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暗蔼
米凯尔小幅度点了点头,而后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将手臂撑在了因为时间暂停而像根冰棍一样伫立着的凯文肩膀上。
“所以,之前苏见到的那个‘更高维度的存在’,也是你吗?”
“嗯?我倒是想见见他来着,但应该没有——哪怕是在梦里也没有。呃……但是也有可能是我梦到但忘了。”
“算了吧……”
米凯尔吃力地捂住自己的额头。
“你这个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更高维度的神明。”
“神明我肯定不是了。我要是神明的话……呃,好吧,其实我到现在还觉得挺不真实的。毕竟我在自己的世界里也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超能力是没有的,钞能力也是没有的,顶多也就是别人在做实事的时候,我会发呆想些有的没的故事……现在看来,那些故事或许不是我‘想’出来的,只是以‘想象’这种方式观测到的,存在于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包括我的故事?”
“包括你的故事……不,不是包括这么简单。”
马赛克将头摇得相当用力。
“该怎么说呢……”
马赛克斟酌了半天,看样子也没能找到合适的表达词汇,以至于最终说出来的话有些古怪生涩。
“这个故事,对我来说相当重要。这不是我‘观测’到的第一个故事,但却是我第一个从头到尾将其付诸于文字的故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我是第一个观测到你的故事的人,我……”
“付诸于文字……等等,你这个话都说不清楚的家伙,该不会是把这写成小说了吧……”
“呃……以结果而论,是这样的。”
马赛克挠了挠自己的后颈,看上去有些心虚,即使看不清他的面孔,也不妨大胆猜测他的脸上正有冷汗滴下。
“呵……”
米凯尔冷笑了一声,也说不出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
假如自己的一生,假如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被所有人围观的话,倒不是说不舒服,而是会觉得有些……难为情。
早知道有些时候就表现的正常一点了,也不知道那些细节会不会被观测到,会不会被用文字表现出来。
“所以,你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米凯尔重新拾起了先前被自己所打断的那个疑问。
“在帮助琪亚娜她们解决完我这个麻烦之后,这个世界的一切已经重新回到正轨——不对,暂时还没有,但只要等我做完最后一件事,一切也可以切切实实地回到正轨了。”
“那个……你就这么不待见我们的出现吗?”
虽然米凯尔的语气一直很平静,但对他相当了解的马赛克似乎还是从那些被掩盖的情绪中找到了些许厌恶。
只是那厌恶似乎也并非针对于他、他们这些【存在】的。
“不要误会,我不是不待见你们。我也并不讨厌观测的行为。我自己观测过无数世界泡中的世界,也观测过虚数之树上的许多枝叶。我观测那些世界的时候,也并非为了寻求某种答案,寻求什么意义,仅仅只是无聊,想要看故事而已。
“有不少学者认为,晚期智人之所以能够脱颖而出,建立文明,是因为他们有了讲故事的能力。通过故事发展出宗教,进而更新了社会组织形式,从而拥有了战胜其它动物与人种的力量。但这些太过遥远,要说距离近一些的话——圣痕,不也正是基于故事而来的吗。但要说不开心……我也确实有一些。”
“啊,我明白了——你是在恼怒于我们插手了那场战斗吧?”
“没错。那时的情况对于琪亚娜她们来说确实算得上凶险,但我也不过以残余的终焉权能吞并大量虚数内能最后放手一搏而已,只要她们坚持上一段时间,待到我体内留存的终焉权能已经不足以再控制如此大量的虚数内能,她们自然就会获得胜利。她们不需要你们的帮助。
“你们这样做,完全是在雏鸟破壳的关键时刻横插一脚,这只会让她们在今后遇到难以跨越的困难时忍不住期待奇迹再次出现,而不是努力坚持下去,凭自己的力量博取胜利。”
“看来你对这一点确实相当不待见呢……但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啊。”
马赛克为难地耸了耸肩。
“就好像你即使身为终焉,也无法违逆虚数的规则一样,我也并不自由。打破次元壁的并非我,而是另一个人,包括我能在这里使用部分的时间权能,以这样的方式与你对话,也都是那个力量的施予。我说过,在我的世界里,我只是一个既没有超能力,也没有钞能力的普通人。而我们打破次元壁的到来,从某种意义上是‘一定会发生之事’。哦,对了……我差点忘了,在你的记忆里,关于《崩坏三》的记忆,其实只到【因你而在的故事】吧?”
