忙于镇压越后武家,所以也顾不上庄内地区的情况。
庄内地区少了越后庇护,也就引发了外人的窥视,最后是大宝寺家覆灭,当地被最上家吞并。
而本庄繁长的本庄城,就在庄内地区南部,两者是越后出羽两国的边界线。
本庄家与大宝寺家关系很深,大宝寺家被覆灭,庄内地区被最上家吞并,其实不符合幕府的规矩,庄内当地武家也不服气。
这次,本庄繁长背靠关东侍所,以执事山中幸盛的名义进入庄内地区,当地武家立刻举兵响应。
政治上,最上义光一直没有得到圣人的谅解。军事上,最上家在庄内地区的统治岌岌可危。
再加上背后一直在窥视自己的伊达政宗,最上义光终于是撑不住了,才会跑到江户城,没脸没皮跪在圣人驻跸地庭外,赶都赶不走。
正如蒲生氏乡所言,最上义光的运气太糟糕了,几次错过求见的最佳窗口。
义银现在奥羽地区已经有了好几个抓手,不需要像之前那样重视最上大崎这样的当地亲族。
最上义光除了不要脸的跪求,还真没什么筹码可以让义银动心。
但人就是这样,一旦撕掉脸皮不要,许多事就好办了。
三十年前做保险,就属走亲戚的方式最多,你真的啪的一声给亲戚跪了,怎么都得给你来一单吧?
你一单我一单,下半辈子的生活都有保证了。
但这事只能在大家还看重人情脸面的时代做,放到三十年后的今天,还有谁会拉不下脸?
你不要脸,那我也不要,捂着口袋就是不掏钱,你还能抢劫不成?当亲戚相互提防之后,保险公司的代理人制度也就走到了尽头。
武家社会最重血统,虽然最上家与斯波家已经是一两百年前的亲戚关系,但最上义光在庭前一跪,义银真能看着她这样跪下去?
现在的江户城可是在开大会,人来人往都是武家,人家看的是最上家的笑话,可斯波家对亲戚见死不救,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血缘社会就是讲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斯波家混得这么好,不想着拉亲戚一把,也不合适呀。
蒲生氏乡为最上义光说了一句话,看得不是最上家的面子,而是为了圣人的名声考虑。
当领导哪那么容易?
你要是大公无私,人家背地里说你无情无义,六亲不认。
你要是照顾亲眷,人家说你私相授受,公私不分。
总而言之,东方文化中的领导人就是照着圣人的模板打造,私德有亏是大忌。
即便是岛国这样扭曲的武家社会,对领袖的个人要求没有天朝那么洁癖,但领导还是得注意形象。
谁让义银被捧为圣人了呢,圣人无私但又必须仁厚,里外话都让别人说了去,圣人自己也为难呀。
大评议期间,人多眼杂,众口铄金,很容易造成不好的影响,最上义光倒是找到了一个好时机。
第1678章来自惣领制的家人
义银叹了一口气,说道。
“请最上殿下进来说话吧,毕竟是斯波一门族亲,这份体面终究是要给的。”
最上义光要的就是这个当面向圣人解释的机会,能不能把握好这个机会,且看最上义光怎么说吧。
等蒲生氏乡领着一中年美妇人进来,叩见行礼之后,义银叹道。
“书信相交数年,我们总算有机会见面了,最上殿下。”
最上义光伏地叩首,哽咽道。
“家人最上义光,辜负圣人厚恩厚义,罪该万死!”
