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黄花鱼
八幡的动作没有停下,眼神却有些黯然,和刚才的不服输不同,此时他到的语气中没有对优姬的愤怒,只是有些痛苦。
有些事情他已经思考过,预测到当自己得知优姬回来的消息后,他肯定会陷入混乱,所以她在另外一头,和雪乃会面,告知那些会对她动摇的真相,让他和雪乃两相碰撞,那时候陷入了混乱的八幡,没有厚颜无耻到能对少女说出喜欢两个字,所以,也让少女更加绝望。
优姬就好像精心策划出一切的导演,准备好所有的事情,然后等待着落幕的那一刻。
第二杯,优姬选择第二杯红酒,可是她似乎没有细细品尝的意图,缓缓下去,又是半杯下肚,脸颊有了些酡红,可是神情却依然清醒。
“那我反过来问你吧,比企谷君,如果你得知我还在的消息,你会如何面对那个丫头?”
是啊,一旦知道优姬依然在的消息,那个时候,他会怎么样面对雪乃,怎么样去面对优姬。
“你还是会和她分手。”可是,优姬却帮他选择了答案。
“不会。”下意识地,八幡停下了动作,反射性般否认道。
只是优姬举起了酒杯,缓缓映照着八幡,露出了微笑。
“你会的,就算很艰难很痛苦,因为,这是为了“雪乃”。”
八幡的神情有些扭曲,挣扎着,最终平静了下来,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将剩余的半杯红酒喝了下去,优姬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继续说道:“看吧,其实我只是提前帮你将会让你感到最困难最痛苦的工作做了而已,可这样反而讨不了任何的好,你说这样公平吗?”
八幡将切好的牛排递给优姬,她也并不在意八幡的回避,反而拿起了叉子吃起了牛排。
这一顿他们吃得很晚,他们的谈话其实到那时便戛然而止,他只是看着独自喝酒的优姬,仿佛一切,都是那般熟悉,仿佛是脑海中的那个情景。
当他和优姬从西餐厅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街道上变得冷清清的,优姬虽然可以自己走,但显然这种状态并不能开车,八幡截停了一台出租车,可是当他问优姬住在哪里的时候,优姬原本迷醉的眼睛却变得清亮。
“你知道的,比企谷君,大学的时候我租下的那家公寓,我又,租回来了。”
那栋,他们都没办法忘记的公寓,八幡抿了抿嘴唇,对出租车司机说出了一个地址。
大概二十分钟后,八幡拉着已经在酒精的作用下,完全醉倒的优姬来到了公寓的门口,他拍了拍优姬的脸颊,没有反应,于是从她的手提包中找出了钥匙,一把钥匙一把钥匙地尝试,终于用第四把钥匙打开了公寓的门,漆黑的房间,没有任何生人的痕迹,他将优姬扶到了玄关上靠在,然后转身关上门,因为他来这家公寓的次数其实不少,所以知道开关在哪里,可是当他按下灯光的开关时,却没有任何反馈,漆黑的房间,依然漆黑。
他刚转身,却感到了优姬的气息,她的眼睛在漆黑中依然明亮,没有丝毫迷醉的味道,可是呼出的气息却满是浓烈的酒味。
优姬像是倒下一般靠向了八幡,八幡承受着她的重量不得不靠在墙上,优姬主动靠近了他的嘴唇,然后吻了上去,八幡被动地承受着,想要避开,却听到优姬有些迷醉的语气。
“你上来之前,不早就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和那天晚上一样。”
是的,从进入那家餐厅开始,优姬无一不在重现着那天的事情,那么来到了她的公寓,自己不应该一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了么?
舌头,缓缓地交缠,不管怎么表现得主动热情,优姬的动作很生涩,可仿佛为了不让八幡发现,她更加主动,空气着弥漫着酒精和荷尔蒙的气息,还有急促的呼吸和舌头交缠的响动,在黑暗中,不知何时,两人到了优姬的床上,他们的衣衫在舌头交缠时褪尽,只剩下内衣,优姬坐在他的身上,可是,等到优姬快要进入的时候,八幡像是猛然惊醒了一般,重重地推开了她。
“不要,再继续了。”
八幡咬着牙,痛苦地说道,他不明白优姬想要做些什么,可是现在做这些事情,有什么意义。
被推到一旁的优姬,神色有些凄然,然后缓缓爬到了八幡的身边,如毒蛇一般,轻轻地在他的耳边说道。
“比企谷君,你这一次,又要拒绝我了么?”
