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四四五五
义银座下的山中幸盛与岛胜猛,面色都变得有些不自然。
人家有的生,有的养,有的舐犊情深,老娘艾草艾了这么多年,一个娃都没有,人比人气死人啊!
义银一句话没探出什么内情,反而是自己鼻子底下闻到一阵阵醋味,顿时咳嗽两声,有些尴尬。
“上杉殿下。。受苦了。”
毕竟是自己的女人和孩子,说义银不在意,那肯定是假话。一别两年,孩子都超过一岁半了,义银还没见过,此时多少有些感慨。
河田长亲可不是傻子,她一个外来人,能在排外的越后集团站稳脚跟,说话自然是滴水不漏。
此时见义银动容,她便趁热打铁,出列跪拜,一脸忠贞。
“两位君上之事,本不该是我这下臣可以置啄的,但今日圣人提及我家主君,外臣斗胆孟浪,有一言不吐不快,恳请圣人恕罪。”
义银叹道。
“你我当年并肩作战,也算是背靠背的老战友了,又有什么话不能明说,但说无妨,我不怪罪。”
河田长亲咬咬牙,鞠躬说道。
“圣人此次回归关东,自东海道骑行,越后国内议论纷纷,皆是担忧上杉家地位难保。
今川氏真拜服,东海道太平有望,武田家得常陆出兵大义,北条家献上东武藏之地。
更有谣言,说是圣人有意将大评议的政厅迁移到江户城,所以北条家才会痛下杀手,清理掉太田康资。”
山中幸盛拍案而起。
“大胆!狂妄之徒!此等无根无据的非议,你也敢拿到圣人面前大发厥词!”
义银看了眼山中幸盛,叹道。
“山中姬,你给我坐下,我说了让河田姬畅所欲言,谁允许你打断她的?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河田姬愿意坦白明言,也是一腔忠心热血,何来狂妄之说?”
义银心里明白,德川,武田,北条三藩,那都不是善茬,这些谣言在关东到处乱窜,她们三家都脱不开干系。
春季大评议即将召开,大家都在为自己造势。
德川家进不了大评议,但今川氏真既然要回归骏河国,这位骏河守护自然要进入关东侍所大评议,接受斯波家的领导。
东海道和平方案闹得沸沸扬扬,看似是替今川氏真造势,其实那是德川家康在砸钉子,板上钉钉,免得日后再起反复。
武田信玄在温泉搞了一出合家欢,利用义银的心软拿到了出阵常陆国的大义,自然要赶紧告诉所有人,老娘是有圣人撑腰的。
大评议中龙蛇混杂,武田家初来乍到,不搞点恩宠持身,怎么能让关八州这些王八蛋心存忌惮?
北条家的心思就更简单了,北条氏政就是在给上杉谦信上眼药。
上杉北条对抗这些年,上杉家借助斯波家的支持,一直压得北条家喘不过气来。
如今,北条氏政爬上来圣人的床榻,自然要想办法告诉关八州武家,北条家的政治地位已经不弱于上杉家。
越后国偏远,却占据了关东侍所的主要政治资源,大评议和常务理事会都在越后国,上杉家在关东侍所的二号地位自然是难以动摇。
所以,为关东侍所政厅迁移江户城造势,就是在削弱上杉家的根基,打击上杉谦信这个名义上的二号人物。
把关东侍所的政厅迁移到关东平原,符合关八州武家的利益,这种谣言大家都喜欢,自然越传越邪乎。
再加上太田康资这位名门之后,死得像条凄凉的野狗,为防止东武藏武家兔死狐悲,北条家也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让大家释怀。
东武藏之地献给了圣人,圣人要把关东侍所的政厅迁移到江户城,东武藏武家听了只会雀跃振奋,谁还在乎太田康资这条死狗?
里里外外都是计算,义银一路走往前走,背后这些女人一路跟着计算,真的是一点没闲着。
自己的女人计算自己的女人,义银能说什么?黄连树上摘黄连,自找苦吃。
原本,上杉谦信不敬义银,一副要搞对抗的样子,属于不尊君上,无礼圣人,在礼法森严的武家社会是严重的僭越挑衅。
但河田长亲先是哭诉上杉谦信生产前后的不易,体弱多病带孩子的辛苦,然后集中火力,控诉某些人蠢蠢欲动,刺激到了上杉谦信。
谈公事,上杉谦信自然理亏。但打起感情牌,上杉谦信的过激反应就可以理解了。
河田长亲可是当年跟着上杉谦信回到越后,亲眼看到斯波上杉两家合作全过程的姬武士。
她知道上杉谦信对义银毫不保留的付出,更知道义银的重情重义心软慈悲。
上杉谦信真爱义银,义银也不是吃碗面掀碗底的无情之辈,双方真的是有感情的,而且还有孩子!
