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墟极光
话音刚落,查拉图的身影就骤然从马车中消失了,马车转了个头,带着祂们冲向另一个方向。
……
“这座城市好大啊。”
戴里克一直仰着头,眼睛几乎被粘在这些崭新的房子和明亮的灯光上了,喃喃自语道:“比我们的居住区,甚至是和白银城加起来都要大……”
半巨人们的脚程很快,好在这座城市也是按照他们的身高定制,就连路边小商铺的房门都有三米高,一楼的楼顶抬高到六米左右,完全是一座属于弗萨克人的巨人城市。
大部分人正在避风的宽敞处休息,他们已经开始习惯这里的气温,但舍不得在这座崭新的城市里生火——好在,这里的每一个房间里都温暖如春。
思绪纷呈间,作为探路小队的他和科林以及尼姆并肩走着,来到了街上。
于他们而言,这确实是另一个世界。
虽然他们有些惶恐,有点忐忑,不是太适应这样的场景,但每个人都能清晰地体会到蕴藏于这种场景下的蓬勃生机。
这就像是心灵里的阳光,即便环境寒冷,大雪纷飞,也改变不了心中的向往和期待。
这就是我们将来生存、战斗和繁衍的地方?戴里克、利亚瓦尔、坎蒂丝等人下意识闪过了类似的想法,有点不安,却毫不排斥。
“……我们先去教堂,怎么样?”戴里克提议。
这座城市对他们来说实在太过陌生,有一些东西,即便是他这个在外界生活过的人都搞得不太明白,如果可以的话,戴里克真希望“愚者”先生能把“倒吊人”先生也送来。
他的提议自然得到了另外几人的肯定,于是他们沿着城市的主干道向尽头的大教堂走去。
隔着很远,他们就看到了那以黑色为主体,金色和白色为点缀的巨大建筑。
当他们推开大门,进入其中的时候,却发现教堂中的长椅上,有一个阴影不自然地动弹了一下。
科林的手瞬间就去摸自己背后的长剑,但想到这里是“愚者”先生赐予的奇迹之城,他又硬生生地忍耐下来。他将另外几人都拦在身后,和韦特·希尔蒙使了个眼色,低声问道:
“是谁?”
那阴影变高了一些,原来是背对着他们坐在那里的人站了起来。
——尽管对神弃之地的人来说,这站起来和没站起来的区别不大。
因为站起身来的是一位身躯矮小的老人,虽然没有看到脸,但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无法忽视的白胡子。黑色的长袍修饰了他的体型,不然他这个年龄的人应该更加瘦弱,佝偻,甚至是干枯。
那老人抬起头来,目光和科林相接,后者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恶意。
他的头又低了下去,发出含混的笑声:
“……我是来帮助你们在这里立足的人。”
“也是一位为‘愚者’先生服务的人。”
听到这句话,戴里克条件反射地想要否定:因为神谕里从来没有关于这位陌生的老神使的内容,这是在骗人!他略微后退几步,和首席进行了眼神交流,做好了随时在首席的掩护下向“愚者”先生祈祷的准备,并且谨慎地问道:
“你是谁?”
老人被兜帽掩盖的脸转向了他:
“我认识你的一位朋友,呵呵,不必那么紧张,我们路上还见过一次,难道你们已经忘了吗?”
朋友……戴里克立刻想到了那辆巨大的马车里,似乎是“星星”先生的人。
首席还对他说,马车周围的灵界生物都是半神层次,甚至是半个序列三,所以坐在车里的必定是一位天使……他当时还觉得“星星”先生也深不可测,居然认识一位天使。
“至于我是谁……”老人嘀咕了一声,“不指望你们这些刚来到外界的人全都知道,但,你们应该,或许,知道‘密修会’这个地方吧?”
