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猫要成仙
“我没能给您尽孝……对不起……您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少抽烟少……算了你想抽就抽吧……”
“爷爷不抽烟了还不行么。”陈伯符苍老的面庞上尽是哀求之色，这是陈伯符从未在外人面前露出的表情，“乖孙……爷爷求你了……我们想办法再活下来……”
“幼凝。”
陈景忽然打断了老人的话，侧过头看向身旁沉默不语的乔幼凝。
“这么多人……除了老爷子……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
“你没有对不起我。”乔幼凝不停地摇着头否认。
“你看你还是这样……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你为什么做了再多也不愿意说呢……”陈景无奈地笑着。
就在乔幼凝想要解释什么的时候，只感觉脸上传来一阵刺骨的凉意，而人群之中也传来了好几个惊呼的声音。
“别怪我吓着你啊……”陈景轻轻在乔幼凝脸上摸了摸，然后掐了掐她婴儿肥的脸蛋，“再不摸摸你……以后就没机会了……”
乔幼凝望着眼前如猩红骨骸一般的手臂，眼眶中的泪水不停打着转，想哭却又不敢当着陈景的面哭出来。
傻不傻……
弄成这样……
你该多疼啊……
“我刚才昏迷的时候做了一个梦。”
此刻陈景似乎真的没什么力气了，仅剩的独臂无力垂在一旁，胸腔的起伏也逐渐微弱，那双刚透露出几分清醒的眸子，也忽然间浑浊起来。
“我梦见我在哨兵岭……爷爷奶奶都在……老李早上来找我上学……让我给他作业抄……结果我没写还被他嘲讽了一顿……这个狗东西……”
站在人群最后方的李默白一言不发，如死寂的机械般沉默着，纵然陈景述说这场迷离幻梦的时候，他已是心如刀绞，苦闷悲伤的情绪就在胸腔之中燃烧，但他却没办法哭出来……
“后来你来找我……还偷偷给我送情书……但我记得你胆子没那么大啊……你要是胆子那么大……你早就得手了……”
乔幼凝笑着不停地点头，泪水肆意在脸上流淌，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后来我回家……你跟老李都跟着我……我奶奶做了一桌子我们爱吃的菜……老爷子还让我们吃完饭就滚去他的书房打游戏……生怕咱仨学成书呆子……”
陈伯符嘴唇不断颤抖着，那些来自于表世界的记忆忽然涌上心头，那些年对陈景以及家人的忽视，那一幕幕都在眼前浮现着。
“夏天的夜真长啊……”
陈景此刻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说话也不再有什么逻辑可言，只是临终之人的疯言呓语。
“山里的蝉鸣还是那么烦人……我看见拜阿吉在帮我们捉蝉……它说让耶格托斯下厨给我们炸来吃……我奶奶说敢把虫子往锅里放就敲它们满头包……还有我们小区……劳伦斯爷爷让我们回去交物业费……他说他已经成物业经理了不管不行……”
“隗楠还是天天宅在家里……把言雀跟莱恩都带坏了……这傻丫头也不知道多出去走走……说多了还觉得我烦人……”
陈景眼睛眨动的频率越来越慢，每一次眨眼似乎都要用上很大的力气。
“家里卫生又没人管……到最后还得我来……你们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还好有幼凝帮我……”
此刻众人已是泣不成声，隗楠更是泪流满面地蹲在地上，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哭声太大让陈景听见。
“爷爷……我好冷啊……外面风好大……是不是忘记关窗户了……”
“没事……”陈伯符掀起黄衣长袍的衣角，往陈景身上掖了掖，“乖孙……爷爷给你关窗户……不冷了吧……爷爷在呢……别怕……”
至高者此刻已经不忍再继续看下去，转过身默默离开了人群，犹如空气一般穿过了这些泣不成声的人。
直到祂感知到陈景的气息彻底消失。
直到人群中爆发出老人撕心裂肺如野兽般的哭嚎。
“走吧，深空要送你们出去了，我为你们护航。”
至高者这才停下脚步，但仍不想回头去看陈景离世的模样……这位血亲，这位兄弟，他的结局，仍然不被至高者所接受。
但在这一刻已经没有人听得见祂的话了。
痛哭失声的众人眼里只有那个犹如残尸般的陈景，当陈景的气息彻底从他们的感知中消失，扑面而来的悲伤顿时淹没了所有人。
“不要浪费他的牺牲！”
至高者忍不住催促了一句，心说难道这些人都那么愚蠢吗？！
人都已经死了！哭有什么用！
至高者正要回头提醒众人一句，却不曾想就在这个时候……
一个古怪的铃声，忽然从陈景所在的方向传来。
“这是……”
第九百零三章 无有归期（上）
当那阵古怪的铃声响起时，除它之外的所有声音一瞬间都消失了，整个世界万籁俱寂……仿佛只有那阵持续不断的古老铃声。
至高者回头看去，只见站在陈景身旁的乔幼凝，已经被一层淡金色的朦胧光晕笼罩，而那阵奇怪的铃声，也是她脚踝上的铃铛散发出来的。
“爷爷，别哭了。”
乔幼凝轻声安抚着老人，温柔的声调似乎拥有某种魔力，直接让几乎悲痛成疯的老人交出了怀里的孙子。