河田长亲这几句慷慨陈词恰到好处,顿时为上杉谦信扳回一局,就算日后这些话传回越后,上杉谦信和上杉家臣团也是点赞。
没有人会觉得河田长亲是背着主君对外人献媚,大家只会感叹,什么是忠君体国,这就是忠君体国,河田长亲真是一位忠臣呀。
河田长亲一番陈情是内外两面光,只留下义银的神色有些尴尬,一时无话可说。
第1658章两手准备的真田
在河田长亲为上杉谦信悲愤叫屈的这一刻,义银心底忽然涌起一阵深深的无力感,事情比他想象的更麻烦。
义银原以为,上杉谦信耍性子闹脾气,上杉家臣团是难以理解,不予支持的。
在斯波上杉两家组成越后双头政治联盟之后,上杉家臣团从义银这里获取了大量的利益。
照义银的想法,他完全可以利用上杉家臣团,对上杉谦信侧面施压,以减轻自己面对上杉谦信时候的压力。
但现实,却与义银想的截然不同。
也许,上杉家臣团是曾经考虑过规劝上杉谦信。但面对武田北条等挑战者咄咄逼人的挑衅,上杉家臣团显然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连河田长亲为首的近**,她们这样的边缘势力都开始觉得,上杉谦信的过激反应是情有可原。
外部的压力使得内部形成同仇敌忾的氛围,将上杉家臣团推向上杉谦信,让上杉家上下空前团结在上杉谦信这位家督身边。
这一点,义银是始料未及。
原本,他是想着试探河田长亲,看看能不能撬动上杉家臣团的立场。
如今看来,麻烦大了。
别说是河田长亲,就算是和斯波家共同经营直江津,上杉家中亲斯波一派的大佬直江景纲,她也不敢在这时候跳出来帮义银搭把手。
武田信玄,北条氏政,德川家康,一个个跳出来戳上杉家的肺管子,想要把上杉谦信从关东二号人物的位置上拉下来。
在上杉家的核心利益面前,上杉家臣团必然铁了心团结在上杉谦信周围,与外部的坏人坚决斗争到底。
这时候,谁敢跳出来放软话,劝家督妥协,谁就是上杉家的罪人,回头被下级姬武士喊着天诛砍掉脑袋,也是大家一起拍手叫好。
河田长亲的态度,便是上杉家臣团的态度,她们支持上杉谦信。
上杉家臣团不反斯波,她们只是在与关东侍所中居心叵测的坏分子作斗争。
如果义银想要拉偏架,那就太对不起上杉谦信对他的深情厚义,也会让上杉家臣团对他失望。
义银能是这种昏君吗?他当然不能!他可是仁义礼智信的圣人!
河田长亲软话说尽,态度却是棉里带针,挤兑得义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上杉谦信不尊圣人,桀骜无礼,原本是犯错的一方,义银有很大把握将上杉家臣团拉过来帮自己一起向上杉谦信施压。
但现在,随着武田北条等人蠢蠢欲动的小动作不断,义银的策略已经被彻底搅和了。
这让义银非常头疼,没有了上杉家臣团的策应,他便只能单独去面对上杉谦信,劝说这个强硬傲娇的女人。
虽然,义银曾经好几次用男人的眼泪和软弱,茶味十足把上杉谦信忽悠得团团转。
但今时不同往日,上杉谦信手里抱着孩子,为了她女儿的未来,义银不觉得上杉谦信会轻易妥协。
难道。。真的要闹得斯波上杉两家伤了情分?
这会儿,义银忽然起了一丝明悟。
武田北条这些混蛋,她们就是故意在背后使坏,想要义银和上杉谦信伤感情,真要决裂就更棒了!
这些女人真是。。真是一个比一个阴险!
———
武田北条等人在背后搞事,就是期待上杉谦信那个暴脾气,直接掀翻了越后双头政治的桌面。
但她们却不知道,为母则刚的上杉谦信,此刻可能变得比她们更冷静,更智慧。
论感情,论付出,强行犯武田信玄,后来者北条氏政,她们拿什么和上杉谦信比?
上杉谦信可是在义银微末之时陪伴在他身边,对他全心全意付出自己的所有。
就义银这个面团性子,他能摆出帝王圣君冷血无情的政治手腕?大家一起来一哭二闹三上吊,谁能比上杉谦信更加反差萌?
只是,此刻不管是义银,还是武田北条,都低估了上杉谦信,以为她还是那个强硬到底,死要面子的关东管领。
一场宴会先热后冷,被河田长亲恭恭敬敬做样子,偷偷摸摸泼了一头冷水,义银也没有了继续饮宴的兴致。
待众姬恭谨告退之后,义银回到驻跸所在的院落,望着园中石灯的火苗发愣,有些后悔自己东海道绕行的决策。
不管是德川武田北条,还是上杉,这些姬武士大名各有各的好手段,没有一个在义银的预料之内。
等义银感觉不对劲,自己已经深陷在关东这潭浑水中,想要保持自己的中立公正,已然吃力万分。
等他感觉到身后靠近过来的步伐,忍不住叹道。
“氏乡,我是不是错了?”
但他身后,却传来真田信繁大大咧咧的声音。
“圣人怎么可能会错?必然是下面人不懂事,体恤不到您的善念。”
义银回头看见真田信繁一脸谄媚,哼了一声。
“你怎么跟来了?”
真田信繁推了一把身边的小女孩,说道。
“这不是有事求圣人嘛。”
义银看着被真田信繁推出来的小女孩,显然是为了面见圣人而刻意打扮过。
瓜子脸,双马尾,大长腿,清秀的脸蛋上带着些许纯真。
“她是谁?”
“这是臣下的养女。”
“养女?你什么时候收养女了?”
“哎,贱岳那一战,她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带着一捆耳朵问我,斯波编制算不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