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黄花鱼
对于妻子这样的小动作,雪父只是微笑着没有说话,今晚的夜色不错,两人走在后院,清澈的池子,在月色的照射下锦鲤跃动,泛出一层层的银色涟漪。
似乎只有在两人相处的时候,雪母才会显示出自己那温婉的一面,事实上,雪乃的母亲在闺阁时并不以严苛的印象示人,最终她会变成现在这样的模样,很难说就和当初家里面的决定无关。
所以这些年来,其实雪母和娘家的交情一向都很淡,仿佛完全将自己当成是这个家的人,除了礼数做足外,并没有更多的来往。
“如果可以的话,这次的事情结束后你就将手头的事情让阳乃学着处理吧,我真的担心你的身体。”
雪母看向丈夫的眼神中,满是担忧,雪父的身体只能说是平常,更何况未停歇过的操劳,尤其是脑力消耗,外界都以为那一次次惊艳的手笔是出自她的手,可谁有想到那是她丈夫多少个晚上挑灯夜战筹划出来的,雪母称之为内秀,如果八幡在的话,大概会说这是闷骚。
“呵呵,先不说这个了,我的身体怎么样我自己清楚,不会拿这个来开玩笑,毕竟无论你、阳乃和雪乃再优秀,现在还是需要我站在那里,只是突然间想到个问题,清雅,我们成婚多少年了?”
雪母原以为他要说什么,听到这样轻浮的问题,她露出了些许懊恼的表情。
“你这个人真是的,怎么突然又说到这种没有关系的问题上了。”
“也不能算是没有关系,你就回答我吧,多少年了?”雪父不以为意地笑着说。
“二十三年了,再过两个月,就刚刚够二十四年。”雪母有些不乐意,但还是丝毫不差地说出了时间。
“已经,眨眼间就过了那么久了,其实我最近偶尔一个人会在想,如果当初兄长的身体没有出问题,由他来担起这个家的话,现状会不会比现在好很多,起码二房不会和我们形同陌路,起码分家的人关系不会和我们这般僵硬,毕竟哲平大哥的交际能力可比我这半吊子的残废可要强多了。”
雪父有些自嘲地说道,只是每当说道雪之下哲平的时候,雪母总会沉默以对,无论过了多久,她心中总会有一根刺在这里,就算和眼前的丈夫成婚了二十多年,她依然拔不掉,丈夫越是这样让她喜欢,她便越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毕竟,她初嫁进来时,听说过暗地里指责她最难听的说法是,长嫂嫁弟,从来都以铁面示人的雪母,那天足足哭了半个夜晚,甚至不敢让丈夫知道她因何而哭。
所以这些年来,她其实只是在做一件事而已,就是追赶丈夫,想要跟上他的脚步。
然而,雪父却轻轻用手指挑起了妻子的下巴,动作有些轻挑,却笑着说道。
“可是再来一次的话,就算大哥没有生病,我一样会争着来当这个家主,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娶不到你了。”
这大概是雪母这辈子听到过的,最动人的情话,尤其是一直纠结于往事的她来说。
“我这辈子,做过的唯一一件迫不得已,但却没有后悔的事,就是嫁了你。”
这大概也是雪母这辈子,说过的最肆无忌惮的情话,似乎她也没有资格说女儿什么了。
月色如洗,因为时间尚不算太晚,所以他们的脚步没有停下,这对算得上是老夫老妻的夫妇,竟然还像年轻人那般,牵着手同行,只是保养得当的雪母,看起来却要比老态的丈夫年轻太多,倒是颇有些老夫少妻的味道。
