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墟极光
奥黛丽看到周围的人陡然安静了下来，仿佛集体找到了主心骨一般重新变得镇定自若。
他们在脑海中的声音的指导下闭目祈祷，而那话语的内容是——
“遗忘你们的信仰！”
“将真理和恐惧暂时抛却脑后，将国家和对皇帝的忠诚置于顶端！”
“来自伦堡、塞加尔和马锡的人们啊，我知道，你们对我的统治还有诸多不满，但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你们都将享受到和鲁恩一致无二的国民待遇，忘记你们的来处，赞颂我的名！”
……这是在干什么？神灵在争夺信徒？奥黛丽双手合十假装祈祷，脑海里陡然升起一个问号。
……
“瞧瞧这都几点了，我的老朋友居然还活着。”
站在东大陆海岸线上的爱德华扫了一眼手上的腕表，又瞅了瞅那显示还在和雷霆之神做拉锯战的乔治三世的命运之线，祂放弃了思考，叹了口气，直接往前迈步。
祂离开白银城之后，乌洛琉斯就没再跟上来，而是站在白银城的外围远远地看着。
祂对戴里克·伯格也没什么兴趣，这儿的人四舍五入都是真实造物主的眷者，按照衰败君王一贯的行为逻辑，盟友没了也没必要对盟友的信徒下手，当然——在祂看到的未来里，神弃之地里有一大块地方都是属于祂的，还有很多残存的人类也属于祂，如果哪天上帝不要祂们了，那衰败君王也会从善如流地带走自己感兴趣的一部分东西和各种生物。
“白银城的诅咒有范围……黑面草的生长也有范围……”
爱德华满心希望等灯神和雷霆之神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自己在趁机偷渡出去，结果这两个家伙一直在小打小闹，于是祂干脆在海边蹲下开始思考人生。——白银城的这个特色植物确实让祂觉得很有意思，一开始爱德华还以为是诅咒伴随着植物生长，所以所有吃掉黑面草的人都会背负“必须亲手杀死亲人，不然亲人就会变成恶灵”的诅咒，但祂离开白银城之后，又发现这诅咒存在范围。
先有范围还是先有黑面草？
祂抓了个人做实验，祂找了个其他城邦里重病垂死的人，然后把这个没吃过黑面草的人丢在白银城的范围里等待他自然死亡，结果这个人在死后的很短的时间里就变成了恶灵。
而这段时间里他连长在地上的黑面草都没有啃一口。
真奇怪。
“诅咒存在范围，黑面草可能只是这个封印物的一个表现形式，或者正面效果。”
“让亲人自相残杀的诅咒，真是特别。”
“是历史上有谁被自己的亲人杀死了吗？”
爱德华百无聊赖地思考了一会儿，最后决定不等了，直接出去。
前方是一片熟悉的隐秘之黑和无穷无尽的雷霆，不过现在的隐秘已经不能阻挡祂的视野，祂能清楚地看见雷暴在大海上肆虐，角落里偶尔还有不正常的植物和空想造物生长，然后被雷霆随便打碎。
“灯神在干什么啊，能闪电般归来的事儿拖了快十分钟，玩得挺开心啊。”
“……这是跟地球神玩仪式破坏过家家玩上瘾了吗？还好心送我去见我的好朋友最后一面啊。”
祂嘀咕着一脚踩进黑暗里，触觉告诉祂祂踩进了潮汐中，鞋底还有沙子和海水在波动。
但是祂的感官被隐秘小小地蒙蔽了一下，感觉自己坠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各种感官全部消失。
同一时间，雷光大作，闪电汇聚成风暴，无穷无尽的高处有一道视线落了下来，雷光在祂面前汇聚成一个手执三叉戟的高大人形，手中的雷光三叉戟缓慢地抬起，巨大的雷球正在尖端汇聚。
爱德华很是平静地挥了挥手：
“我不帮祂，我就路过。”
“你打，你继续打，你请，打死了我也不会帮祂的。”
雷光人影的三叉戟举到一半停了下来，声音轰隆隆地传来：“我不信你。”
