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黄花鱼
红红的酒糟鼻带着些醉意,唐纳德兴奋地说道。
叶山对八幡无奈地笑着笑,仿佛是在说,他们就是这样的人,不要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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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幡虽然久闻英国菜的大名,但其实真的没怎么接触过这个菜系。
所以不无恶意地用日语问叶山,到底有没有试过仰望星空这道名菜。
去洗完澡,换上一身休闲服之后,就算顶着板寸头依然帅到出汁的家伙耸了耸肩,说自己也只是听过没试过,但表示如果八幡有兴趣的话,他倒是认识一家店能做,可以带着他去试试。
尽管八幡觉得“Stargazy pie”这个菜名莫名帅气,但是以他那个只吃习惯日料的纤细肠胃,估计是受不了,于是讪讪地拒绝了。
虽然吐槽英国菜是世界上除英格兰外的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固定节目,但其实这个英国家庭做出来的菜式味道并不差。
甜口的海鲜饭、经典的薯条和炸鱼、烤牛肉和一小锅的罗宋汤,大概是听说有客人过来,所以卡彭特太太特意做得丰富了些。
英国菜有个特点,就是大,而且粗,大指的是份量,用的是大盘子,然后再分到各人的餐盘里面,粗是说粗糙,无论是烤牛肉海鲜饭还是炸鱼,步骤都并不复杂,基本上是大开大合的做法,当然味道并不算差,但几乎和日系菜的小而精理念完全相反。
对于八幡来说也是新鲜的体验,一边用餐,他尽情地赞美卡彭特太太的手艺,让这位胖妇人乐开了花。
唐纳德先生惊讶于八幡字正腔圆的英语口语,毕竟日式英语的出名程度完全是不亚于英国菜的,就连叶山也是在英国待了半年之后,才矫正得能听的水平,之前那可是惨不忍睹,也闹出了不少笑话。
叶山拿着一支无酒精饮料也笑了起来,现在还好些,前两个月因为口音的问题,可是被人捉弄惨了。
然而,这个球迷家庭很快就将话题转回叶山的身上。
要说青训年龄的话,其实叶山年龄已经不小了,而且之前没有接受过系统科学的训练,简单来说就是基础太差,只是在速度上有些优势,但也并不起眼,在那群突破力超强的黑人小伙面前,但仅仅只是半年,他就在青训队里面站稳了位置,并且入了比较稳定的首发名单,所以卡彭特一家也十分为他感到高兴。
酒酣饭足之后,还用了卡彭特太太准备的苹果派和茶,接着,八幡提出了告辞,叶山也表示要和老同学叙旧,所以不久之后,在卡彭特夫妇的目送下,两人离开了这栋显得老旧的英式平房。
八幡问叶山,到哪里可以安静坐下来聊聊,于是叶山就截停了出租车,两人远离了恩菲尔德,在一条繁华酒吧街停了下来,因为看不到路牌,所以他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也并不在意,跟着叶山走。
“恩菲尔德附近的酒吧,其实都是球迷要来看球的地方,如果被球队粉丝发现的话,就不用想着安静说话了,所以我们一般是来这边的酒吧街。”
叶山拉着八幡从一条干净的小巷里面兜兜转转,然后来到一间外面写着“5TH”字样的幽静酒吧,叶山似乎和老板很熟,老板是个留着花胡子的白人大汉,等到他们坐下之后二话不说就拎来两支生啤,叶山跟老板点了些什么之后,自顾自解释道。
“其实这里是我打工的地方,我说过吧,足球学徒的周薪很低,所以手头想要宽裕一点的话,就要自己想办法,还好球队对于我们的私人时间没有太多的限制。”
八幡握着一瓶冰冻的生啤,好奇问道:“您和家里,还是那样?”
