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峰皋月
“等一下……我相信白石，真的。”叶山诚恳地说。
从显示器上抬起眼，叶山走了过来，就站在电脑的后面，看着晴人的眼睛。
“好吧。”晴人深吸一口气，“所以叶山同学现在的想法，是什么？拜托我按兵不动，然后把这件事情全部交给侍奉部的各位去处理，然后等待事情收场？”
“嗯……”
“其他人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我可是受到了师出无名的中伤。”晴人微微蹙眉，看了叶山一眼，“你希望大家能像之前一样和睦相处，这份心情我也明白。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和大家成为朋友，在这个新环境里缔结友好关系。”
“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对吧？”叶山问。
晴人坐在电脑前面，抬起眼睛看着叶山，“是，不过只是叶山同学和大家都有把我当朋友，但至少发送这些邮件的人，并没有那我当朋友，说老实话，我有点伤心。”
他说这话的时候，双眼静静地迎上叶山的视线，窗外的光线正在一点点地变暗，借着电脑屏幕的反光，从叶山的角度看上去，晴人的脸被鼻唇的阴影挡住些许，看上去明暗不定。
忽然地，叶山隼人想起来白石晴人第一天进入二年F班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在离开教室之前，他记得晴人的态度忽然变得冷漠了很多。
虽然并不明显，但叶山隼人自己有类似的立场，所以能够明白。
他只见过一次那种冷漠，那之后的晴人总是温和地笑着，面对大家，乐观而开朗，叶山甚至都有点羡慕。
“抱歉，白石……”叶山提自己的朋友向晴人道歉。
“你没有做错，我也不需要你的道歉。”晴人走过去打开活动室的灯，“该道歉的，是做这件事的人。”
“……”叶山陷入沉默。
白石晴人的语气和态度从头到尾都很冷静，也很沉稳，一直在尽力避免和叶山的争吵，叶山也在努力回避与晴人的争吵。
毕竟和晴人关系交恶，传出去之后绝对不好听。
就他本人而言，其实也不希望与白石晴人产生嫌隙。
于公于私，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那……白石你打算怎么做？”叶山说。
他其实有点好奇，晴人在考虑什么。
说老实话，叶山知道自己和晴人现在状况不对等。
在晴人高概率无辜的情况下，叶山知道自己如果继续劝说晴人大度的面对这件事，那才是真的不近人情。
针没有扎到自己身上，当然不会觉得疼。
入学这一个月里，晴人拿到的风评和人望不比叶山隼人差，受到这种中伤，对他的努力也会存在不小的损害。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叶山作为足球部的王牌遭遇极其恶劣的无证据指控，即便大家都相信，也会影响到他在足球部的活动。
何况晴人还是学生会、网球部两头跑。
——他在文艺部这边的活动，也许不会受到影响。
“其实呢，在说我怎么做之前，我想先问问叶山同学……”晴人看着他，“如果接下来，那个真正的犯人找到你，像你坦承自己的行为，并向你道歉的话，你会原谅他吗？”
“诶？”
“然后将这件事当做没有发生过，像以前一样对待那个人。”
对于晴人直指内心的追问，叶山毫不犹豫地点头，“啊，我当然会原谅，我相信这只是那个人一时间的鬼迷心窍。”
“那问题就好办了。”晴人说，“我可以在不找出犯人的情况下，让始作俑者向叶山同学道歉，这样可以吗？”
“你要停止调查吗？”叶山的表情亮了一点。
晴人却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问了一个问题，“如果……匿名邮件失控了呢？”
“失控？”叶山愣住了。
他不小心忽略了这个可能性。
接着，晴人就露出很忧郁的神情，“对，比如说……叶山同学也被卷了进来。”
“我？”叶山瞪大了眼睛。
“我明白叶山同学不想让抓住始作俑者的想法。”晴人忽然很严肃地提醒叶山，“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不只是针对职场见习的分组，而是更加严重的毁谤行为呢？”
随后，叶山隼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更严重的……行为？”
“如果叶山同学选择单纯的包庇，可能会有更严重的后果，比如邮件的攻击规模还在继续扩大，叶山同学、三浦同学、海老名同学、由比滨同学，甚至还有户冢同学和比企谷同学，总之就是以这样的规模，在班里继续扩大波及范围。”晴人举起手，在空气里模拟了一个爆炸的样子，“结果不就更加的糟糕了吗？”
“大家……”叶山微微错愕。
“而且这种后果很可能是始作俑者没有考虑到，却被人利用起来的。”晴人认真地提醒，“看不见的恶意才容易无限制的扩张。”
“所以才需要让做这件事的人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然后道歉和收手？”
“而且只有叶山同学，才能原谅对方，并让对方相信这件事可以被原谅吧。”
“原谅……吗？”
第三十七章 疑惑（1）
在文艺部活动室和叶山沟通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