“哦哦不信也没关系，你现在打我，待会儿灯神在背后打你。”爱德华一边说一边往雷光人影的侧面走，似乎是打算绕过祂继续往前走，“你放心吧，我和祂的关系没那么好，没到这个地步。”
流淌着闪电的眼睛转了过去：
“你们都是外神。”
“外神怎么了，浑沌之子又不会死，如果到了这个地步还需要帮忙，那只能说祂干脆被取代了算了，星空不需要这样的废物。更何况难道在鲁恩里因蒂斯和费内波特的人就会合作到亲密无间了吗？他们还都是外国人呢。”爱德华耸耸肩，“如果是别的——”
祂停下脚步，上上下下把人影打量了一番：
“你现在也可以算是我们的同胞了，被上帝的意志侵蚀的感觉如何？暴君啊，允许自己的土地上出现另外的神灵也是你对抗祂的方法吧，只不过你没想到乔治三世居然已经被掉包了。”
闪电构成的眼睛依然紧紧地跟随爱德华的脚步移动，没有表现出半分的放松：
“你对地球的敌意减弱了。”
“我巴不得地球爆炸，但毕竟上帝都要回来了，你们这儿迟早变成牧场，对我来说和死了没区别。”
爱德华瞥了祂一眼，言简意赅地说道：
“我对死了的东西没什么兴趣，可以让开了吗？”
列奥德罗盯着外神的背影看了一会儿，随后将目光投入远处的神弃之地，祂的目光穿过无数的城邦遗迹和黑色的夜空，看到了藏在东大陆最深处的那白色的遗迹。
祂已经全知，自然知道了那里的存在。
没了列奥德罗的阻拦，爱德华三步两步就离开了被隐秘的神战废墟，穿过了东大陆的海岸线，回到了“外面的世界”。
下一刻，祂身影闪动，出现在了罗塞尔的陵寝所在的岛屿上。
堕落母神的目光依然停留在这里，外界都是明媚的阳光，唯独这里充斥着如血的月光。大概是因为有另一个黑皇帝成神，罗塞尔即将死去的缘故，这里的红光甚至有些不稳定。
天上的月亮不断重复着阴晴圆缺的变化，而岛上的怪异生物们也伴随着月亮的变化迅速地复活过来、腐朽死去，再次复活，比上一次到来的时候还要恐怖怪诞。
母神不太高兴。
对祂来说，这是一个祂看着长大的孩子要死了。虽然这个儿子不听话还很叛逆，但祂马上就要死了。爱德华很轻易地就得出这个结论，并缩减了自身的存在感。
祂迈开腿，朝着陵寝的方向走过去，刚走出不久，一个人影就出现在祂的面前。
栗色头发的女性站在不远处看着祂，她看上去是来迎接祂的，但是表情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像是来迎接一个不太熟悉的客人，让爱德华想起了二百年前的少女时期的她。
“你好。”祂说。
“你好。”
贝尔纳黛从表情到肢体动作都表现出她确实不太想理祂：“爸爸说过你肯定会来，祂在等你。”
“喔。”爱德华跟着她往前走，“好久不见了，这段时间里和你的父亲相处得好吗？”
“爸爸不想理我。”贝尔纳黛看上去有些失落，在母亲还在的情况下，她的心态更近似年轻的自己，“大概是因为母亲的原因，祂从来没有用那种眼神看过我，我记得他们本来就有些嫌隙。”
她显然已经把生母玛蒂尔达女士和堕落母神混为一谈，不过对爱德华来说这不难理解，祂也不觉得贝尔纳黛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事情很奇怪，毕竟不同的神有不同的权柄表现形式。
贝尔纳黛肯定也是玛蒂尔达的好女儿，那母神喜欢她并不奇怪。
爱德华想了想：“你想你的弟弟吗？”
“我很想念他们。”贝尔纳黛轻声说道，“我很想念夏尔和博诺瓦，我很想告诉他们母亲就在这里，母亲一直在等着我们，我希望他们能够回来，母亲离开我们的时候，夏尔是最难过的……”
说话间，祂们已经到达了陵寝之外。
贝尔纳黛突然说：“请你在这里等一下。”
刚准备往前走的爱德华下意识刹住了脚步。
