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四四五五
我听说四国现在是烽烟四起,土佐伊予两国武家早就闹大了。看看有没有值得扶一把的四国武家,再给三好义继添把火。
还有三好家臣团,三好长庆帮大家打下的好处,这下子全部吐了出来,她们能乐意?
三好义继,呵,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丹羽长秀暗自摇头,刚才还说主君怎么改了性子,原来是一点没变,睚眦必报。
摄津攻略,幕府赚了大头,其实织田家也没有亏。
在堺港的货源地有了一席之地,织田家的需求得到了满足。
想在此时更进一步,彻底控制堺港,难免被人当枪使,织田信长很英明得选择了止步于此。
而足利义昭过河拆桥的举动,显然是激怒了织田信长。
和田惟政这个推波助澜的家伙,已经被织田信长盯上了。再加上有和田惟长这个通风报信的女儿在,和田惟政要倒大霉。
丹羽长秀低声说道。
“松永久秀在摄津国的人脉很宽,她这次过来,多半是听到了风声,想请您为她做主。”
织田信长冷声道。
“做主?当然是做不了主,这个亏她必须吃下去。只有吃了大亏,心怀恨意,这人才好用。”
丹羽长秀点了点头。
不久,松永久秀步入本阵,一脸苦大仇深,跪倒在织田信长面前,悲愤道。
“恳请大殿为我做主!”
丹羽长秀冷眼旁观,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松永久秀这么聪明的人,她会不知道织田信长在利用她?她会不知道织田家很可能把她当枪使?
如果她已经明白了,那她还第一时间跑来织田信长这边,请求入见,这就是在找靠山找底气,准备对和田惟政反击。
东摄津之地,看似是和田惟政与松永久秀撕破脸在斗,背后却是足利义昭与织田信长的博弈。
想清楚这一点,丹羽长秀再看眼前两人。织田信长一脸诧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松永久秀声嘶力竭得控诉着世道不公。
人生如戏,全凭演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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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立幕府之后,上洛三巨头从合作关系变成了权力斗争。
义银名分最硬,威望最高,所以最先被闹得灰头土脸。
在明智光秀的指点下,他韬光养晦退出竞争,依靠自己独有的男儿身优势,脱离了京都的暴风眼,坐观后续。
不出所料的是,在短暂的蜜月期后,足利义昭与织田信长迅速走向决裂。虽然此时面上还在笑嘻嘻,但双方心里已经开始mmp。
武家惯用武力解决问题,很可能用不了多久,双方就会忍不住兵戎相见。
而此时,远在关东的义银,还在继续他的下乡视察基层工作,拉拢利根川中下游的民心。
日本虽然是岛国,但却是彻头彻尾的农耕民族。出海是不可能出海的,只会执着得在土地里抛食。
本州岛处于火山带上,地壳运动将山脊顶起。从空中看,以信浓山脉为中心的山脉群,把岛国适合耕种的土地分割为无数个小平原。
以古代落后的农业水平,实际可以开垦的土地并不多。土地的所有权,用什么办法来分配土地和土地收益,是政治斗争的核心问题。
天皇朝廷曾经学习唐朝均田法,颁布班田所有制,将部族的农田和民人收为国有。
但随着权贵,宗教不断以各种理由吞并土地,这种古代的国有制很快难以维系,走向崩溃。分配方式,也变成了土地私有的庄园制。
权贵在城里吃香喝辣,不愿意下乡吃亏。于是,管理庄园的武家夺走了土地的所有权,最后武家反客为主,当起了天下的主人。
可高阶武家进城慢慢蜕变成权贵,除了征税和征兵,她们也是一样不管村里的杂务,以减轻统治的成本。
武家上下层的关系,犹如当年天皇公卿与她们门下管理庄园的武家走狗一般,历史果然只是循环。
在天朝,这叫皇权不下乡。在武家社会,村落也渐渐形成地头对大名负责,基层地主群体对地头负责的政治生态。
高阶武家只有向下征税征兵的想法,而行政,司法,治安这些吃力不讨好的管理权力处于真空。
基层权力真空,必然会出现填补。于是,地主联合自治渐渐成型,接手村落管理权,形成了集体决策的传统。
更有趣的事,集体意识的强化,让村落又有了公有制的倾向。
农田作为武家领地,归属大名地头私有。但村落范围内的森林,果林,山丘,川流是属于村落的共有财产。
义银下乡,是少有的高阶大名体察民情,还带着粮食下来赈灾,真是上千年没遇到过的怪事。
古代的百姓,就是大大小小的地主,无地的佃农?那是牛马,那不是人。
大地主是地头,小地主是地侍。义银下乡送温暖,那就是关心地头地侍,至于牛马的死活,谁在乎那玩意儿。
就算义银肯关心牛马,他有那么多粮食吗?地头地侍愿意与牛马同一待遇吗?
