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峰皋月
他刚在旁边落座，诺艾尔就伸出一只手来检查他的帽子。
“用来固定纱布的纱网还在啊。”
“嗯。”晴人点头。
“头发都剪掉了呢……”诺艾尔放开手，抚了抚针织帽的边缘，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
晴人笑了出来，“头发太长容易不卫生，会感染到伤口。我自己嫌清理起来麻烦，索性就剃掉了。”
“真是的。”诺艾尔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看到她一副心怀不安的样子，晴人索性厚颜无耻地自夸起来，“不过你看嘛，我好歹也算是总武高的风云人物，收到过无数情书，那我长得肯定不差，头发短一点长一点都不是问题。”
诺艾尔讶然地望着晴人，“收到过很多情书……”
“嗯，特别是文化祭过后，大概一个星期三四封的程度。”晴人捏着下巴，“会不会其实比较少啊？”
“真是的……果然就该那样没错。”诺艾尔忽然嘀咕了一句。
“嗯？”晴人没听懂。
但是诺艾尔已经顾左右而言他，“晴人你把那些情书……都拒绝了？”
“冷处理，没有去见面，直接全都收起来，然后抽时间偷偷丢进学校的垃圾焚烧炉了。”晴人说。
诺艾尔望着晴人，“原来晴人也会很过分呢。”
“那总不能拒绝不当，让对方误以为有什么机会……那才很过分不是吗。”晴人叹了口气，“我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处理好。”
“其实晴人……很厉害了。”
诺艾尔说着，忽然向晴人这边倾斜身子，靠在了他的肩头上。
“怎么了？起太早觉得累了吗？”
“不是。”诺艾尔闭上眼睛，“晴人现在一个人在这里，会不会很辛苦？”
“你指什么？生活上完全没问题，我什么家务事都会做。”
“我只是觉得……晴人的公寓有点冷清。”诺艾尔说。
“那果然还是暖炉温度太低了。”晴人失笑。
“晴人真是……”
“好啦，在这边只是暂时生活，等到读完高中，后面大学我可能会回到茨城去。”
诺艾尔十分惊讶，“茨城？可是我记得那边的大学……不是很好，晴人的话，一定能考进东大吧？”
“能考进去是一回事，但是自己将来并没有太远大的志向……所以想早点回到旧家去。”晴人自嘲地笑笑，“是不是很没骨气啊。”
“晴人将来想做什么？”
“我啊……当个老师之类的？或者像信老板一样，到外面去旅行几年，回来之后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咖啡馆。”晴人漫不经心地说着。
“真的是很随性呢。”
晴人低下头，“母亲过世前，没有太明确要求我将来要做什么样的人，只是希望我能够健康平安地长大，过个一帆风顺的人生罢了。”
对于只身一人的自己，晴人其实反而没有什么压力，只需要照顾好自己，便已经十分足够。
“稍微有点佩服晴人呢，明明什么都能做好，却并不太想要什么伟大的目标。”诺艾尔轻轻地说。
“尽管我失去了很多，但也得到了很多。如今能够和大家一样的笑、一样的哭、一样的生气，我就知道自己还有力气继续普普通通地生活下去。”晴人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地开口，“我知道自己并不是只身一人。”
顿了顿，他又说：“人要知足。”
“我也在这里。”诺艾尔伸手，轻轻地握住了晴人的手，“我不会丢下晴人你一个人的，就像你说不会丢下我一样。”
“诺艾尔……”
“之前呢，跟姐姐聊过晴人的事情。大概是她刚回日本那阵子。”诺艾尔用细小但清的声音，在晴人耳边缓缓地说着。
“说什么了？”晴人问。
“她说她看到晴人现在这个样子，其实非常心疼。她说那个时候的晴人那么活泼，那么肆意奔放。但是现在却……却这么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任何一件事似的。”
“人总是会变的啊，没有谁能够一辈子都那么无忧无虑，总归是要长大，然后直到生活的辛酸疾苦，学会如何更加自然而然地去迎接所有不顺心的事情。”晴人静静地回答，却没有去反驳诺艾尔。
她说的……或者说克罗艾看到的，都是事实。
“姐姐还说，很后悔在你最难过的时候，没有陪在你的身边。”
