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猫要成仙
那应该算是河吧?
还是江?
说不定是湖?
陈景看不太清楚。
淤黑幽暗的水面倒映着月亮古怪的笑容。
隔岸一眼都望不到头。
陈景随便看了几眼便收回目光,生怕暴露了自己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刚进单元门,迎面就走来了六个穿着保洁服的壮汉。
这几个壮汉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身高都在两米四到两米五左右,过分夸张的肌肉将宽松的保洁服撑到了炸线的极限。
领头的保洁员似乎认识陈伯符,拿着一张纸急匆匆地走过了来。
“老爷子,我们收拾完了,一共有十三个,回收价格我按照市场价给你,明天早上应该就能到账了……”
“不用给那么多。”陈伯符摆摆手,倒是比陈景想象中的好说话,“你们来打扫也费了不少劲,按照市场价的九折给就行。”
“什么东西啊?”陈景好奇地问了一句,看向那几个壮汉身后拖着的拉杆车,上面塞着几个特大号的白塑料袋,也不知道装着什么。
“物业啊。”陈伯符龇着牙花子说道,“今天下午又来找我麻烦,说我把他们饭碗给砸了,然后就吵起来了,之后又打起来了嘛……”
“你又吃人了?”陈景试探着问。
“没有没有!”陈伯符顿时摇头如拨浪鼓,指天发誓自己要听孙子的话换口味,“我就是顺手把他们都给弄死了,尸体打包卖给清洁工还能赚一笔。”
听见这话,领头的清洁工忽然叹了口气。
“老爷子您下次能不能悠着点,全弄得稀碎粘地板上都扣不起来,拿铲子铲了半天才弄干净……”
哦。
是这么回事。
陈景不动声色的又往旁边挪了一步,偷偷与陈伯符拉开了一点距离。
怪不得那些塑料袋里都透着一丝血色,原来装的都是人体零碎……
“都死了好,死了干净!”
陈伯符带陈景坐电梯的时候,嘴里还在数落那些不干人事只会收钱的物业人员,慈祥的面孔下透着一丝让陈景毛骨悚然的狠辣。
“景景你以前还劝我,让我别跟他们计较,你看他们是不是蹬鼻子上脸了?”
“嗯,对!”陈景明智地选择站在陈伯符这边,他可不想被装在塑料袋里,“爷爷说的有道理!”
“欸,你这孩子开窍了啊!”
陈伯符惊奇地看了陈景一眼,既欣慰又感动地摸了摸他的头。
“爷爷我啊,最讨厌被别人骗了,那些狗物业都他妈是骗子,嘴里说要给我个闲差养老,结果让我二十四小时去巡逻,真有他们的……”
“啊……就因为这个吵起来然后动手了?”
“不然呢?”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十六楼。
陈伯符一马当先走出电梯门,陈景则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后面,听他似乎气没消还在骂。
“骗我的都他妈去死才好!”
“……”
陈景心惊胆战地听着老爷子口中“骗子去死”的言论,默默记下了自己家的门牌号1605。
进屋后。
陈景发现这是一户在现实世界最常见的三室两厅两卫的户型。
整体装修风格看着挺老气,有些像2000年左右的中式风,整体给人的感觉有些说不上的压抑,不过……至少还算正常。
起码比红姨家那栋“活体宿舍楼”强多了。
回到家后。
陈伯符先去卫生间里洗了把脸,等他出来的时候,陈景已经将冰箱里的蛋糕拿了出来,一副知心乖孙子的模样坐在餐桌旁候着。
“准备得这么齐全?”陈伯符眉开眼笑地走过来,坐在陈景对面,然后疑惑地问了一句,“怎么不插蜡烛?”
“等你来插。”陈景不动声色地回道,完美掩饰了自己的心虚,“这叫仪式感!”