然而在昨天雪父和八幡聊天的休憩处,还有另外一个人在赏月,二房的人走光了,雨宫婆婆一行人也离去,此时能站在这里的人,唯有雪父的大哥而已。
见到雪之下哲平的那一刻,雪母的脸色就变得平静,然后缓缓对丈夫说道。
“你和大哥聊一下,我去给你们准备夜宵。”
之后轻轻地对雪之下哲平鞠躬,转身离开,可此时双方的距离还很远,看起来似乎有些不恭敬。
不过雪父倒是并不在意,他一直知道藏在妻子心中的那根刺,这是她的固执,便没有劝说他的想法。
雪父悠然地走了过去,其实刚刚来的时候,雪之下哲平已经看到了这两位,甚至雪母在那般远的距离就鞠躬早退,让他的眼中生出了些许黯然,只是很快就将这样的情绪抛诸脑后,迎着自己的弟弟坐下。
“大哥,晚上这边的湿气有些重了,怎么不多披一件衣服?”刚刚坐下,雪父便关心道。
“反正现在我多活一天便是赚了一天,不妨事的。”雪之下哲平有些自嘲地说道。
“大哥这话,我可不爱听。”雪父轻轻地皱起了眉头。
“说笑而已,这个季节,温度和荷兰那边差不离,所以不打紧的,不说这个了,我要先多谢你,和磨。”
雪之下哲平从玩笑到认真说道。
“多谢.....是指什么事?”雪父渐渐跟着哲平的视线,看着自己刚刚来的方向,也是雪母刚才离开的方向。
“我这辈子,亏欠的人不多,其中一个是父亲,我辜负了他的期待,其二便是弟妹,从今天我就可以看得出来,她生活得很幸福,但如果不是当初的事情,她大概能更幸福些,这是我欠她的,所以无论哪件事,我都要感谢你。”
雪之下哲平摘下了眼镜,有些文气地用布轻轻擦拭着镜片,从而可以理所当然地低下头。
“大哥言重了,但我这里要说句不中听的,我对清雅好,并不是因为大哥对她的亏欠,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同理,我继承了家业,虽然是大哥因故退出,但是既然是我当家,我便按照我的喜好去做,谁也亏欠不了谁。”
当初不属于他的,他没有一点儿得到的野心,可是命运的使然下,他意外坐上了这个位置,那他也不会觉得欠了谁的然后就萧规曹随。
既然是他当家,那就只能按照他的喜好来,从小他便看不惯二房和分家的人那些做派,可是父亲随和、大哥宽容,任着他们胡来。
偏偏身为次子的他,那时候无论多说什么都会让人误认为他有什么野心,所以他半句话也不说,干脆全世界旅行,眼不见为净,但他的眼里面揉不进沙子,也就不会任着这些沙子一直揉进他的眼睛。
“其实从你担起这个家开始,我就有预感你肯定会走到这一步,毕竟你从小就是个认定了就不会改的性子,而且也从不喜欢他们。”雪之下哲平叹了口气,或许真的是寒气的缘故,他轻轻地咳嗽了两声。
“既然如此,我想知道大哥本身的看法。”雪父平静地说道。
雪之下哲平缓缓地站了起来,看着别墅内,那书房的位置。
“我刚才去过书房,看到了墙上还挂着父亲亲手写下的“阖家”两个字的挂画,和磨,还记得当初父亲是怎么向我们两兄弟解释这幅字的意义的吗?”
明明早知道以兄长的性格,这样的答案会是意料之中,可是雪父依然忍不住失望。
“阖家,即全家,父亲当初对我们说过,这个全家,并不是指我们这些人,而是整个家族的人,这是我们的根,不能忘记。”
“没错,我们雪之下家从兴起时,便是依托着分家的人出人出力而开始崛起的家族式企业,既然你知道这一点,为何还要赶尽杀绝,你难道就忘了父亲临终前还握着你的手,让你好好照顾家族的人的遗言吗?”
