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黄花鱼
“欸,想不到你还有点重男轻女的思想啊,难道阳乃姐妹就比那个阴沉小子差了?”
明明雪之下雅斗的年龄其实要比八幡大,但八幡直接就叫他“阴沉小子”。
“可是,那要比雅斗多付出多少,无论是努力、时间、情感,还是其他,如果本人认为值得的话倒是无所谓,可我身为长辈,却舍不得可爱的侄女那般辛苦呢。”
现在终究还是男权社会,并非没有女性的舞台,但女性要和男性攀爬到同一位置之上,注定要付出得更多。
将雪之下哲平推出了门口,只是过了无人的马路,对面便是一个偌大的人工湖。
自那次狩猎活动之后,雪之下哲平将自己的具体事务都逐渐交给了八幡处理,而他这种退休了似的生活,最大的乐趣便是在这离家很近的人工湖附近钓鱼。
此时还是早春,正是倒春寒的时节,所以哪怕是坐在轮椅上,雪之下哲平也披得厚实,就连膝盖,也铺着厚实的毛呢毯子,迎着晨间的风,人工湖上也泛起了一阵阵的余波,伴随着岸边飘动的青绿树枝,显得有些萧瑟清冷。
八幡原本想说这里风大,对身体不好,不如下午再过来,但看来雪之下哲平似乎十分享受般闭着双眼,他老实闭上了嘴。
不久之后,雪之下哲平拿起了鱼竿,八幡可以明显看到鱼竿末端的钩上并没有放鱼饵。
“过来吧,陪我聊聊天。”
雪之下哲平招了招手,让他过去。
“这边的事情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吧,准备什么时候回国?”
没有多想,八幡回答:“机票订了下周二的,回国之后,还要收拾出一个能住的地方出来,所以提前回去,如果英国这边有事,也可以随时飞回来处理。”
雪之下哲平凝望着不断上下浮动的鱼标,笑了笑。
“如果让雅斗知道我的财产早已经转移完毕,其实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穷光蛋一个,不知道他还乐不乐意过继到我的名下。”
八幡懒得去说其他人的坏话,所以没有回答。
其实雪之下哲平也没想着八幡会回答,他是什么人,自己越发看得清楚。
理所当然地,不会有鱼上钩,可雪之下哲平却稳如泰山,好一会儿,他才说道。
“之前跟你说过的,要为难和磨那件事,你听过就算了,不要当真,就算真的让和磨吃了苦头,也不过是让清雅更加伤心而已。”
八幡实在没办法理解,为什么像雪之下哲平这样的人会钟情于雪母这样强势的女人,于是,他直接将疑问提了出来,可换来的却是对方的冷脸。
“小子,这不算是问题,清雅是我的弟妹,别跟我说喜欢不喜欢的。”
八幡迟疑了片刻,决定问出一直藏在心里面的疑问:“你是不是觉得,钟情于雪之下清雅,是件会令你羞愧的事。”
他是忠于规矩,也忠于家庭的人,但唯一的所爱,却是自己兄弟的妻子,这甚至成了他不得说的心病。
雪之下哲平紧紧地握着拳头:“难道不应该羞愧吗?”
可八幡平静地摇着头:“我读过的《诗经》里面有句话,‘发乎情,止乎礼’,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钟情于雪乃的母亲,但你并没有作出任何逾越规矩和道德,仅仅只是喜欢这种感情,不应该成为你羞愧的理由。”
明知八幡不过是在安慰他,可雪之下哲平依然感到一阵轻松,笑了起来。
“你是第一个跟我说,喜欢上了自己的弟妹,却无需羞愧的人。”
可是,其实他是应该羞愧的,正如八幡当初打动他所说的话一般。
有个问题,他最初没有开口,却一直想要问出口,只可惜错过了机会。
在病入膏肓的父亲命令自己离国之后,更是说不出口。
每每想到这件事,他便如烈火灼心般。
他守着规则,但却换来半生的后悔。
为什么会无故选择八幡这个陌生人当自己的继承人?
