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黄花鱼
面对阳乃的指责,雪之下哲平竟然没有反驳,在他脑海中的是,雪之下雅斗那年轻阴鸷的眼神,还有雪之下和真笑容可掬下如看死人般看着自己的目光,还有那惴惴不安的水谷当家,他咬着牙根,低声说道。
“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们母亲现在到底如何了?”
“托您的福,暂时还死不了,可没有几天时间是醒不过来的,恭喜了,后天的股东大会你们赢定了。”
雪之下哲平血气上涌,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没有再理会侄女那带血带刺一般的话,看着ICU病房的双眼竟然生出了些血丝,最终他转头就走。
此行,他只是来确认她是否无恙的。
转身,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医院的走廊中,阳乃倚着墙壁,看着带着些许老旧的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八幡走到了雪乃的身边,只见她脸色苍白得可怕,然后呆呆地抬头看着他。
“呢,八幡君,那些人会得到惩罚吗?”
他的心中一惊,雪乃的神情呆滞得可怕,似是入窍了般,最近对于雪乃的打击太多,让她开始怀疑自己所深信的良善和价值,他立马捧着雪乃的脸,强迫着让她的视线对着自己的眼睛。
“雪乃,不要多想,相信我,相信我好吗,一切都交给我。”
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方知人间终有善恶,少女坚信这一点,渐渐地,雪乃的眼睛慢慢回复了焦点,轻轻地点了点头,泪水不断涌出,八幡才放下心来。
他只希望雪母能够平安,不想让这样的风雨再摧残少女。
“雪乃你留在这里吧,今晚也不要一直留在医院,待会儿让你姐姐开车送你回去,这里有护士有医生,不会有问题的。”
回想起上辈子,雪母依然安稳度过,所以他特意给了雪乃一剂安心药。
可是现在的雪乃似乎不愿意离开他,抓着他的手袖说道:“那你呢?”
八幡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只是说有事去办。
他不忍告诉少女,自己此时是去拘留所里面,再次“探访”她的父亲。
第三十六章 白衣惹灰土 只望心如故
八幡只是在附近的便利酒店胡乱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清晨就去拘留所里面见到了雪乃的父亲,只是这位中年人似乎比起上次在这里见他时,苍老了十年。
“您已经知道了?”
尽管不知道雪父在拘留所里面到底是怎么知道外面得消息的,可雪父终究不会一点儿后手都没有,所以知道了也不出奇。
“现在清雅怎么样了?”
雪父的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大概一晚上都没有睡过。
“今天早上我打过电话给阳乃确认情况,现在伯母已经脱离了危险期,不过意识还没有恢复,所以还需要在ICU里面接受诊疗。”
这大概,算是不幸中的万幸,确认妻子避过一劫之后雪父似是松了一口气,满是血丝的眼中竟然有些狰狞。
“好、好、好。”
他连道了三个好字,看着八幡继续说道。
“我大哥和那些人果然了得,无毒不丈夫,竟然出息到了对一个弱女子下手。”
“伯父请保重身体。”八幡看着颇有些激动的雪父,无悲无喜。
只是雪父看着八幡的神色后,竟有些冷笑。
“我倒是忘记了,你特意过来这一趟,也不会是好心到过来通知我这件事。”
八幡承受着对方的冷声冷语,却没有丝毫不忿,什么叫做趁人之危,如果对方都感不到危机,那如何去趁机?