密修会——外界的古老隐秘组织。
来到外界,已经习惯了战斗的东大陆人首先开始了解的就是局势分布和隐秘势力划分,密修会虽然已经在神秘世界里逐渐转入暗中,但依然有着不小的名声。听到这句话,科林的眼睛微微睁大。
密修会的天使,难道是那位据说早就失踪,甚至有可能是已经疯了、死了的首领……
“看样子你们已经猜出来了……是的,你们可以称呼我为,查拉图。”
查拉图笑了两声,用自己流利的巨人语对客人们道:
“呵呵,不用那么拘谨,我现在已经加入了‘愚者’先生的麾下,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祂表现得非常亲热:
“快要天黑了,我来帮你们在这座城市里安顿下来吧。”
“不过,‘愚者’先生为你们创造的城市的地方已经非常完善,根本没有我这个老头子继续出出力的地方,感谢‘愚者’先生吧。”
说完,查拉图就往前走,剩下的几人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这个不高的老头往前走。接下来,查拉图一边用占卜的方法找出最为合适的房间,一边和戴里克等人帮他们演示了怎么开关自来水,怎么使用马桶,怎么点亮电灯(查拉图偷偷占卜),全然没有任何架子。
祂这个“向导”的身份和仔细的工作态度很快就让大部分民众对他产生了好感,看得第一次来到外界的人们有种来到了神国的错觉。
只是拧一下就会出水的开关,只是按一下就会冲走排泄物,不残留什么痕迹的机器,只是点燃就能一直发光的灯笼,都是他们过去无法想象的事物。
而这些事物将组成他们新的生活。
等到众人初步适应了旅馆,天色彻底暗了下来,黑夜开始统治这座城市。
虽然戴里克等人早确定外界的黑夜没有怪物来袭的危险,但还是本能地害怕,于是,或自我发光,或点亮了光线较为柔和的壁灯。
雪花从黑色的天空纷纷扬扬落下来,这是永远都看不够的美景。就在这时,他们看见玻璃窗外的街道上,近处和远处的一栋栋房屋内,一盏又一盏灯相继亮起,驱散了各自区域的黑暗。
这些或明亮或昏黄的灯光映入了白银城众人眼里,就如同夜晚的银河落到了地面。
……
查拉图离开十五分钟后。
一条冻河旁。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冷风,马车刚一消失就被从灵界丢出来的伦纳德有些茫然地搓了搓胳膊:
“祂就这么把我们丢下了?”
帕列斯没说话,半晌,祂声音低沉地嗯了一声:“看来是的。呵,我就知道那家伙不安好心。”
伦纳德又搓了搓手,猝不及防的寒冷是他在鲁恩从未体会过的,鲁恩的冬天温度最低也不过是在0度左右,但是这里的温度显然是零下十几度,0度应该是弗萨克北边的日常最高气温……伦纳德从自己的小手提箱里拿出准备好的厚衣服披上,往手心里呵了几口气,吃到一嘴冷风。
他此刻无比庆幸自己是个非凡者,有了非凡力量的体质提升,寒冷就只是寒冷,不会影响他的身体素质和神志。
不然,极端寒冷加上初来乍到水土不服,十分钟内他说不定就会失温昏厥了。
“祂是不是说,沿着这条河走就能到达那个乌托邦?”
伦纳德走到河边,试图召唤一个灵出来询问情况,却发现这条河相当干净,并没有灵体寄宿。
这很不可思议。
露天水体存在的时间只要稍微长一点,就必定会诞生一些生命,进而开始初步凝聚灵性,一般存在了五十年以上的水体里就会存在灵体。如果有人投河自杀,或者在湖中失去生命的动物积累到一定的数量,也会加速灵体诞生的过程,逸闻和传说中频频出现的“湖中仙女”就是友善灵体的一种。
这条河的宽度超过二十米,长度……伦纳德往后看,又往前看,发现根本看不到头,尽头和源头都必然有着一个大型水体。如果是自然形成这样的规模,那里面肯定是有灵体存在的。
“……这条河是刚刚被创造出来的……”
伦纳德瞬间就产生了这样一个明悟。
“这条河也是乌托邦的一部分,难怪查拉图说只要沿着这里继续往前走,就能到达那座城市。”
他紧了紧衣襟,顺着河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上,朝着前方走去。
帕列斯突然开口:
“你觉得查拉图是个什么样的人?”
伦纳德被问得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有些不自信地回答道:“……大概是,狼吧?”