此时,雪之下哲平第一次以大哥的身份斥责弟弟的数典忘祖。
从离开日本开始,便一直不理会家族内事情的哲平,这次会突然回国,看望姑母只是其次而已,更重要的是,希望能劝说弟弟回头是岸。
和磨的决定,轻则是影响整个公司的稳定,重则,可能直接让公司分崩离析。
“我跟姑母说过,和大哥也一样如此说,我会保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雪父依然坐在凳子上,直接说道。
“然后再将他们全部从现在管理层的位置赶下来,让他们变成一介白身?你觉得这样子的说法,他们能接受得了吗?”雪之下哲平脸上露出些痛苦的神色,雪父的表情坚硬如岩石,也是他心中的想法。
“大哥,现在的分家已经不是家族兴起时的分家,如果只是在公司吸些血,无伤大雅,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他们的贪欲已经影响到公司的运行和发展,我不可能任着他们,将公司的未来赌在他们还不知道有没有的良知上。”
雪之下哲平没有反驳弟弟,因为他知道其实雪父所说的一点儿都没有错,虽然他再也没有参与公司的运作,他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他做任何伤神的事情,那无异于自杀。
但是对于这些年来分家的所作所为也不是一点都不清楚,好些的,将账面做得漂漂亮亮,但是其中亏空了多少,难以想象,不要脸皮的,就打着雪之下的旗号坑蒙拐骗,最终还是要他弟弟来收拾残局。
“我也明白,不能再任分家和二房这样下去,可是和磨,明明你可以采取更加柔和,抵抗声音没那么大的方式,可你为什么偏偏要用最激进的那种,甚至连风烛残年的姑母都拖下去,你就那么希望能握着公司的控制权吗?”
雪之下家的旗下,有很多和建筑相关或者无关的控股公司,这些以家族金字塔式控股结构的企业,最终的控制权,会落在建筑公司本身。
也就是一旦全面掌握了建筑公司的过半股份和董事会的话语权,就等于掌握了整个家族的命脉,而这,也是为何雪父会将雨宫婆婆请回来的原因。
建筑公司的股权分别分散在长房、二房、分家还有家族基金会手上,但因为长房的雪之下哲平不参与公司事务,家族基金一直没有选出代表在公司事务上进行表决,只剩下雪父,还有二房联合起来的分家,双方手上掌握的股权比例相似,所以谁都奈何不了谁。
但这时雨宫婆婆的出现,便打破了僵局,虽然雨宫婆婆身为外嫁女,没有直接持有建筑公司的股份,但却在家族基金里面占有不低的份额,而她的份额一旦和雪父联合起来,就足够在家族基金里面选出基金会代表,以家族基金的名义参与公司的运营,那么,二房和分家联合起来苦苦维持的僵局就会被打破,那个时候,便是雪父一人的一言堂。
“不如此,我看不到我们家的未来在哪里。”雪父昂然地说道。
“但你这样极端的方式,可能在改革成功前就会将家族带入死路,别忘了,外面不是没有人对我们虎视眈眈,就等我们自己乱起来,然后火中取栗。”雪之下哲平来回踱步,有些急躁。
“如其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家族衰败,倒不如直接败在我的手上。”雪父冷冷地说道。
突然,雪之下哲平停下了脚步,睁大眼睛看着弟弟,似是无力般坐了下来。
“你这是拿整个家族的未来来赌啊,和磨,谁也不知道未来的事情,我们也不能这么盲目去孤注一掷。”
只是,雪父眼中却有精光闪过,轻笑着说道。
“谁又说得准呢?”
雪之下哲平心中有些愠怒于弟弟的轻浮,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说道。
“和磨,你可知道我既不结婚,也没有儿女,是为了什么?”
身为长子的哲平,去了国外后,确实没听说过有结婚或者有子嗣的消息。
“请大哥指教。”明明心中已经有几分明了答案,可是雪父依然如此说道。
“其一,便是我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朝不保夕,所以不愿意拖累了别人,而最重要的却是,一旦我有了子嗣,那他长大之后应该如何自处,更何况一旦被有心之人利用,回来和阳乃雪乃姐妹争夺家族的掌控权,便是祸害。”
无论如何,雪之下哲平是嫡长子,一旦有了子嗣,他名义上才是最适合继承家主的人选,更不用说被有心之人利用的话,谋夺了自己父亲应得位置的二叔,还有他的两个女儿,自己的孩子会如何憎恨厌恶他们?
