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黄花鱼
“又要走了吗,你已经快一个星期没好好照顾过他们了,小优这周三有些发烧了,她难受又不说,还好发现得及时。”
“我刚才摸过她的额头,已经退烧了。”
“你知道我想要说的并不是这个。”
落合纱织瞪了她一眼。
“纱织,如果我今天晚上没有回来,帮我好好照顾小优和悠君。”
或许是明白她话中的意思,落合纱织的脸色青白,随之眼中的火光燃起。
接下来是清脆的响声,优姬的脸颊上,留下一个微红的掌印。
“你这样,还算得上是他们的母亲吗?”
优姬甚至没有抚摸发红的脸颊,弯腰,低下头,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
“拜托你了。”
落合纱织气得身体直发抖,撇过脸,好像不想接受优姬的拜托。
等到优姬想要沉默离开的时候。
“妈妈,要走了么?”
在廊下的另外一端,两个孩子牵着走,两双无邪的眼睛看着优姬,正因为无邪,所以像是审判一般。
“小优,悠君,来,我带你们去睡觉。”
落合纱织背着身子,只留给优姬一个背影。
和两个孩子眼神接触,优姬举起手挥了挥,然后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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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流不息的成田机场,优姬离开公寓之后,不知何时已经和阳乃会合了。
“已经五个小时了,你说他还能等多久。”
阳乃怀着莫大的恶意,挑衅一般跟优姬说道,哪怕优姬不回答也可以,她自顾自地继续说。
“你说他会不会本来就猜到,其实你原本就是想耍他,只要你不出现的话,毫无疑问,这个男人,就会陷入绝望之中,舍弃掉原先的一切,换来的却是无情的抛弃,如果他猜到了还依然在这里等着,那可真是.....”
阳乃啧啧称奇。
“他肯定已经想到,有这种可能性。”优姬的声音依然是淡淡的,可是这声音之中,带着些许焦躁,随着时间的流逝,明明她出现的可能性越来越渺茫,可是八幡已经平静地坐在候机厅那里,等待着那个可能永远不会出现的身影。
“那他肯定没有猜到,这原本就是你的目的,破灭和绝望之中,才能孕育希望,对死人的印象是没法改变的,所以你必须要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但你却以报复的姿态出现,将他对你固化的印象松动了开来,然后将他的所有都破坏殆尽,最终抛弃他,这样的你,他就已经不会再感到亏欠什么了,这个时候,如果这个绝望的男人在机场遇到了小雪乃的话,会怎么样呢?”
阳乃从手机里面看了一封刚刚到达的邮件,然后说道:“小雪乃正在赶过来了,只要你不出现,那所有的一切都到此为止,这本就是你写好的剧本。”
看着那个苦苦等待的男人,优姬平静地说道:“不是还有更稳妥的方法么?”
“你!”阳乃瞪大眼睛说道。
“我陪他到外国,直到我的手彻底好起来。”
“你就那么看不得他绝望?就算绝望也是暂时的,你自己不也说了,最适合他的并不是你,是小雪乃。”
优姬站了起来,转头跟姐姐笑了笑:“帮我好好看着小优和悠君。”
阳乃黑着脸:“我明天就扔他们去福利院。”
“拜拜了,姐姐。”
“滚吧,待会儿对小雪乃别太狠。”
第七十六章 在原野上(上)
法国的里昂车站,这是深秋转寒冬的日子,列车的上方和房屋的烟囱蒸腾而出的热气,反而告知行人此时到底有多冷,潮湿阴冷的冷空气侵袭之下,街上的行人显得十分稀零。
尽管没有了在出发之前会高鸣呼啸的列车,只是法国的火车站,大多还是那种高大深严的建筑,土黄色的石料高墙,仿佛带着某种宗教的肃穆感,就让这里多了许多不亲切感了。
车站的候车区,几乎都是黑色大衣的身影,就好像电影里面的背景幕,他们在等车的时候,被灌进站里的寒风吹得瑟瑟发抖,太冷了,原本在站台旁边的公共钢琴也无人问津,如果是在盛夏的花季,这里随时都会响起悠扬的民谣。
在候车的行人之中,有位流浪艺人打扮的中年大叔十分显眼,在背上的架子鼓和双手提着的吉他表示了他的身份,经历岁月磨洗的粗糙脸颊,下方是一把不怎么经过修饰的大胡子,他胖胖的身材和鼓胀的肚皮能大体展现出平时不怎么健康的饮食习惯,只是这种胖胖的体型,却意外让他多了几分和蔼可亲。