因为叶山不顾家里的反对私自出国,所以遭到家里面的压制,最重要的是,断了从家里面的经济来源,所以叶山现在完全是自力更生。
“怎么说呢,其实比起半年之前的完全僵持,爸爸已经想通了,嗯,应该叫自我催眠,想着我趁着年轻的时候出去闯荡一下也不是没有好处,磕磕碰碰之后我迟早会回去继承家业,这也是妈妈和我联系的时候跟我说的,妈妈虽然想要打钱给我,爸爸也默认了,但我不想要,那样的话就好像我骗了两老一样,滋味不好受。”
叶山,是真的想着背水一战,就算是失败了,大概也很难会回家,并不是他父亲所想的,只要孩子吃过苦了,知道现实了,就会老老实实回去的那种体验式生活。
八幡的生啤和叶山的轻轻对碰,说道。
“原本有一瞬间,我还想着做和事佬,无论如何,和父母和好吧,起码不要像现在这样,但我好像没有资格这么说。”
和叶山一样,八幡同样做错了事,抛下夏海这件事让八幡的父亲对他倍感失望和愤怒,而且他一声不吭就离开了日本,甚至连和解的机会都没有,他都不敢经过小町的手寄给两老,不是不想,是不敢,他惭愧。
出国这件事,他伤害了太多的人,而且全部都是他亲近的人。
两个男人看着对方眼中的苦涩,碰了碰瓶,苦酒咽下肚。
他们都是为了各自的目的而伤害了亲近的人,至于值不值得,不敢去想。
“嘛,不管如何,如果你经济上有困难的话,可以给我电话,当然我知道这么说的话你肯定不会打的,所以就当是投资吧,我看中了你的潜力,投资一位未来的大球星,以后卖广告还能省下代言费,或者就当是借给你的,要还。”
他说不上多富有,但是也不缺钱,和以前国内的资产无关,是经过这半年的投资所得,本金来自优姬,他并不介意借她的钱,当然,他和优姬属于各有各的渠道,并不完全重合。
无论要过怎么样的生活,经济基础都是首要条件。
虽然不是金钱至上主义者,但他并不轻视金钱的作用,起码,优姬的治疗费用,聘请一整个专业的医疗团队的费用,就不是一般家庭能支撑得起的。
叶山也没有矫情,点了点头,一支生啤就快没有了,还好老板很快就补货回来。
叶山聊了聊自己这半年的生活,其实并不好过,虽然在尽力追赶,而且在青训营里面已经站稳了脚跟,但青训营终究只是后备军,什么时候被教练点名和一线队随队训练的时候,才算是真正被认同,能有机会,坐在一线队的冷板凳上,而昨天刚刚宣布完的三个名额之中,并没有他,而他的年龄,真的不小了,不可能在青训里面待多久。
絮絮叨叨,很多时候都是叶山在说,八幡在听,只是他能够听得出,叶山在犹豫,有些事情叶山不知道是否要问出口。
到了第三瓶啤酒下肚,八幡主动说道。
“不用拐弯抹角了,有什么想问的话就问吧,叶山,例如,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而你,又是从哪里得知我到英国的消息的。”
八幡用的号码根本就不是国内那个,而叶山根本不知道才对,而且他来到英国这件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而且更可疑的是,叶山一整晚都没有问八幡现在的状况,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英国,就好像,已经知道了他发生了什么事一样。
第五十五章 伦敦之行(完)
酒吧里面还播着悠扬的爵士乐,不远处,似乎是一群聚会的老伙计,还能偶尔听到碰杯和说笑的声音,只是八幡和叶山这边则是完全冷了下来,从见到叶山开始,那种思乡之情演化的友谊让两人相处的气氛一直都不错。
却在八幡主动提出这个问题之后急转直下,气氛有些冷,和旁边已经空掉的玻璃瓶差不多。
“虽然我和家里面断了关系,可是和阳乃小姐却一直保持着联系,当然,关于你的事情,雪之下同学的事情,都大略听了一些,我......一开始没办法相信,那么喜欢雪之下同学的你,还有一心一意钟情于你的雪之下同学,最后竟然是这种结局,今天阳乃小姐跟我说你到了伦敦,所以我想要亲眼确认,你到底怎么了。”
叶山紧绷着一张脸,没有丝毫玩笑的味道,他的认真,更是因为担心,担心八幡,也担心雪乃。
八幡突然间想笑,没想到他的人生一塌糊涂,而且是咎由自取,没办法怨谁,却没想到居然真的交到了一位单纯为自己担心的朋友。
这种感觉,真不坏。
“所以呢,看到我之后,和我在你现在寄宿的地方吃了一顿饭之后,你对我的观感呢?”
八幡不以为意地笑着起来,一口冰冷的啤酒入肚。
所以,叶山皱起眉头说道:“你没有变,还是以前那个比企谷君,所以!我才更加搞不懂,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我一直以为,你是能够付出所有去保护雪之下同学的人,可是为什么没有变的你,反而会主动背叛雪之下同学的心意,为什么跟着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离开日本,那里应该有很多还需要你的人才对,我见了你,确认你没有变之后,更加想不明白。”
“为了雪乃..........”八幡平静地念叨。
这是他一直为之坚持的借口,不,已经成为了他的信仰。
可是,当优姬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只是将自己在优姬身上犯下的过错,弥补在雪乃身上。
为了“雪乃”而靠近雪乃,那么,他对雪乃的感情是什么?
