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四四五五
可偏偏穴山家的地位特殊,我又不好轻易动穴山信君。”
高坂昌信皱眉道。
“殿下当时就不该答应,让穴山信君私下主持东海道商路,与德川家康互通有无。
如今,就算想以通敌之罪处置穴山信君,拿了好处的甲斐众也必然会有反弹。”
武田信玄叹道。
“东海道商路的收益虽然年年下降,但到底是块肥肉,谁不眼馋?我硬要阻止,就能阻止得了吗?
能看不能吃,反而会引来甲斐众的怨恨,得不偿失。
现在,甲斐众自诩征服者,吃饱喝足。骏河众与德川家康勾勾搭搭,分了一杯羹。
最不满的是信浓众,她们窝在山里受穷,日子始终不好过。既然一样是受穷,何必要臣服于我?
昌信,我武田家看似四平八稳,占据三国之地,声势浩大,其实已经是危机重重,不容乐观。
我要是再不动弹一下,日后就要死得稀里糊涂了。”
高坂昌信沉默半晌,叹了一声,点点头。
武田信玄这个当家人难做呀。
甲斐国小力弱,能够杀出群山,拿下远比自己强大富庶的信浓国与骏河国,全凭武田信玄运筹帷幄,胜算千里。
可偏偏甲斐众的山民本性难改,最是抱团排外,横行霸道。
她们始终认为自己的征服者,对后来的信浓众,骏河众鄙夷打压,造成了很多矛盾。
德川家康就是看清了这一点,才会一头给甲斐众好处,一头拉拢骏河众,想方设法加剧武田家内部的撕裂。
武田信玄一直在容忍,是因为德川家康背后站着织田信长这位两百万石大大名。
武田家与织田家相比,实力太弱,只能是暂时忍耐,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如今,织田信长在近幾张狂过了头,惹来了诸多势力不满。
由足利义昭牵头写御内书,大家结盟一起围攻织田家,正是武田家的天赐良机。
解决家中矛盾的最好办法,就是对外输出矛盾。
只要能够打垮德川家,背刺织田家成功,让武田家占据整个东海道,武田信玄就有足够的土地和商路利益,收买凝聚武田家的人心。
高坂昌信想了想,说道。
“殿下高瞻远瞩,我自愧不如。
但织田信长只用几年时间便横空出世,打下二百万石领地,绝非等闲之辈。
德川家康做事能屈能伸,步步为营,韧性十足,也非易与之辈。
这上洛之战万一有个闪失,后果不堪设想。我们为何不选择更容易对付的敌人去开疆拓土,缓和内部的矛盾呢?”
武田信玄苦笑道。
“若非万不得已,我当然不愿意和织田德川作战。只是不打织田德川,我还有哪个方向可以突破?
飞驒国吗?那里山势更高,土地更贫瘠,鸡肋而已。
除非我有意攻略越中国,借道飞驒国。但北陆道被津多殿经营成铁桶一块,我何必去寻那不痛快。
西上野方向也是一样。
长野业正病故之时,倒是一个介入关东平原的好机会,只可惜被真田信繁抢了先。
现在的关东已经是铁桶一块,从越后的上杉,到相模的北条,都是在关东侍所大评议的框架之内。
津多殿大才,利用足利义氏的关东无战事御令,以和平发展为由,把所有关八州武家都框进了关东侍所的政治圈子里。
论诡计,我也许能胜他几分。但论胸怀气度,我远不如他。
我错过了进入关八州之地的最佳机会,如果现在去图谋西上野之地,便是与所有关八州武家为敌,智者不取。
说来说去,北陆道与关八州已经是铁板一块,我得罪不起津多殿,只能去寻织田信长与德川家康的晦气,尝试从东海道突破。”
高坂昌信黯然无语。
武田家的处境,比起上杉家北条家是差了许多。
上杉家的越后国富庶强悍,又是斯波义银在关东的核心盟友,关八州的***面不论怎么变化,上杉辉虎都是稳赚不赔。
北条家经营数代,即便现在被斯波义银压住了进取之心,北条氏政依然可以凭借祖辈积攒的家业,占据关东一席之地。
对比之下,武田信玄就非常无奈了。
她既没有可靠的盟友,也没有几代人积攒的家底,家臣团中新人老人的利益冲突,地域撕裂,不是用一代人时间能够解决的大问题。
高坂昌信忧心忡忡说道。
“殿下,既然怎么动都是错,那还不如不动。
三地武家冲突虽然激烈,但您有足够的威望压制她们,她们翻不了天。
只要好好经营现在的领地,等待少主长大成人,交给她一份稳固的武田家业,又有何不可?
