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黄花鱼
“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呢,有情那也是旧情,早就随风而散了,阳乃你应该很清楚,有些事情,一旦过去了,而且经过时间风化了,那就永远也没办法复原了。”
八幡在雨中小心翼翼地开着颠簸的郊区道路,他知道阳乃在想什么,她知道阳乃在担忧什么,可尽管他现在知道了当初平冢静那时是误会,是她刻意制造出来的谎言,但他对静老师那种狂热纯真的感情还能恢复如初吗?毕竟时间已经过去四五年了,他也已经不是那个青涩的他了。
“你也太绝情了吧。”阳乃有些不满地说道。
“嗬,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啊?我说我对静老师已经没感觉了你不高兴,如果我说我还喜欢静老师估计你还得翻脸,你来说我应该怎么回答你吧。”八幡倍感委屈地说道。
“谁叫你是男人呢。”阳乃翻了翻白眼,说了个让他哭笑不得的回答。
雨水没有停下的迹象,那鲜红亮丽的跑车也俨然成了在泥地里面翻滚过的野猪,脏兮兮臭烘烘的,而很奇怪的是,八幡居然又再次停在孤儿院废墟前的马路上,两人撑着从小原老师那里借来的伞,下了车,阳乃有些不确信地问道。
“小静她,真的会在这里吗,刚刚我们不也来过了?”
“我不知道。”他老实地回答,然后被狠狠拍了一下。
“喂,你逗我呢。”
“反正都来了,总得去看一看不是?”
八幡无辜地摸了摸被狠狠拍了一下的肩膀,拉着阳乃踩上了带着泥泞的草地,然后慢慢绕过那已经成了废墟的孤儿院,沿着小原老师所说的方向,他们在难以前行的草地上扶持着前行,直到在视线中那把洋红色的小伞出现在他们眼前,火星般的亮光带着缕缕的白烟,尤其在雨中格外地显眼,八幡和阳乃的嘴角都不自觉露出了笑意,不为别的,只为了她的平安无事而庆幸,仿佛两天的担心和寻找一下子都化为了安心,阳乃仿佛脱力般,差点就跌落在地面,如果不是八幡扶着她的话。
在距离洋红色小伞还有数米距离的时候,她转过身来,似乎对他们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轻轻地抖了抖烟灰,神情平静甚至有些淡漠,缓缓喷出一口烟雾,在她身后的是并排在一起的两个坟墓,即便在如此的野外,但可以看出有人时常精心打理,墓前有两束小小的花,任着雨水击打。
“从小原老师那里过来的?”她的声音有些沉哑,但更像是因为太长的时候没有说话而引起的不适。
阳乃和八幡都没有说话,在寻找平冢静的过程中,他们也逐渐了解了她在大咧咧的外表之下所背负的伤痛,甚至愧疚于自己为什么没有能发现平冢静平时的行为中表现出来的异常。
“怎么都不说话了,觉得我很可怜吗?”平冢静笑了笑,并不以为意,她原本的打算是无声地消失,可是到最后终究明白,对面的两人都并非容易放弃之人,反而执拗地令人头痛,所以她已经有预感,他们迟早会找到这里来,只是比起自己想象中的更早些,在自己没有离去之前。
八幡抿了抿嘴唇,却发现自己的舌头发干,此时在平冢静身上,有种随时会飘落而逝的虚幻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再度消失。
“我有两个疑问,希望静老师可以老实地回答我。”
可是,感受到在自己身边的温度和视线,八幡却发现自己不能那么轻易地抓紧那在指隙间逝去的流沙。
平冢静轻轻地点头示意,表情变得有些和缓,而阳乃的视线也投向了自己。
“在我离开总武高去千叶大报道之后,你并没有立刻离开总武高,而是在那时谣言纷纭的总武高继续停留了一年的时间,为什么?”