第1313章女尊的夫联
传统武家上层对基层的控制,是以代官派遣当地对接地头地侍。所谓拉拢民心,就是对这些大小地主施恩。
而这种武家传统的统治方式,在百年乱世中越来越难以维系。为了应付不断扩大的战争,大名对村落的剥削越发严苛。
原来的玩法,无法满足上层武家越来越大的物质需求,土地的所有权再次发生了变化。
大名们开始剥夺村落过大的自治权,将领地内一切财富视为自己的财源,进一步压榨包括山川森林等土地产出。
她们依靠检地搞起土地再分配,通过农兵分离瓦解村落的行政,司法,治安等自治权力。
武家领地内的权力加速向大名手中聚拢,这也是战国大名有别于传统守护大名的一元支配强化。
而走得最激进,最远的大名,就是将百年革新政策融会于自身的织田信长。
她为了提高自己的实力,甚至鼓励足轻与商人,提高平民阶层的地位,损害整个武家阶级的利益。
随着乱世枭雌辈出,武家天下正在发生剧烈的变化。而关八州作为武家最传统的发源地,当地村落还保持着相当的自治。
这也是当地武家干不过北条家的一大原因,北条家的税制改革亦是一种革新,北条家也是新崛起的战国大名。
而作为传统武家的最高义理模板,义银却在利用武家传统,提升自己的实力。
进步是一种力量,对进步的恐惧何尝不是一种力量。
顽固的守旧派害怕革新派夺走自己的一切,武家阶级害怕平民阶级借此崛起,颠覆武家用铁与血换来的五百年特权。
义银从尾张懵懵懂懂出发,在一场场战争中成长,终于确立了斯波家长久维持下去的基石。
鸠占鹊巢之策,斯波忠基金,新生活运动,武家义理促进会,斯波新思想。
这些战略规划,政策制度,思想认识,都是在潜移默化得神化斯波义银本身,让他成为所有姬武士默认,守护武家传统的现世神。
而这次南下,就让义银敏锐的感觉到基层武家对乱世动荡的反感,对恢复武家秩序的渴望。
他在金山城得到妙印僧为首的武家丈夫们支持之后,干脆绕开了岛胜猛提点的利根川中下游各家名门,自己走遍四郡二百多个村落。
武家上下层的关系早已割裂,一般领主的奉行与代官想要下乡征粮,都得全副武装,带齐人马。
大熊朝秀作为奉行众首领,为什么那么能打?因为征粮缴税,与下乡抢粮其实没什么区别。
下乡团的人马带得少了,战斗力弱了,指不定被起歹心的村人弄死,尸首都找不到,更别提追责。
关八州乃是武家崛起之地,不像其他地方多野人形成的自然村,少有野人处于守护体系外的尴尬。
这里的村落都是由当初镰仓幕府的御家人奉公,得到御恩开拓分家,可以说家家户户祖上都阔过。
当地的地头地侍虽然穷苦,但家格名分还在,丈夫们也有参与兄弟会活动。
说来可笑,姬武士们厮杀得越狠,丈夫们越害怕自家战败,全家被屠灭。
为了给战败后的子嗣延续一点血脉,丈夫们的交往远比武家们的交涉更加真诚可信。男儿们其实也是在抱团取暖,相互保护。
义银在金山城宣告的六句梦想,随着兄弟会渠道迅速传播,在利根川中下游的武家男儿们中,反响极其热烈。
上至名门夫婿,下至村落丈夫,对义银的下乡视察都表示了友善欢迎的态度。
妙印僧出家多年,这次也不避讳出面恳请妻子由良成繁,将北条幻庵礼送出境,给足了义银面子。
义银发现自己似乎不用和当地名门望族扯皮,就可以顺利出行,那干脆就别假惺惺碰头,说些大家都不信的p话,直接下乡去了。
等到秋末冬至,初雪渐尽,他已经差不多走到江户领南边的葛饰郡,附近地头地侍纷纷前来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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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砂村位于曳舟川下游,利根川出海口的西岸,东岸不远便是下总国重镇国府台。
此地常年受利根川泛滥之苦,这两年春夏烈日灼心,夏秋川流成灾。水火双杀,粮食绝收,当地人早没有了活路。
义银抵达之时,当地已经进入了枯水期,小雪飘落,万物萧条。
村里地头将最好的屋敷献出,也就是个四面漏风的架子货。蒲生氏乡带着同心众四面堵窟窿,好不容易才让屋子里暖起来。
而义银正坐在屋内的篝火前,望着铁锅中翻滚不断的沸水。也就是他这等尊贵的身份,才可以有不受限的柴火供应。
井伊直政小心翼翼递上一杯茶水,一根茶梗浮在表面,也不知道是什么茶叶,看着就寒碜。
可就这屋子,这铁锅,这柴火,这茶叶,都是当地人享用不起的。只有尊贵如义银,她们才舍得拿出来供奉尊上。
义银不远处,是一群衣着得体的姬武士。但仔细看看,身上的衣服都不怎么合身,只怕是平时舍不得拿出来穿,渐渐不合体。
一群人看义银呆呆接过茶水,愣愣不说话,亦是不敢出声。
半晌,义银叹了一声,挤出两滴眼泪。一群姬武士慌忙鞠躬,领头的地头说道。
“非常对不起,村落简陋让津多殿受委屈了。”
义银摇摇头,说道。
“我实在是没想到,你们的生活会这么窘迫。作为河内源氏的一份子,我感到非常惭愧。
让御家人活得如此不体面,应该是我向你们道歉,非常抱歉。”
他微微鞠躬,一群姬武士慌忙伏地叩首,连声不敢。
义银指着身后的御白旗,说道。
“河内源氏嫡流曾与御家人有约,御恩奉公,共享天下。
如今,武家的子嗣却是相互争斗,令武家义理沦丧,生活困苦。我实在痛心疾首,亦是愧对你们。”
义银再叹一声,对她们招招手,说道。
“请诸位过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