即便当不了周武王,您也可以选择成为周文王,不必冒险上洛。”
周朝顺应天命,讨伐商纣,虽然是在周武王手中成功,但底子却是周文王奠定的。
武田家现在的困难这么多,高坂昌信觉得武田信玄没有必要急于求成,完全可以静下心来经营。
没有文景之治,就没有汉武帝的辉煌。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才是长治久安之道。
北条家能够经营三四代,从伊豆国一点点发展成为关东大大名,武田家一样可以。
虽然甲斐信浓骏河三地武家矛盾重重,但她们哪里是武田信玄的对手?
只要武田信玄能够耐下性子,在玲奈接位之前,是有足够的时间把这些麻烦慢慢清理干净的。
高坂昌信还是觉得,武田信玄的心太急了。
德川家康对武田家内部挑拨,就因为她没有和武田信玄对阵沙场胜出的把握。只要武田信玄见招拆招,德川家康的离间未必能奏效。
武田信玄微微一笑,对自己这位众道贴心人的劝诫并无反感,她知道高坂昌信是真心为自己好。
“昌信,你知不知道,越后的食盐又开始断断续续不发了,直江津到善光寺平的物资也变少了。”
高坂昌信皱起眉头。
“上杉殿下之前是阻挠过,但后来不是有津多殿的命令,严令直江津关所不许短缺吗?”
武田信玄嗤之以鼻。
“津多殿再厉害,也不是全知全能的。上杉辉虎硬要给我使绊子,津多殿又能怎么办呢?
盐是从上杉家的盐场分拨,直江津就在上杉家核心的高田平原。
在对北信善光寺平运输物资这件事上,上杉辉虎的影响力很大,她要是不乐意,有的是办法绕过津多殿。”
高坂昌信说道。
“好在骏河国的盐场已经陆陆续续恢复了不少,我武田家现在不是必须要越后国的食盐。”
武田信玄叹道。
“你还没有明白过来,我担心的不是那些食盐和物资,是上杉辉虎始终对我不依不饶的态度。
你想想,为什么每次津多殿离开关东,上杉辉虎就会对我展露敌意?
津多殿与上杉辉虎在关东战略中的配合是非常紧密的,绝不会出现朝令夕改,政出多门的事。
上杉辉虎一次又一次利用津多殿离开关东的时间点,断绝信浓国的平价物资,制造信浓众对我的不满。
你说,她到底想干什么?”
第1457章善泳者死于溺水
高坂昌信沉思道。
“高举关东无战事的大义,限制关东武家必须在关东侍所大评议的框架内协商,确保关八州的和平发展,是津多殿定下的新关东战略。
对于新的战略,上杉殿下一直是表示支持的,上杉家家臣团也在新的大评议制度下获利匪浅,上杉家没有理由与我们继续为敌。”
武田信玄呵呵一笑,打断了高坂昌信的思考,直接了当说道。
“上杉辉虎不是想破坏津多殿的战略计划,她只是单纯想弄死我。
我有一种感觉,她已经知道玲奈的存在了。”
高坂昌信大惊失色。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如果上杉殿下已经知道少主的存在,她为什么不告诉津多殿呢?”
武田信玄望着远方正在嘻嘻哈哈洗脸的玲奈,淡淡说道。
“她和我一样,很了解津多殿的秉性。她知道,如果津多殿得知孩子的存在,绝不会对孩子怎么样。
你仔细想想,上杉辉虎如果知道了玲奈的存在,必然就知道当年在盐田城发生了什么事。
以她对津多殿的痴爱,岂能容我和我的孽种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但她又不敢让津多殿知道这件事,担心津多殿会心慈手软,妨碍她达成自己的目标。
所以,她只能在暗中谋划,寄希望于津多殿不在关东的间隙期,一举攻灭武田家,杀了我和玲奈。”
高坂昌信听得面色发白。
“殿下,那您更不能去招惹织田德川!
我们的背后是充满敌意的上杉殿下,一旦让她抓住我们出兵东海道的机会,一定会动手令您陷入腹背受敌之境地。”
武田信玄苦笑道。
“我不动手,那就是等死。
关东侍所大评议已经把整个关八州武家联系起来,其中不缺津多殿的爱慕者。上杉辉虎现在不动手,那是她还在寻找盟友。
常务理事会明年开春就要正式启动,身为常任理事的岛胜猛,山中幸盛都是津多殿的忠实追随者,她们未必不会被上杉辉虎蛊惑。
还有那个担当一年期非常任理事的真田信繁,昌信,你还记得她吗?当年那个在灵前哭泣,被我逼着羞辱津多殿的半大丫头。
她如今也不得了了,已经成为西上野之主,手握数万石领地。
还有北条家始终对我侵占骏河国不满,北条氏政手中还握着今川氏真这位今川家督,连出兵骏河国的借口都不需要另外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