“我说过的,伯父,我能做什么,还有我需要什么,想必不需要我再重复一遍。”
所以,趁着雪母入院,社长派大乱的现在,便是他趁人之危的最好时候。
雪父冷冷地看着隔着玻璃墙外面,和雪乃同岁的男孩,这番话,他跟自己说过三遍,第一遍,他悠然在雪之下的别墅,第二天,他刚进拘留所却处之泰然,第三次,他身处拘留所甚至无力去看生死不知的妻子。
一次比一次危险,他便一次又一次来诱惑自己。
看着八幡,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明天,保住清雅的社长位置,我放雪乃自由。”
八幡轻轻地抬起了头,筹谋了那么久,他终究换来了这个承诺,仿佛是黎明到来前的黑夜,他的手指有些颤抖,可是为何,他一点儿都不感到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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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叶港附近的雅致小区,雪之下哲平的小别墅,因为违背了平时的作息,而且因为情绪激动而走了一趟,又似是一晚没睡,雪之下哲平此时看上去颇为疲倦,甚至有些老态,大概是清晨寒凉,他的咳嗽似是止不住般,不好容易才在仆人的服侍下用了药,缓过一口气,他抬起头,语气不如平时那般和善,冷眼看着眼前的三人,二房的爷孙俩,还有分家的水谷。
“谁做的?”
他的声音中有着死死压抑住的愤怒,因为这起伤人的事件是发生在下班高峰后的公司门口,所以目击者不算多,但是凶手当场就被保安逮捕,兼有雪母的秘书指认,可随后就传出了凶手竟然是精神病这样的消息出来。
在这种敏感的时候,如果雪母倒下,到底是谁能够获益最大自不用说,可要说到底是谁指示的?
此时雪之下哲平扭合起来的联盟的短处就暴露出来,只是因为利益结合起来的他们,利益点却并不是完全相同。
“别想冤枉我,我那时可还和女友在一起。”
最年轻的雪之下雅斗先连忙否认,最近他和自己的小明星女友打得火热正是恋奸 情热的时候,就连最近白热化的斗争,他也好像完全顾不上,只是这位年轻人的眼神阴鸷,他说的话,能完全教人相信就奇怪了。
“哼,如果谁最像凶手就是凶手的话,让他们叫警察拉我便是。”
而仿佛实际得益最大的雪之下和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心情,却也不解释什么,一副无赖样。
“大少爷,我、我怎么会.....”
唯有水谷家的这位老人,依然恭敬小意,只是雪之下哲平的眼神略过他时,这位老人也微微低头不敢与之对视。
雪之下哲平看着这三人,每个人的利益都不尽相同,也就是说,无论是谁暗地里指示下的都不奇怪,短时间之内也别想查得出,雪之下哲平想到此时躺在病院里面生死不知的女子,一时竟然血气翻涌,半句话都说不出。
“我说哲平啊,现在追究谁做的又有什么意思,总归我们也得了好处,有些事情大家不说,脸上兴许还能好看一些。”
见自己的后辈像是审犯一样的态度,雪之下和真这眼高于顶的老人自然不爽,捏着笑意说道。
“二叔父这番话是何意思,我听不懂。”猛地,雪之下哲平的神色微变。
只是雪之下和真仿若丝毫没有察觉,继续悠哉地说道:“你当初为何离家出国,说是养病,可到底是不是为了谁,也只有你自己清楚,不过你也真能狠得下心来。”
这句话便是雪之下和真意指,老二不要笑老大,既然我们有嫌疑,你这获益更大的,岂不是最大的嫌疑犯?
可是原本怒极的雪之下哲平,听到他这番含血喷人般的话之后,竟然反而冷静了下来,好一会儿才说道。
“二叔父说得没错,我原本确实是打算对她动手。”
“什......”