那个时候,八幡离去后,只剩下平冢静一人的总武高,只剩下她一个人承受接下来的流言蜚语的总武高,失去了孤儿院一切的平冢静,为什么还要继续留下来。
平冢静轻轻地吐了一口气,仿佛在回忆着什么说道。
“那个时候,你还记得自己说的一句话吗,你说,在你离开之后,让我好好照顾还在总武高的妹妹。”
所以,我留了下来,对于俨然已经成了行尸走肉般活着的她来说,流言蜚语对她并没有任何伤害,仅仅只是想要实现和八幡许下的诺言。
“那介绍信呢,为什么要将介绍信给小町,让我和阳乃的距离故意靠近。”八幡有些愤怒地说道。
“既然你已经猜到了,为什么还要确认呢?”平冢静无奈地说道。
“小静你,从一开始就想要撮合我们两个?”阳乃有些不可思议地回答道。
“别说的我好像老鸨一样,我只是觉得,你们的性格会很合适,可以相互扶持,但你们能发展得那么快,只能证明我的眼光并没有错,毕竟,是我最爱的弟弟和妹妹。”
“不要用这种交代后事的语气!”阳乃突然愤怒地斥责道,对于平冢静现在如浮萍般的感觉,并不是只有八幡能够感受到,就好像随时会在他们面前再次消失,而且这次消失,就真的不会再出现一样。
平冢静摇了摇头,然后对八幡说道。
“那本书,我很喜欢,你真的很敏感,虽然我没有透露出什么,可是还是让你看出了。”
诱惑学生堕落的最恶魔女,伪装着无数假面的魔女,直到最后,不过是醒悟了自己只有孤独的可怜虫,在无人陪伴的前路上,她停止了前行,她选择了孤独地离开了人世。
明明八幡不清楚当年在平冢静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他依然用自己的小说,敏感地捕捉到了平冢静的本质。
“那是写给你的情书。”
八幡没有任何掩饰,坦白地说道,这并不是需要隐瞒的时候,在离开总武高后,在千叶大的时光里面,他几乎没有多余的课外活动,他的所有精力和心神,都花费在《魔女》这本书上,并不是为了什么出人头地,不为金钱也不为地位,那仅仅只是写给她的情书,而将书稿投递到出版社,也只是想要,哪一天她能够看到这本书。
什么文学成就,什么利益关系,都不过是意外的附赠品,而他甚至不为得到这种附赠品而高兴,有人会为了自己的情书递交错对象却被对方接受而感到高兴的吗?只有尴尬和困扰吧。
那不过是为了她一个人创作的情书,其他人的赞美毫无意义,甚至会让他有种羞耻的感觉,所以,到了最后他选择了隐没自己,不在大众面前出现,也不展示自己的身份。
“谢谢。”直到今天,他终于获得了那本书本应该获得的赞美,他心中还保留着的,对于过去最后的心结仿佛下一刻随风而逝,轻轻地飘散在虚空之中,再无踪影。
“接下来呢,小静,你要怎么办?”阳乃有些急切地问道,眼神中抹不去那一丝隐忧。
“怎么,担心我会做出什么傻事吗?放心吧,不会的,既然那个时候都没死成的话,以后也不会的,孩子们安顿好了,而你们两个也已经有着落了,接下来应该干些什么好呢,旅行吧,无拘无束地旅行。”
平冢静笑着,知道阳乃在担心什么,可是现在的她不会再做出什么傻事,现在的她不仅仅只是为了自己活着,还背负着母亲和小豆子的生命,这些年来,为了实现母亲的心愿,她试着去不断地相亲,寻找如母亲的丈夫那般的伴侣,可是到了最后她终于明了,并非没有人适合,也不是其他人真心地没有走进她的心中。
仿佛是别人拒绝她了,而实际是她自己在拒绝其他男人。
曾经有个男孩做到了,可是却被她亲手再次赶到门外。
频密如针般的雨水还在轻轻地打落,仿佛天地间仅仅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他们相互张望,平冢静怜爱地看着阳乃,复杂地看着八幡,八幡带着释然看着平冢静,和缓地看着阳乃,阳乃满是歉意般地看着平冢静,有些忿忿不平地看着八幡。
接下来,他们应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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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下一章番外完结。
第六十章 孤独的同行者(完)
遥遥响起的祝福之音,喷池旁的白鸽似乎也感受到了今天喜庆的气氛,伴随着缓缓驶来的汽车迎天飞去,数百只白鸽挥动翅膀的场面颇为壮观,尽管有很多人没有受到邀请,可是冲着雪之下家婚礼的名头,各路来客还是不请而至。
对于他们来说,这个婚礼着实是颇多不解之处,例如,据说这是雪之下家的长女雪之下阳乃的婚礼,但男方到底是谁,并没有言明,这是其一,其二,一向注重礼节的雪之下家,居然没有采取传统的婚礼,而是在千叶的教堂举行西式的婚礼,而且基本上没有主动邀请宾客,着实令人奇怪得很,可是这些疑问,都不妨将其收在心底,就好像嗅到了腥味的鲨鱼一样,他们纷纷过来讨好这千叶最大的豪门。
尽管对于来客的数量有些意外,但主家方面很快就拿出了应对方案,用最快的速度调配好来宾的位置,话虽如此,但仅仅只是安排停车位而已,至于在教堂里面,随便找个位置坐着不就行了。
而坐在最前面的雪之下夫人,则是一脸不爽快地昂首正坐,雪之下先生还带着人去招待来宾,可是雪之下夫人似乎却没有动身的打算,看着坐在身边,穿着伴娘服的二女儿,她又忍不住抱怨道。
“你说阳乃真的是,一天不惹我生气她就不舒服吗,今天举办婚礼,昨天才通知我们,让我们谁都不要说,直接带着人来这里就行,你说这可能吗,这世间上有密不透风的墙吗?”