“这话她也跟我说过啊。”晴人满是无奈，“克罗艾姐姐从来都不欠我什么，她觉得很过意不去，只是她太善良，能够对他人的疾苦感同身受罢了。”
“可是如果那时候姐姐在你身边的话，你会怎么样呢？”
“突然问这种问题会很尖锐诶，诺艾尔小姐。”晴人一时间有点说不上来话，只能用这种不太正经的话语来应对。
当然，他有种预感，今天的嘉神川诺艾尔格外地不好应付。
“稍微很在意，如果晴人说不上来的话，就算了。”诺艾尔坐起身，但依旧抓着他的手，翠绿的眼睛直勾勾地凝视着他，深邃得如同热带雨林最繁茂的季节，“因为晴人也没有经历过吧。”
“嘛……”
晴人无奈但柔和地笑着。
他倒不是完全答不上来，只是……总感觉说出口之后，会显得很奇怪。
在那个最痛苦也最喘不上气来的时候，如果有个人在自己身边，给予自己怀抱和温暖……
他想必会义无反顾地爱上对方。
无论那个人是谁。
但到底只是一个可能性。
晴人明白自己性子有多不服输，硬是一个人撑着打理好了家里的事情，让亲戚长辈们都逐渐放心，顶多担心一下经济来源的问题。
他拙劣的逞强，应该瞒不过克罗艾姐姐，所以……
但那只是如同妄想的可能性。
“如果非要说的话……”
但晴人还是想从头到尾，把这段话告诉给诺艾尔。
他也说不上来理由。
可至少，应该让诺艾尔明白。
不过没等他开口，柜子上手机就忽然响起了来电铃声。
他只好慌忙拿起来电话接听，然后那边传来一个全年活力满点的声音。
“你现在很闲对吧？鹤屋前辈要请我们去雪山别墅玩！你收拾一下，明天上午十点在车站前集合，有专门巴士来接，over！”
“喂……”
不等晴人说玩什么，春日就如同夏天那次一样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
“春日的寒假计划……”晴人扶着额头，“和夏天那次差不多的样子。”
“这样啊。”
结果话音未落，电话再度响起，又是春日打来的。
“对了！这次会去的不止SOS团，还有你的学生会和那两个嘉神川，都是鹤屋前辈邀请的，over！”
“我还一句话都没说呢，over……”晴人自言自语。
这时，诺艾尔也拿起了手机，似乎收到了一封邮件。
“鹤屋小姐邀请我和姐姐去她家的雪山别墅玩……”诺艾尔喃喃道，“应该和晴人是同一个地方吧？”
“如果不是才奇怪啊。”
第一章 冬日合宿（1）
集合是在次日清晨的车站前。
虽然说是有包巴士，但那是为了从车站坐列车到了目的地之后，再转乘巴士，减少等待的时间。
预定到达雪山的时刻是中午时分。
但是来得比较早的晴人，看着车站前聚的人越来越多，连路过的行人都以为这是什么学校活动而多看了两眼。
晴人也不禁觉得问题很大，于是他趁着等待的时间，去招呼了一下鹤屋前辈，想把她叫过来询问。
“哦呀，晴人君看上去气色好多了，医院怎么说？我没去问，应该还好吧。”鹤屋前辈爽快地笑着。
“托前辈的福，一切都好，再过些时间就完全康复了。”晴人笑着致谢。
“反正到伤好之前就安心那家医院，我都打点好了。”
“实在是太麻烦鹤屋前辈了……包括追责的事情。”晴人的语气尽量委婉。
鹤屋前辈却少有地口吻严肃起来，“因为觉得只靠你们自己解决，最后肯定会有问题，我就稍微管了管。”
“感激不尽。”晴人只能说着重复太多次就显得虚假的致谢话语。
但对于受到的恩情，他是发自内心地感谢着。
一通寒暄过后，鹤屋前辈才问晴人想知道什么，他无奈地看了眼站台前聚在一起说话的人。
“没什么，我就在想，这么多客人，会不会打扰到鹤屋前辈家的别墅？”晴人苦笑。
“安心吧，我父母今年冬天去瑞士了，别墅没有别人会用到，所以根本不成问题。”鹤屋前辈极其淡定，“而且马上就快考试了，考试之前也想最后再放松一下。”
“呃……鹤屋前辈我知道没问题，但是朝比奈前辈那边……”
一听到大学入学考试，晴人也开始顾虑起来。
“没关系啦，实久瑠是那种一紧张就发挥不出实力的人，得好好帮她调整心态才可以。”鹤屋前辈也苦笑着说，“毕竟我也不可能一直保护实久瑠，那样也不能算是真正地对她好。”
“倒也没错。”晴人深以为然，他看着刚从公交站台赶过来的雪之下和由比滨，“不过连学生会的他们也会被邀请，不知道有没有吓到他们几个。”
鹤屋前辈捂着嘴笑，“之前圣诞节的时候光顾着热闹，都没有跟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