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坏世界的逐火律者 第464章

作者:暗蔼

  可她并未能得到回应,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大家已经从鄂霍茨克海边的那个偏僻疗养院搬到了极东,在这里,每个人都分到了自己的卧室,不用再像以前一样挤在一起。这里的气候也比鄂霍茨克暖和许多,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在睡梦中忍不住蹬开被子,以至于着凉吧。

  希儿下了床,她一时间找不到拖鞋,便光着脚走到了卧室内的小桌子前,轻轻拉开窗帘,让月光顺着窗户泄进来一些,将桌面上照亮了些许。

  “欸……这是?”

  桌面上多了那么一大坨阴影,希儿怎么可能看不见?

  她伸手去抱,入手是软绵绵的触觉,原来是一个吼美玩偶。

  “布洛妮娅姐姐……”

  会给她买这种东西的,也没有别人了吧?

  她将脸埋在玩偶间蹭了蹭,深吸了一口,似乎还能感受到另一个少女的香味。

  过了一会儿,她将吼美玩偶放回原处,视线转向了桌子上的一个玻璃杯。

  “咕嘟——”

  希儿将杯中预先留下的水饮尽,水原本是温的,但在冬日的气温下也变得冰冷,可这样冰冷的水滑入肺腑,胸口却无端升起一股燥热感。

  希儿揉了揉胸口,那股燥热感缓缓消失。

  倒不是她料事如神,早就预料到自己会在半夜惊醒,所以留了杯水在桌上,只是这样的梦……自从她来到极东的第一个夜晚,这样的噩梦就缠上了她,从无例外。

  其实,也不好说是噩梦。

  希儿双手捧着冰凉的玻璃杯,缓缓旋转着杯身。她忽然将杯子举起,正对着月光,一时间,杯中似乎又蕴满了银白色的液体。

  反反复复都是同一个场景,一样的哽咽、一样的痛苦、一样的不舍。

  可希儿并不明白这个梦究竟是什么意思,尤其是这梦中唯一的那句话——

  “米凯尔哥哥,忘记希儿……”

  首先,“米凯尔哥哥”是谁?

  她觉得那大概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可希儿的记忆中并存在这么一个人。可可利亚妈妈的孤儿院里自然是没有叫米凯尔的男孩的,而希儿这几天搜遍更久远的记忆,故国爱沙尼亚,从爱沙尼亚一路流浪到鄂霍茨克的记忆,可仍旧想不到自己生命中何时认识了一个“米凯尔哥哥”。

  那,会不会是未来呢?听说梦都是有预言性的,难道这个梦所昭示的是自己还未到达的未来么?

  应该不是——这个论断毫无理论依据,仅仅只是来自希儿的直觉。

  可就算是又如何?米凯尔这个名字并非是什么小众名字,也没有关于他的更多线索,那梦也真是奇怪,偏偏在视线上抬,就要看到“米凯尔”的脸时戛然而止……

  算了,一切都随它自然发展吧。该来的总会来,该遇到的人总会遇到,不是么?

  可不知为何,她打心底里感到一阵悸动,仿佛自己是一个巨大的茧,有什么东西要破开她的身体钻出来一般……

  “呃……呃啊!”

  疼痛是突如其来的,就好像有人要烧红的烙铁抵在了她胸口。

  不,还不止是这么简单,是从内到外整体的痛苦,内里也像吞了块热炭一样,五脏六腑都因此燃烧了起来。

  她闷哼一声,随即双臂支在桌子上,上半身不住地颤抖着。

  “啊……啊……啊——”

  她死死咬着嘴唇,直到鲜红的血液顺着牙尖流下,她不想被其他人发现自己的痛苦,尤其是……

  “砰——”

  但有些痛苦并非仅凭意志就能抵抗的,希儿身体一歪,手臂将先前放在桌上的玻璃杯扫了下去,瞬间摔了个粉碎。

  “糟了……”

  她撑着地面想要爬起来,可却扎了一手的玻璃渣子,虽然在胸口的疼痛对比下,这也算不上疼了……

  “希儿!你怎么了?”

  她摔倒在地还不到十秒,门就被人急切地推开了,希儿顺着月光望向门口,第一眼并没有看到熟悉的钻头发型,她的眼神不由一黯,但随即她便想起,那确实是布洛妮娅姐姐的声音。毕竟夜深了,对方也要睡觉,自然就把头发散下来了。

  “没事吧!”

  布洛妮娅连忙跑了过来,不知为何,希儿忽然发现周围的世界在她眼中是如此清晰,她看到、也听到了,布洛妮娅姐姐是赤着脚冲过来的,她……

  “不要过来!”

  希儿突然失控地大喊道。

  “怎么了?”

  布洛妮娅虽然心中疑惑,但身体却本能地听从了希儿的话,停在原地,而后她才发现自己脚前有什么东西,在月光映照下熠熠生辉。

  联想到方才的声响,很难看不出这是玻璃杯的碎片。

  但此时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呢?难道还要大老远跑回去穿鞋?