听着母亲的抱怨,雪乃虽然深感同意,可是因为被自家的姐姐拜托所以今天不得不站在她那边,然后说道。
“妈妈,你今天有带哮喘的药吗?”
二女儿那莫名其妙的话,让雪之下夫人心中一凛,抓着她的手说道。
“你是不是从阳乃那里听到些什么,她又在策划什么阴谋?”
“妈妈。”雪乃似乎无力地喊道,然后站了起来,知道如果再坐下去的话,免不了被母亲追着问,向母亲道别。
“我差不多是时候要过去了。”穿着伴娘服的雪乃如是说道,然后吩咐母亲的秘书带好了哮喘药,随后捂着额头望着教堂的后台走去,她到现在都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答应那么愚蠢的事情。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基本上有意参加婚礼的来宾都到场,其中不乏各界的名流,正因此,雪之下夫人的心绪更加不好,丢人啊丢人,本来就不太待见那个身为女婿的家伙了,结果连一次好好的结婚式披露宴都没有,她有什么颜面去对阳乃的祖母,她的婆婆,想到这里就是一阵郁气。
不过看到前面的耶稣受难像,心中安慰自己道,好歹是在教堂里面,在圣父之下作见证,总还是有那么点庄严感的。
慈眉善目的神父缓缓走到了布道台的中央,神情严肃,在天父的见证下,他已经时刻准备好了迎接今年第一对新人了,现在能请动他这个主教来亲自主持的人已经不多了,这都是在天父的指引下的缘分啊。
见到教会人士到场,众位来宾似乎都明白了仪式快要开始了,于是教堂内部很快就安静了下来,见到这情景,主教不自觉点了点头,指示圣歌响起,下一刻,从巨大的机械风琴的管弦中,传出了极具庄严宏伟感的圣歌。
随后厚重的教会门再次被缓缓地打开,教堂内的来宾知晓了,新娘开始进场了,对于新娘,雪之下家的嫡长女大多数人都不陌生,她在大学时期就长期代替父母出席外交场合,手段手腕都惊人,虽然对于年前发生的权利更迭的事件颇有耳边,但不管怎么说,她代表雪之下家的颜面也没错了,而且据说本人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真不知道那个富哥儿有幸能娶到这种相貌和家世都顶尖的人儿。
随后,从门外的亮光中,缓缓走进了两个人影,让人有些奇怪的是,这个时候,应该是新娘的父亲陪伴着新娘走进来的才对,可现在却是伴娘,伴娘的模样,是雪之下家的二女儿,虽然让人有些奇怪,但毕竟可以解释成是姐妹情深,也没有人有太多的疑惑,那穿着一身雪白婚纱的新娘在伴娘的陪同下,低着头,尽管有些看不清楚她的模样,可是从婚纱下透露出来的玲珑剔透的肌肤,还有修长秀丽的身段,都不得不让人感叹,雪之下家确实生了个好女儿啊。
新娘不知道是因为羞涩还是对于婚礼的不安,一直低着头,让人看不清楚模样,而作为伴娘的雪乃则是冷着脸,略带着微妙的空间陪伴着新娘往前走。
可是,咻的一声,严肃的教堂里,却有一人站了起来,她仿佛不可置信地指着新娘,眼中满是怒火,不仅仅是对着新娘,还有俨然已经成为了帮凶的雪乃。
“你这家伙,到底是谁!”