“嗯?”
米凯尔眉头微蹙,他看着那团模糊不清的马赛克,双唇分开了一瞬,又很快咬紧。
“你这个家伙……该不会……”
“明明听到我说‘诉诸于文字’的时候就有所猜测了,又何必到现在故作出惊讶来呢?”
“……果然是这样吗……那我应该称呼你为【父亲】,还是【米凯尔】?”
“我觉得这两种称呼用来形容我都有失偏颇。”
米凯尔哂笑了两声,笑容中满是落寞、失望,以及……重新燃起又转瞬即逝的战意。
“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彻底洞悉世界的真相,假如你们来的更早一些,我对于自己结局的规划或许会与现在不同吧。”
“要继续反抗【命运】吗?我以为自从爱莉希雅牺牲自己之后,你就已经从反抗命运走向了推动命运了。”
“谁知道呢,至少我的心脏刚才又跳动了。”
米凯尔歪了歪头,嘴角挤出一丝不屑的笑容。
马赛克没有动作,他紧紧盯着眼前完全是风中残烛的男人,像是在仔细审视着米凯尔,但下意识后退了半步的动作却暴露了他的恐惧。
哪怕他知道,如今的米凯尔,已然处在随便一个成年人都能一拳打倒的程度。他甚至已经无法以自己的力量走到不远处的虚数之树下。
可生在和平时代的人,又如何能真正与这个他们口口声声称之为软弱,却无数次主动将自己的生命化作子弹压入枪膛,无数次行走于生死的边缘的战士对视呢。
“好啦好啦,没必要这样……”
足足过了两三分钟,马赛克才如梦初醒地将手放到胸前摆了摆,又很快用一只手掌按住胸口,倒吸着冷气感叹道:
“早知道就不跟你开这种玩笑了,有点过火了呢……”
“玩笑?”
米凯尔不动声色地眯起了眼睛。
“嗯嗯嗯。”
马赛克忙不迭地点头,而后,他向着一旁让开身位,露出了一直躲藏在他身后的人——其实米凯尔的视线早就因为脱力而模糊,以至于根本没有发现马赛克身后的人影。
即使现在,那道人影的轮廓也仅仅是比马赛克清楚少许罢了。
但颜色是不会说谎的。
“米凯尔,你大概忘了一件事——你愿意为之背叛世界的那个人,也愿意为你做相同的事。”
米凯尔的喉结不断上下滚动,嘴唇颤抖着向上努起,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眼前是一抹正不断向着自己走来的粉色,在血一般的沙地衬托下,那粉红色没有变得模糊,反而愈加清晰起来。
而马赛克仍旧不懂气氛地在一旁做着多余的解说:
“所谓的【另一个人】,其实就是她呢。我们毕竟是来自太过遥远的另一个世界,想要凭自己的意志观测到一个完整的故事,几乎是不可能的。就算能够做到,在无数个世界无数种可能中,又怎么会恰恰好是这一个呢?
“有一点,苏或许和你说过,或许没有——当一个存在距离他所观测的世界愈是遥远,他的所知愈广,但所能加以的干涉也愈小。当距离远到极致,除非恰好同样被这个世界上的某个存在所观测到,不然他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干涉。
“没错,在你背负着痛苦,尝试着拯救她的五万年里,她被你保存下的人格一刻也没有放弃向外观测,而那种观测,等同于求救。因为她知道你是怎样的人,从一开始你就总是喜欢在战斗的时候优先将自己的生命作为赌注,她又怎么可能猜不到你用以拯救世界,赎清罪孽的方式呢?
“还记得我说的第一句话吗——这最后一段路,你们是走不了了。那条路走下去,可就是彻头彻尾的Bad End了。我们可不是为了帮助琪亚娜、芽衣和布洛妮娅战胜你而来,那只不过是用于确认穿越次元壁后的力量的举动。我们只是在她的呼唤下来到这里,所求也只有一个——让这个不美好的故事,能够拥有一个美好的结局……呃,你们有在听吗?”