对于四处流浪的街头艺人来说,这其实很重要,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和《哈利波特》里面霍格沃茨的钥匙管理员十分相像,他很多时候都会这样被人认错。
而在这种等候火车到站的磨人时间里面,流浪艺人罗格·穆特和旁边的青年随意都抱怨着法国的天气,这种潮湿阴冷的日子被他称呼为鬼天气。
其实他并不认识这位青年,只是恰好椅子坐在一起,流浪不就是这样的吗,随时都可能是一场新的相遇,正因为喜欢这种感觉,他才会选择这种居无定所的日子。
眼前这位青年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明显区别于欧洲人种的“娇小”体格,还有柔和带着东方特征的五官,让人很容易就认出这是位亚裔青年,可是对方的法语却意外地十分流畅,甚至还学了巴黎本地腔调的那种小翘音,他可讨厌死这种为了歧视外地人而故意区分的口音,不过,这倒是和眼前的青年无关。
和随处可见的法国人一样,随意地抱怨这糟糕的天气作为起头,接着罗格说了说自己的身份,和其他人一样,穿着黑色厚风衣的青年笑着回应了几句,十分好奇他这种生活经历,于是他们很顺利地聊了起来。
罗格看他不似居住在巴黎的居民,于是问他要到哪里去,青年表示自己和未婚妻要在这里转车到阿尔萨斯大区,他们是来举办婚礼的。
罗格被青年的话勾起了兴趣,还未说话,就有位穿着米色长风衣的高挑女郎拿着两杯热茶走过来,青年顺势地搂过,然后将其中一杯没有开过的热茶递给了罗格,女郎似乎没想到青年会和陌生人聊起来,所以只买了两杯热饮。
不过并没有关系,那杯女郎喝过的热茶,青年也就一同共享了。
看着这对年轻的青年情侣,心思颇为敏锐的罗格却发现,虽然男才女貌十分般配,但相比起女郎的成熟,青年在年龄上,似乎有些小了。
而罗格说话也很直接,就这样问了出来,青年也没有生气,颇为神秘般表示。
“我们是私奔出来的。”
说这话的时候,女郎在一旁似是娇嗔般责难,眉眼如画,可惜对于这个欧洲人那五大三粗的审美观,好像没有这种细腻能欣赏这种东方人的审美。
不过,这倒是勾起罗格的兴趣了,流浪艺人通常都兼任着作曲和作词的工作,所以他们需要很多灵感,于是好奇地问下去。
“你也看出来了,我们的年龄相差得有些大,而且她家里面,是本地的豪绅,而我是个穷小子,她的家人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就更不用说婚事了,所以在她姐姐的帮助下,我们先行逃出来了。”
这可是这可是,实在没想到在这种年代还能遇上这样的故事,罗格对此表示祝福,希望他们接下来能一切顺利,并且询问他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青年对着未婚妻笑着笑说道:“暂且打算先结婚吧,然后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子,等稳定下来了,我们再回去,这样她的父母就没办法分开我们了。”
不愧是浪漫多情的法国人,对于这样大逆不道的做法,非但没有感到不妥,反而不断地称赞和祝福这对年轻的情侣。
兴之所至,就连这寒风落雪都阻止不了,他解开手上的吉他和麦克风。
“接了你们一杯热茶,也没什么能回报的,所以只能给你们弹奏一曲,希望你们能顺利和幸福。”
清脆的吉他声和沧桑沙哑的浑厚男低音在这喧嚣的火车站台,就好像寒风中的一缕阳光,虚弱,随时都可能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却足够动人。
中世纪法国诗人纪尧姆·德·马肖所创作的经典民谣《Douce dame jolie》,罗格那略粗糙的男音将这首原本略带阴柔的民谣演绎出另一番味道,而爱凑热闹的法国民众对此也见怪不怪,对于流浪艺人的即兴演出也司空见惯,罗格是水平是真的不错,逐渐地,观众就将罗格坐着的长椅子附近围成了一个水泄不通的圈子,甚至连年轻情侣都淹没了在其中。
在一首悠扬的民谣之后,罗格甚至唱起了兴致,接下来是一首吉他版的轻快流行调子,《Gotta Ha(ve You》。
No amount of coffee(再多的咖啡)
No amount of crying(再多的尖叫)
No amount of whiskey(再多的威士忌)