  布洛妮娅压根没有犹豫,只是因为希儿的呼喊迟钝了一瞬,待明白那是什么,却径直迈出了脚,她也根本不在意这微不足道的疼痛。

  “别……呃……”

  希儿反倒因此急得从地上跳了起来,可一跳起来,她又愣住了。

  “可以了……好了,布洛妮娅姐姐。”

  “嗯?”

  “我好像,不疼了……”

  “希儿,真的没事吗?”

  布洛妮娅又要向前迈步,希儿捂了捂胸口,用力点了点头。

  “好了,布洛妮娅姐姐,希儿没事了,你快回去吧……”

  “不行,你刚才明明……我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折回去心安理得地睡觉!”

  “那……布洛妮娅姐姐伱先回去穿上鞋好吗?顺便帮希儿把扫帚和簸箕拿来。”

  “唔……好……”

  布洛妮娅沉吟了一下,她就着月光仔细打量了一眼希儿,见她脸上虽然挂满了因疼痛而起的汗珠,但神色已经不再萎靡,眼角与眉头都是舒展开来的,便知道方才那莫名其妙的疼痛怕是真的过去了。

  既然如此,她也不是非要让自己疼了才舒服。

  她赶忙跑回自己的房间,外面依旧静悄悄的一片,方才明明那么大的声响,怎么感觉其他人都没有反应?

  布洛妮娅愣了愣,确实,打碎一个杯子在这寂静的夜里算是非常明显的声响了,可大家都在熟睡,且这里房间的隔音效果也很好,所以正常人都应该听不到才对。

  是她自己对于外界的声音太敏感了么?果然,作为一个佣兵,即使是熟悉平常的生活都这么困难吗?

  布洛妮娅摇了摇头,跑回自己房间,打开灯,飞速蹬上拖鞋,又到走廊上拿来了扫帚与簸箕,一切都按希儿说的那样做了。

  回到希儿的房间,她正呆呆地站在原地,低着头,像是睡着了一样。

  等听到布洛妮娅的脚步声,她又一下子惊醒过来。

  “布洛妮娅姐姐,把那个给……”

  她本想自己收拾地上的烂摊子,可布洛妮娅却已经拿着扫帚清扫起来。

  “好啦,希儿先上床睡着吧,这点事我来做就好。”

  布洛妮娅三两下便把碎玻璃渣子清扫干净,她又看见地上有一小撮水迹,便又问道:

  “希儿,你还要喝水吗?我去厨房给你拿点。”

  “不……不用了,布洛妮娅姐姐!”

  布洛妮娅歪了歪脑袋,不确定地问道:

  “那……你还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希儿闻言,轻轻“啊”了一声,随即侧过头,沉吟了几秒后,捻着鬓间垂下的发丝试探道:

  “那个,今晚,布洛妮娅姐姐能和我睡一起吗……啊,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能不能陪我一会儿……”

  言罢,她恨不得将脑袋埋进胸口。

  布洛妮娅歪着脑袋,没有第一时间应答。

  就在希儿等得心焦又后悔,好几次想开口说算了,但又发不出声时,一只冰冷的手轻轻按在了她脑袋上。

  “啊!”

  “希儿,你又做噩梦了?”

  希儿咽了口唾沫,嘴唇不停蠕动着,最终无声地点了点头。

  “好吧。”

  布洛妮娅轻笑了一声: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里的床也够大。”

  她轻轻牵住了希儿的手,“放松,希儿,我会陪在你身边的。现在,慢慢躺回床上,我把东西放回去,马上就回来,好吗?”

  “好……”

  希儿的声音细若蚊蝇,但布洛妮娅听到了,又在她头顶轻轻揉了一下。

  等布洛妮娅再次回到希儿房间,屋内安静得她差点儿以为希儿睡着了,如果不是那因为她开门而突然变得急促的呼吸的话。

  “希儿?”

  “嗯,布洛妮娅姐姐。”

  布洛妮娅摸着黑爬上了床,希儿向一旁腾出了点位置,又把枕头和被子分给了布洛妮娅一半。

  “哑——哑——哑——”

  烦人的乌鸦像是不打算睡觉了一般,又开始发出难听的叫声,布洛妮娅平躺在床上,感受着希儿的手臂逐渐从冰冷变得有温度,她也缓缓闭上眼,脑海中的思绪逐渐放空……

  对于随时要应对情况的佣兵来说,不挑时间强制入睡是基本功,学不会也没关系,马克西姆叔叔曾经的佣兵团里也有两个大叔怎么也做不到,所以他们都死了。

  嗯,佣兵就是这样,战场就是这样,很多东西当然可以学不会,只不过活下来的人都会而已。

  可让布洛妮娅无法接受的是……今天的她,似乎做不到了?

  好吧,她要承认,她之所以是唯一一个听到希儿打碎杯子的,或许不是什么“佣兵的机警”,仅仅因为她是这个点唯一没有入睡的人罢了。

  她试图让自己的脑袋放空,但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往日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于是她开始按照渡鸦传授的方法,试图在脑海中构建起蓝天、白云、草原……

  蓝天出现了,白云出现了,可她没有见到草原,只看到了林海雪原。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