那个不算开朗,有些小臭脾气,爱吃醋,还喜欢胡思乱想,却傻傻地为自己付出真心的女孩算什么?
只是,因为追寻优姬的不得的,替代品吗?
仿佛被什么所触动一般,八幡下意识就回避这个问题。
她真的只是替代品吗?如果自己,早已经将她和优姬分成两个个体来看的话......
不,这是不可能的,从一开始,“为了雪乃”这个念头就已经在他心中寄下,他在雪乃身边所有的理由都是来源于此。
八幡就好像精分病人一样,不断处于自我肯定和自我否定之间,而他的脸色也逐渐发白。
追寻自我是个极为痛苦的过程,如果不是今天优姬不在他的身边,如果不是叶山的质问,他甚至不敢去想这些问题。
而叶山看着脸色发白的八幡,还以为他是因为对雪乃的愧疚而变了脸色,他有些愤怒地继续质问道。
“那雪之下同学和你度过的三年,究竟算是什么?”
三年,在他回来的三年,雪乃都陪伴在他的身边,他们之间的相处,一直都是曲折的,充满着各种的误会和不理解,可是终究,她依然在自己身边,哪怕是结衣失忆的时候,这样的陪伴也没有停止过。
她说过,她比起结衣还要更早喜欢上自己。
她也说过,虽然不喜欢继承家业,可是如果是为了和自己在一起,她可以舍弃其他未来的可能性。
这是雪乃,只是雪乃,哪怕是和优姬的高中大学,都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
八幡的脸颊上,还残留着早上,轻抚优姬的手臂时,那种粗糙又稚嫩的触感。
激动的心潮,渐渐地变成平静的海岸,所有的暗礁都掩盖在其下,他的眼睛,恢复了平静。
“我和她的三年,是一个错误,从源头开始就是个错误,所以其中的过程也已经没有意义了。”
叶山握紧了拳头,因为这个混账的答案,他快要忍不住想要揍他,可是,他还是竭制怒气问道。
“那你,现在还爱雪之下同学么?”
心潮,再一次涌起,不是什么喜不喜欢,而是会让八幡感到不好意思而从来不会用的词,而叶山却直接这样问。
被一直压抑在心底下的那个倩影,音容笑貌,那三年的点点滴滴,逐渐浮现在他的脑海里面。
他甚至连喜欢两个字,都很少跟她说,更不用说什么爱,根本就没有说过。
那么,只要否认就好了。
可是,沉默了很久,他的声带,就好像被什么粘结了一般。
突然间,午夜的钟声响起,这是换了日期的钟声。
他想起了,还有五天,就是优姬手术的日子,必须要尽早赶回去佛罗伦萨才行。
他低下头,用沙哑的声音回答道:“优姬的第三次手术,很快就要开始了,我必须要尽快回去准备才行,说什么还爱不爱的,傻不傻。”
下一瞬间,一个拳头将他的视线都遮挡了去,就在八幡准备承受重击的时候,那个拳头却停了下来,然后重重地敲在硬木桌子上,因为出尽了全力,砸出了巨响,甚至连拳头都出血了。
叶山用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悲伤的声音说道:“你知道吗,当初正是因为看到你和雪之下同学,看到你将雪之下同学带出来,所以我才有勇气反抗家里,做出离乡别井的决定。”
仅仅只是说完这句话,叶山就离开了。
八幡最后的朋友,也失去了。
叶山心中有股怒意不得发泄,只是跑着离开了巷道,然而在中途,却在幽暗的巷道里面遇到了一个女人,他还以为是那种站街女,只是,当稍微看清楚模样之后,他轻轻地皱起眉头,停下了脚步。
“就是你?”
“你知道我是谁?”
那个女人笑了起来,回答的却是日语。
“从阳乃小姐那里,我看过你和她的合照。”
叶山回答道。
“他呢?”女人的身影仿佛被黑暗覆盖,不,应该说漆黑的影子给她披上了一层看不见的外衣。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对比企谷君,对雪之下同学。”
叶山愤怒地质问道。
“和你无关,别忘了,你只是按照阳乃的吩咐来和比企谷君见面而已,既然你的任务完成了,那还不消失?”
女人冷声说道,然后仿佛想到了什么,好笑地补充道。
“虽然阳乃的吩咐,是我让她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