雪之下夫人,身为新娘亲身母亲的主家如此说道,让教堂内一阵哗然。
只见新娘迫不得已,缓缓地抬起头,只见那张有几分古典忧愁风的阴郁美人脸孔无辜地看着雪之下夫人,虽然还是美人没错,可是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女儿,而且这女孩的脸蛋怎么有点脸熟啊,而且下意识就有些厌恶。
就在这个时候,从布道台的左边,穿着崭新西装的新郎进场了,可是看到新郎的面孔后,雪之下夫人立时扯着粗气,不自觉跌坐在座位上,不断喘着气指着站在布道台上的新郎,旁边的秘书连忙上去将哮喘喷剂给她使用。
然后众人一同看向布道台上,忍不住响起了第二次的哗然,如果说新娘被人调包已经是足够神奇了的话,那原本的新娘穿着新郎服站在台上,那就更加“有趣”了,雪之下家的大女儿,雪之下阳乃穿着新郎服,仅仅用自己的气势撑起了这一身的西装,走到了神父的面前。
教堂的来宾开始缓缓安静下来,一直有传,雪之下阳乃有些离经叛道,看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大部分人都看出来了,这对小新人是在玩新娘变新郎,新郎变新娘的把戏啊,都说现在的年轻人爱玩,啧啧,果然会玩啊。
尤其是某些心理猥琐的人,看着“新娘”脸上那张过分俏丽忧郁的古典脸庞,一个男人能长成这样也是妖孽啊,然后心中想道,也不知道晚上到底谁是上谁是下。
如果就这样结束,还算是他们心宽的话,可是下一刻,在“新郎”的对面,在教堂布道台的右边,又走出一个穿着新郎服的高大神影。
如果说雪之下阳乃是靠气势撑起新郎西装的话,那么这个高大的身影就是靠其骨架和丰腴的体型,硬生生地将西装成了起来,长发披肩,丰满的胸脯,甚至穿出了一些娇媚的味道出来。
有些来宾已经站了起来了,两个“新郎”,一个“新娘”,莫非是还要玩一把经典的抢新娘戏码?
雪之下夫人已经无力躺坐在椅子上了,看着模样,这心理阴影不休息一两个月看来是好不了了。
而雪之下先生,却似乎并没有太过吃惊,只是有些苦笑着看这些胡闹的年轻人。
甚至更加重要的是,身为主持人的神父,对这场别开生面的婚礼,始终是慈眉善目,等待着他们上前宣誓。
然后,新郎雪之下阳乃、新郎平冢静、新娘比企谷八幡上前,两位新郎一左一右地站在新娘的身边。
身为伴娘的雪之下雪乃已经捂起了眼睛,赶紧走到无人的一角,甚至都不敢跑回去母亲那里。
三位主角的眼睛都直瞪瞪地看着主教,只见主教严肃地说道。
“你们三个知不知道,圣经上有明文规定,婚姻必须是一夫一妻制的。”
三人同时点了点头,这种明知故犯的行为,主教那老长的白胡子一抹,眼睛一瞪,可是三人仿佛死猪不怕开水一样,丝毫没有退缩。
随后,主教的神色再变,平缓地说道。
“可是,神会宽恕真爱的,好了,仪式继续吧。”
“?????”还在继续看好戏的来宾有些懵逼,主教你这反应不对啊,不应该先斥责这些亵渎神圣仪式的家伙一顿,然后全部赶出去的么?
只是在台上,穿着西装的阳乃满意地点了点头,低声说道。
“主教你放心,千叶第二座教堂很快就会建起来了,地方随意,规模你看着办。”
“这话客气了,神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虔诚的信徒的,其他的,都是小事,小事。”主教这话凛然大气,颇有指点江山,视钱财如粪土的味道。
看着剩下的两个有些古怪的眼神,主教干咳了两声,然后板起脸孔,对着左边的阳乃说道。
“雪之下阳乃,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贫穷还是康健,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的尽头? ”
“嘛,凑合着先用吧。”阳乃说道。
“平冢静,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贫穷还是康健,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的尽头? ”
“在后悔之前,我愿意。”平冢静微笑着说道。
“比企谷八幡,你是否愿意这两个女子成为你的妻子与她们缔结婚约?无论贫穷还是康健,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保护她,尊重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
“你说我有得选吗?”八幡苦着一张脸,看着自己身上的婚纱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