马赛克尴尬地挠了挠头,因为米凯尔和爱莉希雅正面对面、手牵手,既没有搭理他的话,也没有互相倾诉什么。
仅仅只是长久的对视。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没有比这更恰当的,能形容现场的句子了。
如果忽略被推倒在沙地上,仍旧保持着微笑伸手动作的凯文的话。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米凯尔才吸了吸鼻涕,率先开口道:
“你怎么……来了。”
鼻子那里好像被什么堵住了,说话也闷闷的,因为距离靠的近,爱莉的脸庞倒也变得清晰,米凯尔只看见她忽然就破涕为笑,还指着他的鼻子。
米凯尔很快反应过来,是不小心挂了个大鼻涕泡出来,他只能用手掩住鼻子吸了吸,觉得尴尬的同时,又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还未反应过来,左边的脸颊微凉,是爱莉希雅的食指在他脸上轻轻戳了戳。
米凯尔的时间并未被禁锢,但他却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那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好像有电流从爱莉的指尖流入,瞬间贯穿了他的身体,整个人一激的同时,所有的记忆融会在一起,视线也不由得再次模糊。
他颤抖着抬起右手,将食指缓缓戳向了爱莉的脸颊。
然而食指戳到的脸颊却鼓了起来。
“其实在你将我递给芽衣的时候我就醒过来了,和五万年前真像呢,我可又是追了好久才追上,不过一来就听见你在说什么‘我已经不爱她了’,呵呵……”
爱莉难得以一段冷笑作为话语的结尾,而米凯尔却一边傻笑,一边任凭冷汗从自己的额角不断流下。
“呐!米凯尔,我现在可是生气的很,你自己说说,该怎么补偿我?”
爱莉闭上眼睛扬起下巴将脸凑了上来,只要米凯尔微微一低头,便能轻而易举地吻住她,这一点就连一旁的马赛克都理解了,甚至主动用手遮住自己的脸、转过了身。
但米凯尔只是傻笑着后退了一步,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又挠了挠后脑勺,像个傻子一样说道:
“我……我都听你的。”
爱莉睁开眼,不满地撅了撅嘴,然后轻快地挽住米凯尔的手臂,一个转身靠到了他身边,轻轻扶着他,又对着马赛克挥了挥手:
“来自异世界的作者先生,接下来的事就麻烦你啦!”
“呃……恕我多嘴一句,你们打算怎么做?”
一谈到正事,米凯尔很快便清醒了过来,但因为有爱莉在一旁,他只是疑惑地瞪着马赛克先生。
“等价交换是虚数侧不变的法则之一。修改虚数之树的权限是一张进场的门槛,而在门槛之后,是一个天平,理论上来说,只要天平一侧摆放的筹码足够重,便可以置换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这个我自然明白,但是……既然是纠正我犯下的一切罪孽,我的存在本身就是最适合放上天平的东西,除此之外,我一无所有,也找不到任何可以代替之物。”
“但是我们有啊。”
这是马赛克先生迄今为止说出的最有自信,也是最自豪的话。
“我说过吧,这个故事,对我来说相当重要,对他们来说,也是如此。”
马赛克先生抬起头,手指着漫天璀璨的星星。
“假如我忘掉这个故事,我所在的那个世界线也会出现变化吧。我毕竟是最初观测到这个故事的人,假如我忘记了这个故事,不曾将它诉诸于文字的话,不光我自己的命运会变得截然不同,他们也不会观测到这一切。如此,就有太多太多遥远世界的命运会发生变动。
“即使只是一本扑街的小说,其本身作为对你们的故事的转述,也具有一定的力量。并不是说看过你们故事的人一定会领悟什么,寻求到什么意义,这自然不可能,也不是我将这个故事诉诸于文字的本意。
“我相信,绝大多数人在看完你们的故事后很快便会忘却,因为他们还有太多的故事要去看,还有自己的故事要去开创。但在某一天,当他们面临某些或重要或不重要的决定时,他们或许会在不经意间想起你,想起你们的故事。或将你视为反面教材,或从你们的故事中获得前进的力量,总之,你们的故事,早已与看过这个故事的人们的命运纠缠在了一起,他们一辈子也无法摆脱了。
“所以,将我对这个故事的记忆压上天平的一端,实际作为砝码的,是在遥远的另一个世界中无数人的命运。虽然我们都是没有超能力的普通人,我们的命运或许也微不足道,但漫长的距离、无数次元壁、世界壁垒将这些命运的偏差放大了无数倍,其中的力量也放大了无数倍,已经足够了。”
“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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