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暗蔼
不同于早已熟稔于心的各式各样的假笑,这一次的笑,是发自内心,却又不明缘由的。
但这种事也无所谓了。
“所以,那个男人是怎么对你说的?”
不对!有问题!
奥托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何距离听到那个男人的名字已经过了了好几秒,警惕心才姗姗来迟。
但又过了两秒后,他才又想到,此时此刻的自己,似乎已经没有作为对方敌人的资格了。
“呃……”
素裳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嗯?”
奥托的眉头蹙了蹙,急促地叹了口气后,他反过来牵起了素裳的手,轻声说道:
“还是别在这里说了吧。大冬天的,你的脸都被冻红了。”
“……”
素裳缓缓抬起空着的手,覆在脸颊上,掌心传来的温暖与风在手背上留下的寒意截然相反。
奥托低下头,无声地注视着自己的手。他的手掌握在了素裳的袖袍处,并未有半分逾越。
但微微发力,素裳的身形却巍然不动。
“他没和我说什么,只是说……现在的你,或许需要我。”
“……噗嗤!他把我当成什么了?他的后代,就一定要走他的老路吗?真是可笑。”
素裳不明白罗刹人在说什么。但她能感觉到,罗刹人似乎并没有言语间表现出来的那么愤怒。
当然,愤怒多少有一点,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压抑的什么。
明明没有精神感知类的能力,素裳却觉得,此时此刻罗刹人的内心像极了夏日里暴雨落下前的天空。
低矮厚重的乌云,撵着几个塑料袋与几片落叶在街巷中纵横决荡的暖风,还有深吸一口就让人觉得浑身套上了被汗水浸透的棉被的沉闷空气。
此情此景,她也只能为难地笑笑。
师祖的男人还说罗刹人需要她,但是她根本连罗刹人此刻需要什么都不知道。
“……”
好像是……不知道?
迷茫,对,是迷茫。
不知怎么的,素裳居然透过厚重的云层,准确把握住了罗刹人内心的什么。
只是她不敢相信,这样的罗刹人,居然也会有迷茫的一天吗?
“还有你,素裳。就是那个男人的一句话,你就大老远跑到天命来了?你已经不是五百年前的素裳了,多少想想你身上背负的神州吧。”
回过神来,素裳却发现罗刹人正在数落自己。
但相比于受批评者该有的羞愤,素裳脸上露出的却是果不其然的神色。
“罗刹人你……今天似乎格外关心本姑娘呢。”
“?”
奥托默默松开手,目光逐渐呆滞,像是在思索今日的相处到底是哪一瞬间逾矩了。
“算了算了,本姑娘懒得追究这些!”
时间仿佛在一瞬间倒退回到五百年前,素裳抬起手,轻快地拍了拍罗刹人的手臂,想要像正常朋友间那般顺势牵起他的手,却又在最后关头把手收了回来,灵巧地背在了身后。
“罗刹人,你来给我讲故事吧?”
“什么?”
“你也不像是那种凡事亲历亲为的类型吧?不然的话,琥珀怕是要怀疑自己的办事效率。那么,反正你有时间……来给我讲故事吧!还有你老是吹嘘的那个什么红酒,也给本姑娘尝尝!上次你怂恿的时候,本姑娘还没成年,现在可不一样啦!”
素裳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像是在以这种方式向罗刹人展示自己的成长。
“那些事,五百年前不就告诉过你了吗?”
“拜托罗刹人!五百年前你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你是不是一点都不记得了?从头听到尾,我也就听出个大概,就连那个‘她’叫什么名字,你都没告诉我!”