说服了叶山之后，晴人又在文艺部逗留了一会儿，直到巡逻检查社团活动室和教室的森老师催促之后，晴人才关掉了文艺部的电脑，收拾东西离开。
时间上稍微有点紧张，他几乎是一路奔跑，才赶在合适的时间搭上电车，前往了樱咲站打工。
如果再迟一分钟，晴人就只能赶下一班电车，然后华丽地实现打工迟到，被老板稻穗信按规定扣掉一部分打工的工资。
那是晴人无论如何都想尽量避免的糟糕结果。
今天也顺利地找到了座位，晴人安定地坐在座位上，回想今天的事情，他在思考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什么。
不，也许自己什么都没做错，只是对于那三个人来说，他的存在本身就是非常让人介意的。
平时的课间和午休时间还好，并没有什么大碍，但到了这种差额人数的分组，晴人或许就显得非常碍眼了。
比起户部、大冈或者大和那样围绕着叶山转的情况，晴人更多的时候在叶山面前，都表现出一种对等相处的姿态。
所以晴人看上去反而最有可能被叶山邀请参加分组。
那样剩下的名额只有一个，三个人为此产生的要更加地剧烈也说不定。
只不过为了照顾叶山的面子，不会发展到明面上罢了。
对于这种结果，晴人是没有想到的，他并不会坚持非要和叶山在同一个小组里面，要有什么明争暗斗，他们三个自己在那里争就好了吧？
可惜的是，白石晴人并不能未卜先知，也没有敏锐到能够看到这种问题。
他在班上和叶山相处的时间，并不比户部他们几个多，常常在午休或者放学后提前离场。
否则晴人可能上个星期提交表格的时候，就会宣言这件事了。
事到如今，匿名邮件已经开始在班上蔓延，再去考虑避免事情发生已经如同事后诸葛亮。
他并不认为户部他们三个是什么性格恶劣的人，只不过是在一个特殊的情况下，选择了看似谨慎但又极端充满恶意的行动。
“真的是……有够差劲的。”晴人无意识地流淌出不满的低语。
这时，无意继续去思考那些事情的晴人，微微抬起垂下的眼睑，看到视野里出现了一双制式小皮鞋，鞋子的主人双腿被中等织度的丝袜包裹，纤细修长得如同铅笔一样。
他抬起头之后，看到的是嘉神川诺艾尔，她正一个人站在右前方，身后是其他的乘客，不知不觉间，车厢里又渐渐地坐满了人，晚上车的乘客只能站在车厢里，紧握住头顶的吊环。
正打算和诺艾尔打招呼的晴人，发现她的注意力并不在自己身上，而是一副很困扰的样子，脸色也不太乐观，像是身体不舒服似的。
微微张大眼睛，注视了诺艾尔数秒钟，他忽然伸出手，握住了诺艾尔提书包的右手腕。
“诶？”手被人握住的之后，她不自觉地露出惊讶的表情，看到了经常在这趟班车上遇到的白石晴人。
“克罗艾同学，这里有空位，你不太舒服，还是坐着比较好。”晴人露出顶顶温柔的笑容，手却很强硬地把她拉了过来，以极快地速度交换了位置。
在她坐稳的瞬间，晴人就放开了手，伸手握住上方的吊环。
“Merci（谢谢）。”诺艾尔面上的惊讶之色并未退去，她用细若蚊呐的声音答谢。。
晴人点点头，下一秒他的站姿忽然一歪，人向后面倒去，接着就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惨叫。
“啊——！”
所有的乘客都看向了他。
恢复站姿的晴人，转过身想那个表情很痛苦的男人欠身不断地道歉，“抱歉抱歉，我的腿坐麻了，没有站稳，踩到了你的脚真是不好意思——”
“可恶，站不稳就不要给别人让座，逞什么能？”男人瞪着眼睛，非常不满。
晴人眯着眼睛，露出歉意满满的笑容，像个复读机一样重复同一句话，“抱歉抱歉——”
他的态度足够诚恳，男人也不好继续当着这么多人发作，而且晴人看上去还比他高大年轻一点。
一脸油腻的中年男人只好息事宁人，然后一瘸一拐的挤过乘客，躲开了四五米，淹没在人群里面。
“?a va bien（你还好吗）？”晴人关切了一句。
对此，诺艾尔摇了摇头，“Pas de problème（没事）。”
刚才在那里的时候，晴人看到诺艾尔身后站着那个中年男人时，诺艾尔的表情就很糟糕，而中年男人虽然面无表情，但总给人不好的感觉。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有意，总之诺艾尔在林女站上车后，站在了离自己很近的位置。
不好随便下断言的晴人无言地伸手吧诺艾尔拉过来，并把座位让给她。
中年男人脸色变了的瞬间被持续关注的晴人发现，他就顺势装成腿麻站不稳，趁机狠狠地踩了那个男人一脚。
因为很显然对方的痴汉行为还算克制，只是贴得有点近，在这个虽然满是乘客，也到不了那个程度的贴近。
晴人也就只给了一点小教训。
“我们在下一站下车吧？”晴人隔着乘客瞥了眼那个男人，小声地提议。
对此，诺艾尔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从这里到樱咲站还有一站路，虽然不知道诺艾尔被骚扰了多久，但继续和对方待在同一节车厢里，的确很让人不舒服。
不过今天诺艾尔也是只身一人啊……
他这样想着，又偷偷地打量周围，结果看到就在离自己隔了一个人的地方，诺艾尔的那个一起去长野旅行的朋友——名叫志摩寿奈樱来着——就在隔了一两个乘客的地方，正和同样穿着林女制服的女生在一起，交谈着什么。
像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注意到这边一样。
有够奇怪的。晴人想着，收回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