没错。
陈伯符亲手将陈景递到乔幼凝怀里，既没有找乔幼凝询问原因，也没有半点不舍……似乎这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要知道，在此之前，这位几近癫狂的老人，根本不给外人接触陈景的机会，也就乔幼凝可以近距离接触一下，但看他那疯疯癫癫的样子就知道……他绝不会把陈景交给外人。
他就打算这么抱着自己的亲孙子，然后回家……或是回到表世界的哨兵岭，或是回到卡寇沙的神殿废墟之中，或是远去南方重建一座永夜城。
老人就是这么打算的。
他知道陈景是个恋家的孩子，所以他明白自己需要做什么……带这个孩子回家，这就够了！
所以看见陈伯符忽然交出陈景的时候，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片刻的呆滞，唯有“至高者”兴奋地望着这一幕，眼眸之中似有火焰在燃烧。
“母星……其实还有机会不是么……”
乔幼凝的身材本就略显瘦弱，俏生生的背影，也只让人觉得她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可这一刻她怀抱着陈景这个大男人的时候，却没有任何人觉得突兀。
“你……把我孙子还给我……”陈伯符在这一刻忽然清醒过来，颤抖着向乔幼凝伸出双手，“我要带这孩子回家……”
“爷爷，相信我……”
乔幼凝脸上满是温柔的笑容，前一刻的悲伤早已不见踪影……在脚踝上那串铜铃发出响声的瞬间，她似乎就明白了很多东西。
“我有办法救他。”
听见这句无比笃定的话，陈伯符顿时就愣住了，而一旁的众人也急忙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向乔幼凝发问。
“幼凝姐！你真的有办法救阿景吗？！”
“可他现在已经没有气息了……”
“哎呀，你们不用担心啦，我又不会拿这种事来跟你们开玩笑。”乔幼凝笑了笑，“我真的有办法救他。”
话音一落，乔幼凝便抱着陈景回头，看向一动不动犹如雕塑般的“至高者”。
“这个天命……你看见了吗？”
“没，没有……”
至高者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一时间说话都有点吞吞吐吐，但眼中的兴奋是任谁都能看出来的。
“那就对了，胜算更高了。”乔幼凝笑道，“你送我们去母星，然后护送这些位面返回深空之外。”
虽然乔幼凝这番话像是在命令“至高者”，但“至高者”却不这么认为，甚至还有点高兴。
“好！”
就在这时，陈伯符忽然挣脱了“束缚”，猛地一把拽住乔幼凝的手臂。
“你到底要带我孙子去哪儿……”陈伯符双眸猩红，眼中凶光毕露。
“去母星救他。”乔幼凝轻声说道，清澈的眸子里，是前所未有的真诚，“爷爷，你放心，我可以害任何人，但绝对不会害他，现在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真的能救他？”陈伯符急切地追问道。
“应该可以。”乔幼凝点了点头。
“需要多久！？”陈伯符再次追问。
“可能一两天，也可能一两年，几百上千年也有可能……”乔幼凝无奈地笑着，“我也没办法给您一个准确的答复，但我相信您一定可以等到他回来。”
得到这个不算确定的答案，陈伯符顿时陷入了矛盾之中……他很想相信乔幼凝，但陈景的确已经死了，那种气息彻底消散之后的死兆……太真实！
“你……带他去吧……”
陈伯符最终还是松开了手，眼神透着一丝从未出现过的怯懦，似乎不敢去面对那个最坏的结局，哪怕眼前的希望并不真切，他也只能当作救命稻草牢牢抓住。
“如果救不回来……你把他带回来……我带他回家……”
“好。”乔幼凝毫不迟疑地答道。
众人在这一刻其实都想多问几句，但陈伯符却招呼着所有人让开，给乔幼凝让出一条路。
走到“至高者”身旁。
乔幼凝这才回头。
“记住阿景的嘱咐，你们要好好活着，也稍微有点耐心……他一定会回来的。”
乔幼凝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那种温柔到骨子里的声音，似乎有一种安抚人心的魔力，原本躁动不安的众人也逐渐冷静下来，连隗楠都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痕。
“幼凝姐！阿景交给你！我们都放心！”
闻言，乔幼凝也是笑着点点头，随即看向“至高者”。
“我们走吧。”
“好，现在就走。”至高者毫不犹豫的应了一句，但就在祂准备带着乔幼凝超远距离跃迁时，还是有些忍不住的担心，“有我帮忙……这应该不算是干扰天命吧？”
“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乔幼凝笑道。
“我看不清……”至高者低声说道，“你，他，你们两个的天命都已经模糊了……”
“放心，不会有事的，这是母星告诉我的。”乔幼凝给了“至高者”一个定心丸。
得到如此肯定的回答，“至高者”便也不再犹豫，直接带着乔幼凝便开始向深空母星所在的方向跃迁。
在这过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