祂提到命运的时候,就像一头毛发斑驳,行动迟缓的老狼,离群索居,奄奄一息,温顺无害。
但祂提到晋升的时候,那双浑浊的眼睛又骤然变得清明,露出一闪而过的野心和骄傲的光。
TBC
——————
弗萨克的天黑得很早,傍晚时分,雪原上的旅人到达了这座前所未见的城市。
他一刻也没有因城市风光和美食停步,而是直奔城市中的“愚者”教堂,开始等待自己的朋友。
第595章 规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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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1360年12月18日,我来到乌托邦的第六天。”
“早上醒来的时候,老师对我说,她又梦到那条白色的小蛇了。有时会跟着她,有时会躲在角落里,她说它的每次出现都似乎是某种预示,但她现在还不明白。”
“写下这句话的时候,我正在‘鸢尾花’旅馆的餐厅里吃晚餐。”
“坐在我前面的是一位似乎也是旅客的先生,我们的位置离得很远,但我总觉得,他在不断地自言自语,又或者是对某个看不见的人说话。他应该是个因蒂斯人,因为他的因蒂斯语讲得非常标准,但是当他开始自言自语的时候,用的又都是鲁恩语。他很喜欢‘鸢尾花’供应的气泡冰茶。”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位先生应该是前天到达乌托邦的。”
“老师说乌托邦没有港口,只有一条铁路,因为河水上冻所以连河运也暂停了,外人能够前来的办法只有列车,或者跟着定期贸易的邻镇马车。”
“但是前天并没有列车到来,不知道这位先生是用什么方法来到乌托邦的。我当时刚好在市政广场上和一位叫做安德森的画家先生学习绘画技巧,看到这位先生脚步飞快地从远处走来,直奔圣梅林·赫尔墨斯大教堂。是的,我能很轻松地辨别出他,因为他的长相相当不错,还有一股特殊的气质。”
“他的目标明确,似乎就是为了这座教堂而来,进去之后直接跟神父说起话来……他的行为让我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感觉,仿佛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愚者’这个信仰。”
“我想我应该回去查查资料。”
“唉,这座城市非常有趣,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弗萨克民俗,但我已经开始想家了,只有乌托邦的市立大图书馆能够暂时缓解我对家族藏书库的旅行手札和见闻的怀念,可我每天只能在那里待三个小时,剩下的时间里,我会去跟安德森先生学习绘画技巧,还会去听广场上的露天音乐会。”
“是的,我昨天应该写过,乌托邦的人们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娱乐方式。”
“今天没有下雪,天气晴朗,太阳也出来了,因此人们在晒太阳的时候拿出了自己的乐器。”
“这不是职业的乐队,而是纯粹由业余爱好者组成的团体,他们之中有政府雇员,有治安法官,有事务律师,有专业警察,有学校老师,有糖果工厂工人,有商店老板……其中,有钱也有时间的负责大号、小提琴等难度较高的乐器,中下阶层的市民们则使用七弦琴、口琴等较简单的物品。
“某些休息日,他们会走上街头,从市政广场出发,绕城一周,回到广场附近的教堂,他们称这为‘音乐巡游’。
“巡游之中,他们不仅不排斥市民们的加入,反而鼓励他们跟着队伍唱歌或者跳舞。据我观察,参与者都相当高兴,尽情地宣泄着对生活的热爱,这让我体会到了一种蓬勃昂扬的态度。”
“不得不承认,这是非常有感染力的,老师说我年纪太小,加入进去说不定会受伤,所以我只能在窗户边看着。但仅仅是旁观,我也忍不住跟他们一起哼唱,感到非常快乐……”
埃弗里特写得非常认真。
老师让他把自己见到的每一件有意义的事情都记录下来,无关大小,因为这或许能够帮助他在未来的“记录官”阶段更好地掌握自己的力量。
写着写着,他的眼角余光忽然瞥见那位先生已经吃完了面前的食物,并且把最后一口气泡冰茶也喝光,然后擦擦嘴巴取下餐巾站了起来,似乎是要离开了。
在出身老牌家族的年轻学徒看来,这位年轻的先生的餐桌礼仪并不算得上多好,只是勉强做到了好好吃饭的基础要求,但任何一个动作都会因为对方出众的样貌而显得具有格外洒脱不羁的气质。
埃弗里特有一瞬间想要也跟着站起来,主动求教关于“愚者”的信仰,以及“梅林·赫尔墨斯”这位圣者的记录到底在哪里可以看到——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无数个隐秘教派,甚至有的隐秘教派是信仰同一位神灵的某个侧面。虽然这些未知的信仰都是不安全的,需要警惕的,甚至还有光是听到信息就会被洗脑成为狂信徒的……但是在这座城市里,“愚者”和祂的圣者至少拥有了一座大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