No one. No No No No No(没有人 不 不 不 不 不)
No' nothing else will do(不 任何东西都替代不了)
I've gotta ha(ve you(我必须拥有你)
I've gotta ha(ve you(我必须拥有你)
不知不觉,罗格的表演已经聚集了太多的群众,就连维持秩序的安保也留意到这里的状况,但也不知道是法国人特有的心大还是什么,竟然让罗格表演完第二首歌,迎接完鲜花与掌声之后,才渐渐驱散人群,而此时列车正好也已经到了。
年轻情侣—八幡和优姬并没有继续上前和罗格会合,因为他们的列车也到了,只是远远地,八幡和罗格挥手道别,正如罗格所说,萍水相逢也是旅途中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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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啸而过的列车,那些深绿与暗蓝的景象在逐渐倒退,从法国首府巴黎到阿尔萨斯的边陲小镇斯特拉斯堡,中途只有一望无际的原野,初时看或许还会有新鲜感,但这样的光景重复数刻钟,也并没有太大变化的话,只会让人感到荒凉和孤寂。
幸好,此时已经是黄昏,车厢内十分安静,刚刚上车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几乎满员的列车,可以说十分热闹,只是随着列车到站和离站的声音,到站的旅客逐渐离开,列车继续前行。
天色黑了,不知不觉间,车厢里面除了八幡优姬两人,就只有稀零的数位,尽管车厢里面十分温暖,他们还是紧紧地靠在一起,透过玻璃看向外面的光景,已经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优姬的脑袋靠在八幡的肩膀上,膝盖上披着一张薄毯子,让她的身体不至于寒冷,明明好像随时都会睡着的模样,但就是不闭上眼睛,懒洋洋地看着外面的光景。
“不睡一下吗,明天才能到。”
八幡拨动了一下她的刘海。
“睡不着,现在才多少时间。”
似乎太长的旅途,让这位大小姐生出许多不耐烦的情绪。
“既然这样的话,就来吃点东西吧。”八幡说道。
他从背包里面取出了食盒和一个大的保温瓶,这是在出发之前,他们在巴黎租的短期公寓里面,八幡所准备好的食物。
就算用宽容的眼光来看,优姬也并不是一个好侍候的人,生活习惯颇多挑剔,有轻度洁癖,对于饮食的要求十分高,不一定是贵的,但肯定要经过她那套莫名其妙的标准,外面的餐厅大部分都PASS,当然,如果让她去吃,她也会默不作声地全部吃完并且不作评价,后果是有时候她的肠胃受不了回家会吐,受罪的还是对方。
所以就算是外出旅行,八幡也选择自携食物。
因为是在列车上用的,他只是做了简单的三文治,里面切了些薄片的熟牛肉和蔬菜,而且每一份都只有手掌大小,容易入口而且不会积食,很适合在这里充饥。
“也就是这种朴素的东西,你才能做得这样心灵手巧呢。”
也不知道是称赞还是贬低,优姬这般说道,尽管她手上的动作没有停过。
相比起优姬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享用,这种掌心大小的三文治他一口就是一个。
不过食盒里面的份量很足,不担心会填不饱肚子,列车上虽然有食物贩售,但那些东西对于优姬来说无疑是毒物,看都不会去看一眼,哪怕她最艰难的时候,都是坚持最廉价但能保证营养的材料。
保温瓶里面的是梅子汤,幸好去超市的时候居然能找到梅子,让八幡都感到意外。
“刚才为什么要对那位穆特先生那样说。”
八幡还在用餐,但优姬似乎已经饱了,毕竟她的食量原本就只有那么点。
“那样......是怎么样?”八幡抬起头问。
只是优姬挑了一下眉:“什么私奔那样的戏码。”
“不觉得很有趣吗?”
“有趣?”
优姬似乎没有生气,就是好奇。
八幡擦了擦嘴,然后倒出两杯梅子汤放在自己和优姬的面前,然后说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当初没有了结衣父母的事情,我和你走到一起,但我肯定是得不到你母亲的认同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