八幡听到这句话,像是被冻结了般动弹不得,优姬轻轻地将他推倒在床上,就好像刚才那般坐了上去,然后,她轻轻地皱起了眉头,神情似是欢愉,却充满了仪式感。
在她生涩的动作下,八幡似是放弃了思考一般,放空了脑海,将身体完全交给本能。
第五十章 蛛网
清晨,旭日的光线透过玻璃窗,照到八幡的脸上,暖和的味道让他渐渐地醒了过来,身体反馈给了大脑一股疲倦的感觉,他挣扎着醒来,陌生的天花板,还有身旁那具温暖的躯体,八幡睁开了眼睛看着她,柔和的短发,精致的五官和娇嫩的肌肤,在阳光的透射下,仿佛能透出一层粉嫩的红色。
昨天,在优姬的主动下,他们疯狂地交拥,到失去意识之前,他们都懒得去数已经做了多少次,八幡此时的感觉很微妙,他昨天没能拒绝优姬,不,应该说,在优姬的刻意引导下,从西餐厅到红酒,再到大学时的公寓,唤起了八幡对那天的记忆,唤起了他的愧疚心,他不明白优姬在和他重逢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让她变得这般心计深沉,可是,所有人都能责备她,唯独八幡不行。
尤其是,看着和醒来时完全不同,像是孩童般熟睡的优姬时,八幡竟然生不出一丝责备的情绪。
心中闪过了某个少女的身影,八幡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他原本,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将优姬和雪乃分得很清楚,可是,一旦优姬出现在他的眼前,他的情绪便没办法自控,甚至自己都已经不清楚,他属意的,到底是谁。
只是想到那个伤心离去的背影,如果说这一切,是优姬设下了局,那么,真正伤害了雪乃的其实是自己的犹豫不决,将责任推卸给优姬很容易,可是,他做不到。
他原先的愿望,是想要解放雪乃,完成自己的赎罪,然后,和她共渡一生。
可是在优姬没有出现之前,他从没有想到这样一个问题,他的愧疚和感情,是源自优姬,那他对雪乃呢,那他和雪乃共度的这三年里面,到底混杂进了多少本不属于少女的感情在里面。
他是不是,下意识地,将雪乃当成对优姬赎罪的替代品.......
每当想到这个问题,八幡的背脊都不由得发凉,这个问题,他现在没办法得出答案。
只是八幡想着这些无解的问题时,优姬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只要她不特意露出嘲讽或者冰冷的模样时,其实她的五官很柔和,不知道是不是和这数年的成长有关,但如果真的变得如此深沉的话,为什么又能露出如此柔和的表情,现在的她对于八幡来说,就好像一个谜题。
“怎么了,比企谷君,好像吃了半只虫子一样的表情。”
和八幡不同,优姬的心情似乎不坏,她拉起了被子半掩着胸脯前的春光,因为光线太强的缘故,不适应的她轻轻地眯起了眼睛。
八幡摇了摇头没有回应她的话,而且也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现在在想什么,而是转移话题,回想起昨天晚上她主动热情,但是却掩饰不住的生涩动作,他心中不知如何滋味。
“你这几年,没有去找....其他人?”
优姬和雪乃不同,已经是年华盛放的女人,有生理需求也很正常,可是她昨天晚上如同处子般的动作,让他多了些疑问,可是亲口问出来的时候,口中却一阵干涩。
优姬眯着眼睛,先是猎豹一般爬到八幡的身前,丝毫不在意春光外泄,她的眼中多了些凌厉,然后是冷嘲。
“看吧,其实比企谷君,和普通男人也没什么区别。”
就好像耻于启口的想法被光明正大地暴露出来,八幡轻轻地撇过了眼睛,没有再和她对视。
优姬也见好就收,然后突然笑了出来。
“放心吧,这几年我没找别的男人,你还是我唯一的男人,说实话,是我怕了。”
仅仅只是遇上一个男人,就将她的心撕得支离破碎,所以她怕了。
接着她的语气中,带着些邪气,看着八幡的眼睛。
“更何况,如果我找了别的男人,那比企谷君对我的愧疚,岂不是要打折扣了?这样赔本的买卖可做不过。”
“既然这样,为什么昨天晚上.....”