雪乃不过是一部分理由而已,而真正的理由,是因为看着八幡,他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他们都被名为责任的东西束缚着,他的责任来自于对家族的归属感,而八幡的责任源于何处,他并不清楚。
当年束缚自己的东西,他没有能力去打破,可是等到他有这个能力的时候,却已经老了,力有余而心不足。
所以看到八幡的时候,就好像看到了年轻的自己,但却是那个更加有野心,随时想要挣脱桎梏的自己。
他想要帮他一把,哪怕自己没办法看到他成功的那一天。
雪之下哲平仿佛看到一瓣落樱沾落湖面,就好像很多年前的那一天,他看到了那个坐在湖畔旁,赤足戏水的少女,也有一瓣樱花,落在她的头上,黑色的青丝裹着桃红色的花瓣却不落。
很美,很美,那是他一辈子都没办法忘怀的光景。
喂,喜欢你,原来是无需羞愧的事。
雪之下哲平勾起嘴角,有些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十二章 归途(上)
时间到了周二,八幡却没能如愿回国,并且打电话改签了机票的日期。
英国伦敦北郊的海格特公墓里面,此处茂密的丛林环绕,并且过往“住”进了许多名人。
今天的天气很好,老天似乎并不作美,没有配合着来一场春雨来表达悲伤的情绪。
雪之下哲平的葬礼十分低调,他不需要其他人为他送行,哪怕是他在英国的朋友,他也只是吩咐,只需要告知他的墓地在哪里,葬礼的日期不用跟他们说,他嫌吵闹。
因为没有信仰,甚至连说悼词的神父也没有。
穿着黑色西服的八幡,站在墓碑前,放下一束鲜花。
其实,尽管名义上只是合作者,但雪之下哲平对他有大恩这件事,他并不会否认,但他其实并不觉得太悲伤,和当初雨宫老人离世时并不一样,这一点,他在罗伯特面前都没有掩饰。
如果是雪之下哲平的话,大概会说:“小子,谁要你感激,有这时间还不如做好你自己的事。”
不过,和雨宫老人的亲昵之情不同,雪之下哲平对他来说,更多是指引前路的前辈。
所以,这样一个人不在了,他更多是感到失落。
身边的罗伯特,却仿佛苍老了几岁,这十数年来,罗伯特和雪之下哲平更似是朋友,尽管早就知道先生会早早离去,但其实他更希望自己躺在下面,而为他送行的是先生。
八幡不知道怎么安慰对方,他本就不适合做这件事。
他吐出一口气,其实,哪怕是违背雪之下哲平的吩咐,也应该让他的朋友过来送行才是。
皮鞋踩在泥沙地上面的声音,从八幡身后,传来了两人的脚步声。
八幡转身,似乎并不惊讶于对方为什么会在这里。
“比企谷君,好久不见。”
那温和的声音,竟然和雪之下哲平有六分相似。
两角的白鬓,还有瘦削的身材,一袭黑风衣的雪之下和磨出现在这里,身后是他的妻子,阳乃雪乃姐妹的母亲,雪之下清雅。
“好久不见,雪之下先生,还有,雪之下夫人。”
八幡用差不多的语气打着招呼,其实他们会出现在这里,并不觉得奇怪,他们到底是亲兄弟,而且感情不差,兄长的葬礼,不可能会不过来的。
“葬礼的事情,辛苦你的,这原本应该是我们的工作才是。”
雪父一边上前,一边说道。
八幡略微好奇地问道:“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
毕竟雪之下哲平在医院里面数天之后才离世,对方不可能算得那么准时过来参加葬礼。
“一周之前,我们一直在酒店里面等着。”雪父平静说道。
然后,他似乎看出了八幡眼中的疑惑,接着解释。
“我明白兄长,他是不会希望我看到他这样虚弱的模样的,他,不想在我面前示弱,那会比死更加难受。”
“就好像你也是这般?”
雪父停顿了片刻,苦笑着点头,如果位置相反的话,他也不会愿意兄长看到他临死前衰败的模样。
雪父上前,用悲伤的眼光看着那放在坟墓下的棺木。
如果,一切都按照正常的步调,那他们将会是兄友弟恭的典范,有长进的、出色的兄长,维持着家族的繁荣,不懂事的弟弟时不时弄出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让兄长擦屁股。
而且那个时候,自己身旁的妻子,也应该改个称呼,应该叫她嫂子.........
可惜世事无常,现实的情况是,他们兄弟那么多年,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因为清雅的关系,生出些若有若无的隔阂。
但,哪怕因为有这些那些的原因,他终究是自己的兄弟。
雪父缓缓仰头,吐出一口气,站在坟墓前许久,才退过一步,跟妻子说道。
“给大哥献束花吧。”
同样是黑色裙装的雪之下清雅,动作优雅地半蹲下去,将手上的鲜花献上。
她和雪之下哲平的见面次数并不多,哪怕是在订下婚约时见过的两次,对方都是不咸不淡,并且每次都很快匆忙离去,所以她对于对方的印象并不深,只是,正因为对方突然身患重病,明知对方是不幸的,可因为他的不幸,让自己带着屈辱的名头和莫须有的指责,嫁进了雪之下家。
事情已经过了那么多年,当年那些强烈的情绪也已经淡化,现在雪之下清雅对于雪之下哲平的印象,更多的是丈夫的兄长,甚至有丝侥幸,能够嫁给了现在的丈夫,她很幸福。
众人看着一抔抔泥土掩埋棺木,直到最终变成平地。
好一会儿,等到雪父的情绪平复了些,才问道。
“听说,兄长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你了?”
“就算你求我,也不会将你们公司的股份还给你的。”
八幡略带调侃地说道。
雪父扯了扯嘴角,不知道笑不笑好,只是有些释怀。
“不用,既然这是兄长的选择,就自有他的理由,我不会反对。”
“既然这样,回国之后,开始第二回合?”
八幡试探着询问。
“那就,第二回合。”雪父露出了笑意。
“这次可没有第二个黑田优姬在暗中窥探我了哦。”
这句话,仿佛是挑衅一般,只要没有像优姬这样的特殊情绪在暗中针对八幡,那雪父又会怎么应对?
“你以后的对方已经不是我了。”
雪父如同退休的老人一般,并且有着找到优秀继承人的骄傲。
雪父突然转头看向坟墓处,他选择的继承人是优姬,兄长选择的继承人是八幡。
这是巧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