紧接着，祂的耳边传来一声巨响，前方空地上罗塞尔的陵寝突然发生了巨大的爆炸，数十米高的黑色巨石大门像炮弹一样轰然飞来，在地面上犁出一道深深的痕迹之后直接将爱德华砸进了地里！
半截石门还歪歪斜斜地立在地面上，月光把石块上的浮雕照射出蜿蜒的阴影，好像一句句难以理解的铭文。
石碑侧面的土里伸出一只手，爱德华一边往外爬一边抖掉头上身上的泥土，忍不住说道：
“这次的欢迎是不是有点太热烈了？”
祂抬起头，只见一片巨大的黑影在眼中骤然放大，阴影凝聚成的巨人手臂上张开一个又一个红色的裂缝，仿佛黑色的夜空中陡然出现无数红色的新月。
“喂！”
阴影巨人的拳头轰然砸下，将石碑砸碎成粉末，整座小岛都陡然下沉了两米！
失去了门的陵寝中，红色的月光终于照射进去，照亮了坐在王座上的人。
名为罗塞尔·古斯塔夫的人从黑色的王座上站起，束缚祂的阴影和藤蔓片片碎去，祂不再是皇帝，也不再是人类，只靠着神秘学联系和母神的力量维持着自己最后存在。
祂冷笑一声，最后看了一眼远处还愿意帮祂的那个贝尔纳黛，闭上双眼，张开了双臂。
融化在了红色的月光中。
TBC
——————
睡觉！
第408章 不容乐观
729
整个岛屿已经变成了红色的世界，岛屿上的扭曲生命和植被疯狂地生长，从自己的身体中分裂出一头又一头崭新的个体，这个隐世的岛屿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变得繁盛。
岛屿剧烈地震动，红光刚有蔓延出去的趋势，却又突然随着罗塞尔的消失而停顿下来。
但是阴影没有再一次汇聚起来。
没有重生，没有死亡，没有第二次和更多次的降生，世界都极其突兀地安静了下来。
月光像是水一样融入了陵寝的每一个角落里，它缓慢地充满了每一个缝隙，每一个角落，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在陵寝中翻翻捡捡，似乎是在寻找刚刚还在这里的罗塞尔·古斯塔夫的去处。
簌簌。
不远处的深坑里，被阴影巨人砸进地里的爱德华再一次艰难地爬了出来。
“这就是你的选择？”爱德华有些意外，又不太意外。
罗塞尔的未来有很多，唯独没有复活成功的那一条。“罗塞尔怒不可遏当场爆炸试图让堕落母神污染自己”是一条未来的可能性，“罗塞尔憎恨堕落母神所以宁愿自杀都不愿意成为母神的眷属”也是一条可能性，两条可能的分支在于罗塞尔到底是讨厌母神多一点，还是讨厌自己多一点。
爱德华自己也很好奇这个。
就目前看来，在被母神污染了二百多年后，又遭受了来自自己的女儿的精神折磨，罗塞尔现在讨厌堕落母神更多一点。
祂既杀不死自己又不愿意投身母神，最后就只剩下这一个选项了。
恶魔状态良好，毕竟罗塞尔·古斯塔夫连续两次泄愤似的攻击并不可能给祂造成多少伤害（hp-1），祂都要死了，而且在愤怒和污染中挣扎许久不曾解脱。罗塞尔活了那么久也不容易，人之将死其面也善，看在都是朋友的份上，爱德华倒也愿意让自己看上去挨了两下很结实的打哄祂一下。
这两下子倒还让祂有种怀念的感觉。
虽然不是祂的记忆，但在上个版本的“爱德华·沃恩”的记录里，同为罗塞尔认识的天使，罗塞尔会对查拉图做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对祂却大部分时候都很随意，甚至敢调侃自己古板。
在成为半神之前，罗塞尔都尽力让自己在查拉图面前从礼仪到发言都显得规规矩矩，不愿意触怒这位神秘的占卜家，甚至连日记里都很少提到对方相关的事情。
但转头来他就跟爱德华调侃老头子的胡子乱糟糟，喜欢发出让人很烦的笑声还一天到晚讲谜语。
“如果占卜家都是这个样子，以后我看到一个打一个！”
罗塞尔曾经这样信誓旦旦地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