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黄花鱼
“那个位置,就是缺了一角那里,可以钓鱼的,不过都是很小的沙丁鱼。”
八幡背着优姬,优姬撑着伞,在烟雨朦胧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优姬的情绪有些兴奋。
甚至让途经旅馆的八幡都装作不知道,继续往前走,只要是有印象的地方,优姬就会指出来给八幡听,不知不觉,他忘记了寒冷的天气,就连这连绵的阴雨击打在石板路上,都似是最原始的声乐,直到某条小巷,他停了下来。
片刻之后,优姬才开口:“那个小女生,已经带过你来这里了?房东婆婆这里。”
这条小巷子里面的某栋普通的平房,是雪乃小时候在斯堡时的寄住之处,上次来的时候,她也带着八幡来过。
八幡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如果说,对于雪乃来说,斯堡是她成长的过程中具有特别意义的地方,那对于优姬来说,也同样是如此。
所以刚才八幡的问题,大概是有点侮辱了优姬的回忆,她并不是因为负气什么的才将八幡带到来此处。
“要进去看看吗?那位老太太还很健康,还记得雪乃的模样。”
“没有必要了,走吧。”优姬十分干脆地说道。
终章 在原野上(完)
天色渐渐明亮,可是连绵的阴雨却没有因此被驱散,叮叮咚咚,从屋檐落到地面上的雨水,发出的清脆的声音,走过河滨公园的草地,越过莱茵河畔,这是斯堡的老城区,相比起市区的干净整洁,这里还残留着多少二战的历史痕迹,从地理位置上看,这里是德法两国的必争之地,每次燃起战火,这里都会先遭殃。
所有老房子都是一副灰黑色调,青苔肆无忌惮的爬满阴暗的角落,檐角的雕塑也被雨水打磨得形状模糊,一幅中世纪的模样,在河边一些德国乡村风的白墙配木条框的房子上,很能看出一种德法风格的结合。
路上的行人还是不多,但是相比起他们初到时空无一人的景象,已经有了撑着雨伞的身影。
为了应付优姬任性的要求,八幡又背着她,跑回去市区那处面包店,仅仅只是为了买两个新鲜的牛角包,至于她为什么不愿意下来,谁知道呢,反正在他的手臂发麻之前,还有一段时间。
尽管是这样不见日光的雨天,可据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放晴,不过八幡倒是觉得没啥可能,毕竟是天气预报。
明明,他们到这座小城镇,是为了自己的婚礼,可两人似乎都并不着急,只是四处走走看看,俨然就是一副普通旅客的模样。
两个牛角包终究还是不够填肚子,这里的店铺一贯是开得比较晚的,但也不是没有例外,来到一家不知名的小店,八幡终于可以放下优姬歇息一下,柔和的明黄色灯光让这里显得格外舒服,优姬对这里没有印象,从装潢来看应该是这几年才开起来的餐馆,优姬早上是素食主义者,所以只点了一份鸡蛋通心粉,而消耗了很多体力的八幡要了一份套餐。
让八幡最不满意的一点是,无论是哪里,他总是觉得国外的食物摆盘都是乱糟糟的,眼前一个大的餐盘,片包奶酪、德国香肠、牛肉饼和通心粉全部拼在一起,味道虽然还算可以,可并不是味道的问题,这是身为料理人的原则。
虽然将自己的想法跟优姬说了之后,被她嘲笑矫情。
小餐馆里面有暖炉,几乎隔绝了外面的寒冷,两人用过早饭之后,身体终于温暖了起来。
大概是店主人觉得现在餐馆里面除了两位客人太冷清了,缓缓响起了轻快的音乐,《Rhythm of the Rain》。
雨中的旋律,渐渐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歌声停下,身处异乡的男女再次出发,虽然没有停下的迹象,可是雨声已经小了许多。
靠近莱茵河的部分好像是这里的老工业区,无数条铁路从远方的雾气中伸出头来,一直通向河畔的是工厂和港口,建筑也老旧了许多,依稀能看出几十年前工业大发展时的遗风,再远些,就是阿尔萨斯的平原,一望无际的平原在这个雨水和寒冬的季节,看上去也是灰蒙蒙的绿色,这正是他们来时乘坐列车看到的景象。
这次并不需要八幡背着走,反而是优姬开始领着八幡,在老工业区越走越深,逐渐地脱离了城镇一样,直到城镇和平原的接壤,优姬停了下来,八幡抬头看去,这是一座小教堂,相比起市中心,仿佛地标一样的圣母大教堂,这里甚至连本地人知道得也并不多,老旧的外墙和经历岁月和雨水的磨洗而模糊的朱红色屋檐,让这里没有多少宗教的肃穆感,教堂的门并没有锁上,只是轻轻一推就打开了,里面简单排列着的硬木长椅,有种时间久远而形成的亮黑色,可是一尘不染,似乎经常有人打扫,也让人知道,这个小教堂并没有被人废弃,透光的琉璃设计让这里并不显得幽暗,优姬倚在长椅上。
“你说的,在特别的地方举行婚礼,就是指这里么?”