雪之下哲平的这番话,让在场的三人都惊讶不已,既惊讶于他的想法,也惊讶于他竟然能这般说出来。
“原本?”这是雅斗抓住了堂大伯话中的味道。
只是雪之下哲平缓缓了点了点头,说道:“虽然稍显粗暴,可如果不论弟妹会怎么样的话,她没办法出现在股东大会无疑是最好的方法,所以我原本是准备动手,遣人去将她绑架来。”
雪之下雅斗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堂伯翻云覆雨,让二堂伯无可抵抗的时候也是让他佩服的,一波接一波的布局手段,却是让他脊背发凉。
“可我从未想着要伤了她。”
他原本的打算,确实是将雪之下清雅绑架后看管起来,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就放了她,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想到要伤害她,甚至他连人手都还没有派遣出去便晚了一步,与其这样,还真不如早一步去控制住她的人身安全。
可是雪之下和真却不管这样,而是高声说道。
“我不管雪之下清雅如何,不过现在这样,也达到你的目的了不是,那不就行了。”
虽然二叔父说得冷酷,但却又是铁一般的事实,原本他的计划便是借外力囚禁二弟,再让雪之下清雅不能出现在股东大会,这样社长派便毫无还手之力,虽然途中出现了些意外,可终究目的还是达到了。
只是不知为何,雪之下哲平心中却有些警惕,虽然局面一直在自己把控中,可长年养成的谨慎让他警惕心没有丝毫松懈。
尽管在雪之下清雅不在的现在,他们几乎可以说稳胜了,可保险,再多也不为过。
“你们先回去吧,记住这两天小心行事,我不希望在股东会上,少了你们任何一个。”
所以,趁着还有时间,他便要多上一层保险。
等到他们都走后,雪之下哲平跟仆人说了一声,便出去散步,他走到了附近的海滩公园,微暖的旭日正驱散着残夜的寒冷。
“雪之下先生,让你久等了。”
雪之下哲平似是早就约好了来人一般,转过头,有些艰难地露出了笑意。
“既然你能叫二弟伯父,那这般称呼我便好了,比企谷君。”
站在他身后的正是刚刚去了一趟拘留所,和雪父达成交易的八幡,在一个小时之后他来到了千叶港,和雪之下哲平见了一面。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双方达成了某些一致的协议,八幡就离开了。
刚刚离开海滩公园,就遇到了早已经等待着他的姬菜。
姬菜对他点了点头,表示事情已经办妥了,但是八幡和雪之下哲平的见面,却让姬菜颇为不解。
“为什么雪乃的父亲都答应你要放开她的自由了,你还要和她大伯做交易呢?”
清晨的微风轻抚,却抚不开他此时浓浓的沉郁。
“姬菜,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不要将选择权交给别人的手上,要自己紧紧抓住。”
对方的承诺也不过是他的承诺,至于实行不实行,也是对方的自由,将筹码赌在别人会老老实实守诺这一点上,无疑于自取灭亡,愚蠢至极。
“你是担心雪乃的父亲会言而无信,你保住了那女人的社长位置之后,还是不放开雪乃?”
只是八幡却摇了摇头,说道:“到时候遵不遵守诺言,也由不得他了,和雪之下哲平见面,只是一个保险罢了。”
“保险?”姬菜不解。
“我无论怎么都不会相信,雪之下和磨会如此简单被逼入绝路,所以,这是保险。”
如果雪父真的就此沉默,他和雪之下哲平的协议就当清晨叶子上的露水。
可一旦雪父还有其他后手的话,那他们这边也需要有后手应对。
在电车站,八幡和姬菜分别,和自己这个肄业生不同,她还是粉嫩嫩的高三学生。
但姬菜消失在人潮中后,八幡只剩下一人,那股强烈的自我厌恶感终于抑制不住,突然涌上了心头,回想起雪乃伤心的模样,自己却像平常人一般,去和可能是幕后指使的雪之下哲平交易,内心仿佛被剩余不多的良知所狠狠敲击,他死死地握住了拳头,事到如今,他根本就没有资本去选择什么手段,不论袭击雪母是谁指示的,可终究是帮助了他,完全最后一块拼图。
他费尽心思,甚至不择手段,利用了所有能利用的人,就只是为了明天。
他咬着牙,这都是为了雪乃,事到如今,也唯有这个理由能让他继续支撑下去。
只要这次过去,便一切都结束了。
只希望自己这双肮脏的手,以后在拥抱少女的时候,不会弄脏了她。
他的双眼,其实和雪父那般,已经满是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