义银喃喃道。
“家人呀。。”
一门总领家的称呼,来源于惣领制,例如海野家身为滋野三族一门总领家,在武家制度早期是拥有带领整个氏族的权力与地位。
惣领制就是以一门总领家为核心,统帅全族,强调氏族认同的一种武家制度。
而家人这个词,最初就是一门总领家对麾下武家与同族的称呼。
镰仓幕府建立之后,初代将军源赖朝开创御家人制度,御字是将军的尊称,御家人本意就是将军的家人,团结在将军身边的自己人。
早期的武家战争形式粗糙,最原始的动员方式,就是领主登高一呼,一名姬武士带着她的七八名郎党,自带干粮出门帮领主打仗。
这种动员形式组成的军队,称之为乌合之众都是抬举她们,简直是村民械斗,有时候连自己人和敌人都分不清楚,只能说乱打一气。
而武家早期的继承制度也有很大问题,并非嫡子继承制,而是每个子嗣都可以分一点家产的雨露均沾。
人人有份的结果就是强大的武家势力,只要经过几代人的繁衍,就会碎成一群同族分支,失去向心力,势力衰退。
军事的核心是组织力,武家早期的战争形式其实是碎片化的逆组织力,形成不了强大的军事组织。
这和当时的经济环境有关,因为庄园制经济早期产出低下,没什么剩余物资交换,庄园制自给自足的独立性导致庄园之间联系薄弱。
但经过源平合战,对天皇朝廷的战争,武家军事需求上升,镰仓幕府渐渐形成了有利于武家政权统治的新制度,也就是御家人制度。
而御家人制度的基础,就是惣领制。
为了把姬武士组织起来作战,武家在镰仓幕府时期逐渐形成了以氏族为核心的姬武士团,抵消了家业传承导致的实力分散问题。
例如足利家作为惣领制下的一门总领家,镰仓幕府有事就找你,由你出面统领全族,替幕府办事。
足利一门之下的斯波,吉良,细川,今川什么都听你的,这样就形成了向心力组织力,这就是惣领制的崛起。
作为足利一门的总领家,足利家被幕府授予有力御家人的身份参与幕府政治,形成由将军领导,有力御家人群策群力的御家人制度。
所以,御家人制度的基础是惣领制,而惣领制的逐步瓦解,也在之后终结了御家人制度。
惣领制的起因,是武家早期的继承制度是见者有份,每个子嗣都分一点,把自家的实力给拆散了。
为了将分散的力量聚集起来,只能通过增强氏族认同,利用惣领制找出当家带头人,也就是一门总领家,统帅全族,争取共同利益。
但随着血缘关系越来越远,氏族认同的号召力也越来越弱,最终各家利益不一致,就没人在意什么一门总领家的命令了。
惣领制无法解决武家传承带来的问题,为了防止家业分散导致的衰败,武家们纷纷摒弃了分家产的做法,开始走向新的家督制。
家督两字最早出现在史记,家有长子曰家督。
在镰仓时期,由嫡长子继承为核心的家督制出现,逐渐在武家中流行起来,最终取代了诸子分封的传统武家继承方式。
以家督为核心的家业传承,虽然把绝大部分家业交给了嫡长子,但家业也不是嫡长子一人所有,而是家名之下姬武士团的公产。
也就是说,以前大家是分遗产之后各过各的,但现在大家是不分家了,但公司的股份是人人有份。
只要这份家业在,大家就都有份,自然形成了凝聚力,所以家督制比惣领制更有优势。
结果,就是惣领制走向灭亡。惣领制既然灭亡了,惣领制为基础的御家人制度自然也跟着完蛋了。
足利幕府早期,御家人制度还能支撑场面,但随着家督制的铺开,很快就不适用了,随之崛起的是适用于家督制的守护制度。
而随着惣领制的消亡,武家已经不把什么一门总领家放在眼里。
斯波宗家灭门,也没见奥羽的斯波同族有什么反应,大家早就不是一家,关起门来各管各过日子。
也只有甲信山地的滋野三族这种山民才会抱残守缺,死守着老祖宗的规矩不放,把一门总领家很当回事得抢来抢去。
但不管怎么说,武家的名分和血统是一种地位身份,一门总领家虽然成了虚名,但有需要的时候还是可以拿出来摆摆谱的。
义银之前在关东还没站稳脚跟,是希望奥羽地区的同族帮衬。
而奥羽的斯波各亲族大多已衰败,有点实力的只剩下最上和大崎两家,又都受到伊达政宗的威胁。
于是双方一拍即合,义银摆出一门总领家的姿态帮助同族渡过难关,最上家与大崎家装作同族同心,在奥羽地区帮斯波家撑场面。
原本一切都是好好的,但一场突如其来的斯波织田合战,毁了大家面子上的政治合作。
最上家与大崎家不想掺和中枢斗争,在斯波家最需要的时候不响应号召,浇了义银一盆冷水。
伊达政宗趁机攻灭大崎家,义银也不再谈什么同族之亲,冷眼旁观一点不在意。
最上家陷入四面楚歌,顿时急死了最上义光,现在跪在义银面前口口声声自称家人,就是捡起了惣领制那一套来找氏族认同。
不是她失了智,是因为不说还真不行,最上家现在还有什么筹码谈条件?除了指望圣人的仁厚装可怜,最上义光真没有其他出路了。
这一声家人,她喊的是真心实意,只要圣人肯拉最上家一把,让她扯下脸喊亲爹都行,何况只是自称家人呢。
最上义光脸都不要了,舔着脸喊家人,义银听得有好气又好笑。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他叹了一声,说道。
“起身说话吧。”
待最上义光抬头,义银才发现这美妇人的眉目之间,竟然与伊达政宗有几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