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暗蔼
不等凯文应答,米凯尔也压根不准备让凯文回答,他自己先一步哈哈大笑起来。
“好啊,很好,如你所愿。”
米凯尔伸出食指指了指头顶,在那漆黑天穹的正中,淡淡的白色光圈不依不挠地悬着。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从来没有哪一场日蚀能够持续得这么久吧?好了,我也不卖关子了。终焉的权能,就是时间,这一点你们确实理解得无比透彻,但是实际应用起来,可不是时间这么简单的。当然,说的更复杂你们或许也无法理解,但既然掌握了时间,涉及因果就是必不可免的吧,这还是苏为我提供的灵感。
“看到天上的日蚀环了吗。我玩了个小把戏,你们可以看作是用时间的权能直接锚定了因果——凡是在能看到日蚀环的地方,米凯尔不会死去,就是这么简单。”
说完这话,见其余人没什么反应,米凯尔反倒稀罕了:
“怎么了?怎么又都沉默了?是真相太过于残酷么?那给你们点希望好了,嗯嗯嗯,就当方才我什么都没说,对对对,就是时间倒流而已……”
他指着天的手向上伸直,打了个无精打采的响指——“啪!”
四周的光影再次开始了抽象的变化,等四周光影平静下来,华、凯文和凌霜三人甚至已不在原地。
凯文回到了,人挤人的广场上,带着黑色羽翼眼罩的修女正用乌鸦一般嘶哑地嗓音喊着:
“神之侍女,将恶犯带上前来,准备接受主的审判!”
而凌霜与华则是回到了曾经站立过的屋顶,与其余六徒一起,远远望着陷入黑暗的世界。
而后,三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望向头顶单薄的日蚀圈。下一刻,米凯尔的声音在三人脑海中响起:
“怎么样,这次倒流的够彻底了吧?”
“这……”
“……”
“呵……”
三人各有各的反应,却不妨碍米凯尔继续说下去:
“凯文,华,你们赢不了的。无论你们杀死我多少次,都赢不了。但是我也可以给你们另一个选择——只要现在认输,乖乖听我的话,我可以让这之后发生的一切战斗都不复存在,柯洛斯滕不会毁掉,这片平原上的数十万人也不会遭受无妄之灾。但如果你们一意孤行,就是要与我继续那毫无意义的战斗,那一切就再回到之前那一刻吧。”
“……”
“……”
“……”
多熟悉的选择啊。这不过就是曾经做过无数次的电车难题罢了。
也正因为太过熟悉,也正因为曾经做过无数次,所以凯文和华几乎是在米凯尔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就做出了回应。
至于凌霜?
在她还犹豫着不知所措之时,这个问题便以两票反对,一票弃权和零票赞成结束。
光线拉长成丝,在令人头晕目眩的变换之中,一切又回到了在时间长河中被锚定住的那个点。
漆黑的土地与世界,堆在鼻尖抢着往里钻的焦香味与烟尘,这本不是点头或者摇头就能导致的,可因为方才那一度倒流的时间,这种罪孽以无法阻挡的方式分摊到了摇头的人身上。
但华并不后悔,也绝不会后悔。
后悔不过是一种逃避,而她记得米凯尔说过,逃避拯救不了任何人、任何东西,逃避所能做到的,无非是让自己觉得好受一些罢了。
兵戈相交之声早已响成了一片,华抬起头,她呆愣在原地的同时,凯文、凌霜已经与米凯尔战到了一起。
她痴痴地望着眼前的那个身影,脑海中两个一模一样的声音响起,说的却是截然相反的话语:
“上前去,用你的剑,杀死他,杀死身为终焉的他,杀死身为崩坏的他……”
“上前去,用你的心挽回他,拯救他,拯救只是身为米凯尔的他……”
该听从哪一个声音呢?
华的内心挣扎着,身体却在这种矛盾之中自然而然地迈上前一步。毕竟,不论是杀死他,还是拯救他,唯一不变的,便是要“上前去”。
于是她向前迈出一步、再迈出一步、再再迈出一步……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断交错向前,到最后她干脆闭上了眼,任凭五万年前的一幕幕回忆翻来覆去涌上心头。
“那就这样吧……”
她停在了距离米凯尔十步远的位置,米凯尔正双手张开,刹那间的白光耀的人睁不开眼,无形的屏障顺着他手掌推出的方向碾压过去,焦土以米凯尔为中心向着四周逃离,凌霜与凯文的身影也迷失在了烟尘之中。
唯有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唯有她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已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与她口中念叨的词句一样:
“神者,变化之极,妙万物而为言,不可以形诘者也。米凯尔,我已经不是五万年前的我了,这一剑,你又该如何阻挡呢?”
支配之键在华手中重新还原为剑形,她将剑竖在面前,而后全身燃起火焰,如火凤一般振翅而起,直干云霄,将漆黑如夜的天空燃成了红色,而后又迅速俯冲而下,张开的羽翼很难不让人把火焰凝聚成的凤凰误认为一把巨剑。
“已经成长到不需要羽渡尘就能发动这一击的程度了吗?”
米凯尔对此当然不意外,只是唏嘘。
“但是……华,如果我也使出相同的招数,你又要如何应对呢?”