确实如此,奥托确实没有主动提起过卡莲的名字,但当初发生的事情,以素裳的地位,只要稍加打探,就能得到那个名字。
“而且,我只是说让你讲故事,没让你讲那个故事啊!那些事……没记错的话,上个世纪的最末,你就讲给我听过了——本姑娘现在想听的,是你现在的想法、现在的心情,或者是,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样啊……”
不知不觉间,奥托轻轻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走吧,素裳小姐。不管你想听什么,我都会满足你,但仅限于今天,仅限于我的办公室内。所以……跟我来吧。”
奥托后退半步,微微俯身,向着素裳伸出了手。
素裳犹豫了一瞬,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但随即她便被罗刹人半强制性地拖着往前走了。
奥托……奥托·阿波卡利斯的意识有些恍惚。
五百年前,他将天命的俗事全部交给了奥托薇拉,自己却致力于一件不可能完成之事。卡莲和埃莉诺的尸首下落不明,好在他早就留下了两人的身体组织,在对虚空万藏内的知识加以梳理,再凭借第六神之键的力量,他成功复现了两人的身躯——可惜,只是两副没有灵魂的躯壳。
为了弄明白灵魂的奥秘,尽管心里清楚多半会一无所得,他还是毅然踏上了寻找有过一面之缘的赤鸢仙人的路。
从柯洛斯滕到太虚山,何止九万九千九百里。这样的路他在年轻时走过一遍,但那第二遍,背负着两具棺椁,自然不会是什么轻松的旅程。
但,自从西域漫天黄沙中遇到了那一袭杏黄色开始,一切都有了变化。
那段旅程不再是漫长、枯燥且死气沉沉的了。
如今再回忆起那段过往,奥托的记忆中难得出现了别的色彩。
就算是最后,不出意料地得到了一个徒劳无功的结果,他也从未在心底觉得那短短一年的相处是毫无意义的。
他忽然就明白,自己那位讨厌又多事的“老祖”口中所说的,此时此刻的他需要素裳是什么意思了。
是他自己的思想龌龊了。
抛去少女时期根本无法掩饰的悸动,素裳是这个世界上陪伴他最久的朋友,也是唯一几乎是从一开始就陪伴着他一路走来的朋友。而他对于素裳来说也同样如此。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一份长达五百年的,特殊又唯一的友谊。
而且,素裳的立场很是特殊。她与自己私交密切,在“大事”上的态度却偏向逆熵那边。埃莉诺现身的载体,女武神安娜·沙尼亚特至今还在逆熵手中,他如果不想直接出面,通过素裳旁敲侧击也是不错的选择。
虽然这样的利用手段很是抱歉,但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太重要了——没有人见证过埃莉诺和卡莲的终末,就连“是她们二人拯救了柯洛斯滕”,也是最后那张纸条上的说明。
既然没有目击者,或许她们根本没有死亡,埃莉诺的【存在】便印证了这一点。
只是既然如此,他度过的这漫长的五百年,又是为了什么呢?
直到此刻,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又产生了奇怪的分化——他居然将感性的情谊,放在了理性的利益得失之前。
算了……
从空港到主教办公室的路程很远,但在两人眼里,这段冗长的路途却不知为何缩短到了一瞬。
走进熟悉的办公室,素裳左右打量着变化,以缓解尴尬。
“砰!”
“啊!”
突如其来的一声爆响差点儿将她的魂都吓了出来,转过身,才发现罗刹人怀抱着一个酒瓶,瓶口还有白汽在轻轻飘荡着。
“这就是你的那个红酒?”
素裳歪着脑袋问道。
“不,我今天想喝香槟。”
素裳点了点头,她并非真的不懂,只是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心理,以至于在罗刹人面前表演着自己最初的模样罢了。
罗刹人似乎总喜欢拉着窗帘,屋内的光线昏暗一片,隐约看见罗刹人端着酒杯递向了她。
素裳接过酒杯,豪气地一饮而尽。
没有想象中酒精的苦涩,绵密的气泡带着微微的甜意在舌间蔓延,却也夺走了素裳开口说些什么的可能。
而就在此时,奥托重又变得平淡的声音响起了:
“素裳小姐,接下来的话,能不能麻烦你代入一下我的视角?”
不等素裳回答,罗刹人自顾自讲了下去。
但只是开头第一句话,就让素裳呆滞了:
“如果……如果,卡莲还活着,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第583章 间章 宣战
又是一个无梦的夜晚——当华睁开眼睛,对上了熟悉的天花板之后,脑海中莫名冒出了这样毫无意义的想法。
身体略微有些疲惫,这倒不是隔天剧烈运动的副作用,倒不如说,那种事情根本不存在。只是她这一身老胳膊老腿,即使从生理本身的角度来看并没有任何问题,但漫长的时间导致的激素分泌变化,会让身体自己把自己当作是一个“老年人”。于是,偶尔会腰酸背痛,甚至觉得四肢无力,无精打采,也不是什么不可理喻的事。
问题也不大,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动作略有些迟缓地下了床榻,简单拉伸了两下——这是在用痛苦的形变强迫身体承认自己尚且年轻的事实。
当筋骨“噼里啪啦”活动开之后,肌肉僵硬、骨骼疏松的迟暮感也无影无踪,华又浅浅伸了个懒腰,这时才转头望向床榻。
床榻一边被单散乱,另一边却仍旧保持着最初的模样。
“昨晚也没回来么。”
华眨了眨眼,或许是起的比往常早了些,双目有些酸涩,又不自觉地低垂了下去。
简单给自己披了件衣服,一个人将被子叠好,一个人将床单抹平,一个人完成了洗漱,而后无声无息地坐在了镜子前。
只是一个人。
一个人做好自己的一切,本应该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事情。
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面对一夜幽梦后乱糟糟甚至炸毛的长发,华都懒得拿起镜子前的梳篦,只是随意用手指梳理了两下,便想结束这繁冗无趣的过程。
“砰——”
窗外忽然传来零星的爆炸声,华的手一抖,不知何时留长的指甲在头皮上抓出了浅浅的血痕。
疼痛让华也跟着清醒了一些,她忽然想到,今天是神州农历里一年的最后一天了,简称,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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