陈伯符哦了一声,随手拆开蛋糕附送的生日蜡烛,想了想最终在蛋糕的正中间插了一根蜡烛。
随后一打响指,蜡烛瞬间燃了起来。
熄灯后的客厅格外幽暗,此刻只有跳动的火光映在一老一少的脸上。
陈景不敢多说什么,甚至都不敢唱生日歌,因为他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怎么给老头子过的生日,更不知道这个里世界的生日歌跟自己唱的是不是一个调……
“又是一岁……”
陈伯符怅然地叹了口气,微弱的火光将他的脸映得忽明忽暗,看他的表情似乎不是很开心。
“爷爷也不知道还能再陪你多少年……”
听见这话,陈景迅速开始在脑中整理思绪,打算好好安慰一下这个正感慨着“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的老头。
可他没想到的是,陈伯符下句话就让他沉默了。
“你也就只有几十年好活,等你走了,爷爷可怎么办啊……”
“那我努力多活几年。”陈景闷声回道,心里只感觉这老头子说话丧得慌。
“努力有个屁用啊!”
陈伯符一时间悲从中来,痛苦地抱着头顶上写着“生日快乐”的纸王冠哇的一声哭开了。
这番表现让陈景有些不知所措,因为他从来没见自己爷爷哭过,甚至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
“白发人送黑发人……没想到我也有这么一天……”
陈伯符一边哭一边拿起塑料刀开始切蛋糕,连唱生日歌的心情都没了,先切了一小块给自己,然后把剩下的全推在陈景面前。
“也不知道你爸妈是怎么生的你!体质竟然这么差!连他妈普通人都比不过!”
陈伯符边吃蛋糕边骂着,时不时还红着眼睛吸溜一下鼻涕。
“你小子要是死了,以后可就没人给我养老了,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多可怜啊……”
听陈伯符这么说,陈景大概捋了一下自己身份上的一些细节。
在这个世界。
自己……不,应该是之前的自己,好像也是个弱鸡。
比不得红姨她儿子那么BUG。
甚至连普通的原住民都比不过。
“对了。”陈伯符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表情复杂地看向陈景,“以后你别去找大夫看病了,你压根就没病,以后谁再说你精神不正常……”
说罢,陈伯符恶狠狠地咬了一口蛋糕。
“你告诉我,我弄死他!”
“其实我也不算没病……”陈景回忆起日记上记载的那些内容,不动声色地说道,“我发现我最近就有点健忘……挺多事都回忆不起来了……”
“哦?”
陈伯符认真地看着陈景,试探着指了指自己。
“那你记得我是谁吗?”
“你是我爷爷啊!”陈景不明所以地回道。
“那不就得了,健忘就健忘吧,反正能记住我这个爷爷就行!”
陈伯符笑得很是洒脱,根本没拿陈景的话当回事,然后将放在陈景面前的蛋糕又拿回自己面前。
“差点忘了,你不爱吃这个口味的。”
“……”
洗漱过后。
陈景便假模假样地打着哈欠准备回房睡觉,可就在这时他却突然想起红姨托他带给老爷子的礼物。
那份独特的大肠刺身。
当陈景跟献宝似的把那袋新鲜下水从背包里拿出来,陈伯符当时就愣了。
“我操。”陈伯符忍不住惊呼一声,然后又觉得不该经常在孩子面前说脏话,急忙改口说,“乖孙,不是让你别拿这种东西回来么,爷爷不爱吃!”
“人家的一点心意,你看着办吧。”陈景把塑料袋塞进陈伯符手里,意思让他自己处理。
陈伯符想了一下。
然后走到窗边拉开窗户。
特别潇洒的把塑料袋从十六楼直接扔了下去。
嘭的一声。
楼下骂声一片。
“谁TM扔的啊!”
“高空抛物有没有素质啊!你他……”
听见楼下几个人在骂街,陈伯符出乎陈景意外的没有骂回去,而是单手拽起客厅的三人座实木沙发打算从窗户扔下去。
“算了算了,咱们不占理。”陈景赶紧拦住,苦口婆心地劝道。
陈伯符不听,依旧十分固执的想要把沙发扔出去,砸死楼下那几个嘴碎的。
“挺贵的东西……”陈景灵机一动改了口。
陈伯符犹豫地看了一眼沙发,决定听一次孙子的意见。
“还是我孙子持家有道……”
陈景刚听见他感慨这么一句,随后便发现眼前的老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