八幡环绕了四周问道。
“知道雪之下雪乃为什么那么希望和你再来一次斯堡吗?因为这里是她第一次踏进的教堂,所以小的时候,她一直有个愿望,如果将来要举行婚礼的话,就一定要回到这里,她是想,在这里嫁给你,不过,她来到这里之前,肯定是不会说的,所以,还是我赢了。”
缓缓地脱下了身上米色的长风衣,里面竟然是一件纯白的礼服,不,这是优姬的婚纱。
那件层层叠叠轻纱弥漫,缀满软缎织就的玫瑰和宝石拼镶的修长婚纱,并不显得累赘,反而凸显出修长的身材。
或许令人难以置信,但是优姬就是这样,穿着婚纱和八幡走到这里,正因为包裹着婚纱,所以她才行动不便,所以才不得不让八幡一直背着走,直到这里,他们的婚礼就要开始。
将白色的手纱戴在手上,优姬伸出了左手,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八幡忘我地走了上去,接过了她的手,仿佛承受住最珍贵之物。
这是他们期待已久,并且朝思暮想的时刻。
已经等待多少年了。
他们一直在错过,兜兜转转,但终究,还是站在了这里。
他们的婚礼,不需要客人,不需要见证人,甚至不需要神父。
这个仪式紧紧只是为了他们对方,和其他的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甚至,他们并不需要神父的祝词,因为,这是他们的婚礼,这是他们的告白。
迟了八年的告白。
时光展缓,经历过太多折磨和意外的他们,好像已经忘记了最单纯的初心。
这里仿佛并不是教堂,而只是总武高的天台上,这里并不是寒冷的冬季,而是樱花烂漫转瞬即逝的春季。
天台的风有些大了,吹拂着她的长发,她的黑发如瀑,在阳光下透露出黑珍珠一样的光泽。
这是他最初喜欢上她的理由,不是精致无匹的五官,不是和自己相恰的内心,仅仅这是那头黑色长发,令他一见钟情。
他们都是太过别扭的人,甚至很难向对方坦率自己的真心想法,但是现在不同了。
少年有些紧张,嘴上发涩,不知道少女会跟他说什么。
名为雪之下雪乃的少女抬起了头,漆黑幽深的眼睛中,没有太多能隐藏的东西,只有单纯的紧张。
如果,如果自己说出口的话,被他拒绝了怎么办?
可是,不说的话,是不行的,不说的话,就什么都传达不到。
少女如此想到,少年也是如此这样想着。
“那个......”
“我......”
就好像是老掉牙的少女漫画,他们的声音同时发出,也同时停止,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可是,少女似乎比起少年还是要勇敢一些,她抬起头,要说出来才行。
“我喜欢你,比企谷君,一直,一直都喜欢你。”
这句话,是迟到了八年的,她的告白,也是她的初心的,是的,仅仅只是喜欢他而已。
“终于,说出口了。”
时间改变了很多东西,甚至让他们连初心都不知不觉遗忘,所以,必须要说出来才行。
八幡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然后露出了笑容:“嗯,我也是。”
她是十八岁的雪之下雪乃,他是十八岁的比企谷八幡,他们青涩地拥吻在一起。
等到再次松开的时候,八幡的双眼已经满含了泪水。
这里是斯特拉斯堡,冰冷的小教堂,而眼前的纯真少女,也已经不再是那个她,是什么时候,自己忘记了那样的初心,是徘徊在结衣和雪乃之间时,还是在结衣的父母出事时,或者是得知雪乃的手受伤的时候。
“我也、我也喜欢你,真的,雪乃,从第一眼,第一眼见面的时候就是那样。”
是什么时候,他的初心,竟然会扭曲成那样可怕的执念。
“笨蛋,别哭啊,你这样的话,不就让我也忍不住了吗?”
优姬抹掉了八幡的眼泪,可是她自己的泪水却抑止不住。
八幡像是个无助的孩子一样抓着她的手臂。
“不要走,好不好?”
优姬的身体僵直了一下,然后擦干了眼泪。
“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
“从你答应我求婚的时候。”
优姬摇了摇头,然后缓缓地挣脱了八幡的手。
“其实你自己也已经察觉了吧,比企谷君,我们的感情已经结束了,只是我们都比较笨,一直踟蹰不前而已。”
有人,站在教堂的门口,雪之下阳乃站在那里,这是来迎接她的人。
优姬离开了八幡的身边,可是她突然间转身,大声对他说道。
“比企谷八幡,我要从你那里毕业了,你怎么样?”
仿佛清醒过来一样,八幡抬起头,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也是,我也要从你那里毕业了。”
优姬笑着离开,低声说着“加油,加油。”
空无一人的教堂,只剩下八幡一人。
为什么优姬一直以来都渴求着和他的欢愉,那是因为,这段时间,是她能够和自己拥抱最后的日子。
从她答应自己求婚的那一刻,八幡就知道她会离开。
因为她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因为她已经再次拯救了自己。
她的骄纵,她的坏脾气,仅仅只是配合着他想要的演出。
八幡擦干了眼泪,走出了教堂。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色已经放晴,正如天气预报所说的那样。
接壤在城镇旁边的平原,仿佛是最接近天空的地方。
他并没有跟她说,自己不阻止她,仅仅只是知道今天阻止不了她离开而已。
初晴的阳光,投到原野上,宛若天堂。
间幕
离开了小教堂,优姬擦干了眼泪,而阳乃竟然没有嘲笑她,而是冷着脸问道。
“父亲和母亲已经在日本等你,准备召开公司会议,如果你现在反悔的话还来得及,我将你和孩子带到其他地方。”
优姬只是笑了笑,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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