偏偏自己的身体状况不能保证能教育到孩子心正的那天,所以为了家族着想,为了保证直系不会发生自相残杀的事情,雪之下哲平选择孤身一人,直到死去的那天。
雪父对这番话沉默以对,对兄长有愧疚有感动,可他的意志,却不会因此而动摇。
“所以我已经立好了遗嘱,当我死了后,会将我手上持有的股份,平均分给阳乃和雪乃两人。”
可是,哲平接下来所说的话却着实让雪父惊讶了一番,如果大哥能赞同他的话,他又何须去麻烦姑母?
“但是现在,看来这份遗嘱暂时需要废弃掉了,我不反对你削弱分家对公司的影响,但绝对不赞成你孤注一掷拿家族的未来去赌。”
“既然如此,大哥准备如何?”雪父轻声说道。
雪之下哲平推了推眼镜,站了起来,不远处雪母已经捧着宵夜过来,谈话也是时候结束了。
“我原想着探望完姑母,第二天便回去荷兰,但现在看来需要在日本暂留一段时间了。”
说完,雪之下哲平越过了雪父,对着雪母轻轻地点头后,便独自一人离去。
“不欢而散啊。”
看着妻子疑惑的眼光,雪父有些苦笑说道。
第一百三十九章 少女的祈祷(上)
盛夏依旧,但同样也意味着,对于总武高的学生来说暑假已经快到了,可是对于学生而言,在暑假之前总会有那么些或恼火或烦恼的时候,例如期末考,又例如社团考核,毕竟是注重学生自主性和社团的高校,所以社团的规矩比起其他学校也要重些。
尤其是大社团,他们不担心新血的问题,已经从数量转到质量的重视了,甚至希望踢掉某些划水的社团成员从而精简成员数量活跃气氛,本来这个事情是各社团的经理负责的,例如篮球部的经理石琦璃子,最近就为这事情忙得焦头烂额。
毕竟一个社团那么多人,让她一个人来考察全部,那该死的部长又说这本是经理负责的事情,那满脑子三分球的该死大老粗,石琦璃子已经不知道在心中骂了多少遍,但是眼下,还有令她更加烦恼的事情。
“我跟你说过了,结衣,这事情很难很难办,我办不了,好不容易到口的肥肉部长怎么可能会放手。”
她坐在体育馆的观众席,下面便是室内篮球场,她一边记录着各个成员的活跃情况,一边十分头痛地敷衍着由比滨结衣。
结衣很是自来熟地坐在石琦璃子的身边,还拉着新晋学生会成员岩崎希儿坐下,她就是那位学生会竞选时坚定当雪乃党的小学妹,此时却跟在结衣的身后。
“嘛嘛,别这么说嘛,璃子,我们是生涯无悔的好友吧。”
结衣很是自觉地越靠越近,可惜还没有靠到一半,就被夹着评价表的塑料板挡了回来,石琦璃子冷冰冰地说道。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倒是没有和你一刀两断,不行就是不行,你再黏着我也是不行。”
这样的拒绝,却也抵挡不住少女的死缠烂打。
“好过分,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让我去送.......”
还没有说完,石琦璃子就红着脸,猛地捂着结衣的嘴巴,可是她的手靠上了些,连带着她的鼻子都一同捂住了,人类呼吸的方法有两种,鼻子呼吸和口腔呼吸。
“你再说下去,我就捏死你,你信不信!”似乎是被结衣抓住了什么黑历史的把柄,刚才还为了拒绝结衣摆出冷心冷面姿态的石琦璃子颇有些激动,迎着粗重的呼吸,眼睛瞪着大大的。
“那个,再这样下去,结衣前辈在被你捏死之前,会先窒息挂掉的。”
这时石琦璃子才发现被她挡住嘴巴的结衣已经挣扎地挥着手,脸上的颜色已经由粉嫩的白色转红,再由红转青,青转紫,最后紫又回到惨白惨白的,堪比变脸魔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