可是八幡的质问还没有说完,就被急促地打断了。
“我是女人。”
优姬扬起了声音。
“还是这样的年龄、有正常生理需求的女人。”
这样理所当然,却又没有任何羞耻地说出来,是年轻青涩的雪乃没办法做到的。
她的理由,让八幡一窒,明明知道她是胡说,但却没办法反驳。
优姬没有再理会八幡,拉开了被单裹着自己,走到了房间里面独立的浴室,不久之后,传来了潺潺的水声,因为昨天太累,他们其实是沾着汗水睡着的,对于一贯有轻微洁癖的女人来说,这种粘滞感是没法忍受的。
八幡听着水声重重地躺在床上,现在,他仿佛是一只迷途的羔羊,找不到明确的目标。
解放雪乃,和她一同升上千叶大学,大学毕业之后,什么工作也好,只要能平静地生活就可以,可是他给自己定下的人生计划,再一次,因为优姬这样的登场方式而支离破碎。
现在,他应该做什么才好?
解放雪乃?可是优姬就站在自己的面前,更何况那般伤害了雪乃的自己,此时少女正在家人的安慰下疗伤,他有什么资格自说自话,让雪乃自由?没有了雪乃,他上大学,又有什么意义?
突然间,八幡想到了夏海,那个等待着他去接回家的小少女,因为这数天发生的事情,他已经将夏海放在比企谷家数天了,想来,她肯定很多不满吧,昨天那个电话便是明证。
八幡想着,原本有些颓废的心思,被对于夏海的责任给支撑住,起码不是茫然一片只能沉浸在对雪乃的愧疚和优姬的纠结中。
心中有些定数,八幡看着毛玻璃后那个身影,突然听到了大厅传来了手机的铃声。
可是优姬依然在淋浴,她在浴室里面对八幡说道。
“比企谷君,去大厅帮我接一下电话,手机在桌子上。”
八幡穿上了裤子出了房间,才发现这里的布置真的是印象中,大学时优姬的房间一模一样,他桌子旁拿起优姬的手机,对方是个柔和的女声,当八幡知道对方的身份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听完,直到挂掉电话,恰好,优姬穿着白色的睡袍从房间里面出来,柔顺的短发变得濡湿,身边还有些水气,见八幡的模样,便问道。
“谁打来的?”
八幡似是有些不解,有似是担心地问道:“为什么医院要你去取体检报告,你身体有什么问题么?”
听着八幡的话中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关心,优姬感到好笑般,露出了微笑。
“别想多了,只是出国之前惯例的体检而已。”
八幡听到了出国两个字,顿时有些惊愕地看着她。
第五十一章 蛛网(二)
“你要去外国?为什么?”
下意识地,八幡就问出了这句话。
优姬从旁边的水瓶倒出一杯,缓缓地喝了一口,有些冷淡地回答。
“既然你这么问,那我反问你,我还有什么理由,要留在国内?”
这个地方,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伤心地,完全没有值得留恋的地方。
“不管是以开拓业务也好,其他理由也好,我已经安排了工作签证,等办下来就走。”
可是八幡却仿佛要极力否定她的理由一般,说道。
“你的父母呢?雪之下夫妇呢?他们答应让你离开了吗?”
那对夫妻,既然已经知道了优姬的身份,那么对她的离开,必然不会沉默才对。
只是,当八幡说到这里的时候,留意到优姬眼中的那些黯然和寂寞。
“我的情况和比企谷君你不同,你觉得父亲和母亲,真的会将我当成亲生女儿对待吗?我举个例子,如果是四五年后的你突然回到这个时代,然后跑去你的双亲面前,说自己是他们的儿子,你认为他们会相信吗?”
这样来历不明,全凭着片面之词,满是荒唐的言语,正常人都不会相信,更不用说那对夫妻。
“可是,你之前不是取得了他们的信任......”
八幡立刻否认道,正因为优姬取得了那对夫妇的信任设下连环局,才让八幡也一败涂地,如果不是优姬基于对未来的判断,他们怎么可能会轻易收拢到集团的控制权,而这一切的前提便是,优姬取得了雪之下夫妇的信任。
可是,八幡说到一半似乎察觉到什么,停下了话语。
看着他突然停下不说,优姬有些自嘲地说道:“看吧,其实比企谷君你也察觉到,父亲和母亲只是基于对事实的判断才按照我的话去做,可是对于我作为他们女儿的感情,有多少?要不你将刀架在我和那个小丫头之间,让他们来选择其中一个,看看结果?”
为了家族的利益,集团的未来,在优姬无数次的事实下,他们可以信任她的判断,可这不过是基于利益为前提的考量,从头到尾,雪之下夫妇的女儿,就只有阳乃和雪乃。
大概,这才是让优姬最难过的地方,她的父母并非是她的父母,就算装得再如何亲切,时间将双方分隔出一条界线,尽管双方都不会说出口,但却能清晰地感受得到。
所以,她没有“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