不过是太虚剑气而已,米凯尔想学,就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再说,谁又知道他是不是暂停了时间一个人练习了两年半呢?
他整个人化为一道金光,正对着从天而降的烈火冲去。
似乎直到相撞前的那一刻,两人才后知后觉地爆出了这一式的名号:
“太虚剑气·神蕴!”
煌煌之剑剑锋相对,至少以其中一支这段作为下场。
很快,华便听到了有什么东西在碎裂,像是玻璃摔在地上一下碎成了无数块,但又没有那么干净利落,碎掉的倒像是水,声音沉闷又冗长。
那碎掉的是什么呢?
直到眉心传来一丝丝痛意,她才意识到,破碎的是自己的剑心。
或许,当她在迷惘与矛盾之中不得不使出这一剑时,剑心破碎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可华的嘴角却露出了笑容——剑心破碎的人,一定是输家吗?
第376章 再不会被动摇
“咳……咳咳咳……嗬嗬……”
凯文拄着剑,将自己被掩埋的半截身子从土里拔了出来。
究竟要怎样才能战胜米凯尔呢?不说以终焉的权柄延伸开的各种能力,即使米凯尔只用最基本的虚数屏障,便足以让所有人在他面前束手无策——五万年前是这样,五万年后还是这样。
凯文的心中不免有一丝丝绝望,但随即又被坚定所取代。他们必须在这里战胜米凯尔,为了拯救更多的人,为了实现他们曾经共同的梦想,为了他们曾经许诺要一起达到的未来。
所以,在面对米凯尔给出的选择时,他才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是的,毫不犹豫。过去做出选择之时既然能够毫不犹豫,那此时也绝不应因此而后悔。
“想要战胜拥有终焉之力的米凯尔,根本毫无办法,这是可以肯定的,令人绝望的事实。但是……正因为我们曾经所经历的一切,才有了可以战胜终焉的唯一可能……梅……”
凯文紧紧握着天火大剑的剑柄,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很想像曾经电视剧里的男主角一样,用要一条项链、一个怀表,或是一张照片来缅怀一个逝去的人,但是他什么都没有,梅也并未留下诸如此类的东西。能够证明她曾经存在过的东西,唯有三样——反反复复听了无数遍以至于毁坏的录音、保留在脑海中的,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挽回其模糊消亡的记忆、以及握在手中的,炽热的大剑。
“放心吧,梅,因为你曾经存在过,所以我绝对不会输。”
下一刻,随着他再一次挺直身体,体内的寒气再也不受任何拘束地翻涌而出,本是暮春时节,冰雪消散还没有过去多久的世界再次成为了覆满冰霜的原野,再也看不到原本焦黑的土地,至于凯文原本所站立的地方,只剩下了几滴飘散的雪花。
…………
“师……师傅!”
凌霜在肆虐的寒气中瑟瑟发抖,这一日里见到的古怪事实在是太多,以至于她对这突如其来的霜寒竟也视若无睹了。
她只是倒持着师傅赐予的轩辕剑,呆呆地看着两团火焰在半空中相撞,火星向着一旁炸开,而后又如千万条流星一般飘落。日蚀下的天空不是夜空胜似夜空,将那爆炸衬托得好像绚烂的烟花,起码在炸开的那一刻美丽无比。
可凌霜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爆炸的中心,当火光与烟尘散去,在漆黑天空下,两个不易察觉的小黑点开始急速坠下,又在半空中重合到了一起。
“师傅!”
下一刻,米凯尔横抱着华,从容而又淡漠地落在了凌霜身前。
“哦?你是在喊她么?”
米凯尔低头看了眼怀中的人,凌霜的视线也随之移动到了他怀中。大抵是姿势的缘故,华原本遮住半边脸的刘海向着一边滑落,露出放松的眉头与轻轻闭合的双目。
她的神色并不紧张,反而带着某种释然与放松,就好像是在经历了一天的劳形之后终于得到了可以休憩的时间——如果忽略她眉心那道细小的血痕的话。
可那正是常年习剑的凌霜第一眼所聚焦之处,因为彼处还残留着似无似有的剑气,也因为那是师傅在最初就教授的,修习太虚剑气之人最大的弱点所在。
剑气刺破眉心,直入识海,而剑心强大又脆弱,即使修为达到太虚,在面对直入识海的剑气时也绝没有半点反抗之力,只会彻底碎裂。而剑心之所以强大,乃是因为其为太虚剑气之根本,剑心破碎,则修为尽废,即使侥幸得活,也不过废人一个了。
但剑心薄弱之处何尝不是人体本身要害?被剑刺入眉心后不死的可能性绝不是百分之零,但也大差不差。
“哐当——”
凌霜的手无力地松开,厚重的轩辕剑落在了剔透的冰面上,发出清脆异常的声响。
这个在七徒中向来以淡漠无情著称的少女,此时却痛苦地捂住了脸,在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中跪倒在了米凯尔面前。
“你……伱杀了师傅……她,她明明……”
凌霜不明白,这件事她从一开始……不,这件事她从还未开始的时候,就有太多的不理解、不明白。
她首先不明白的是,明明不久前想要杀死师傅的还是自己,明明若是按照苏湄的谋划,师傅的眉心也会有一个口子,只不过刺出这一剑的人并非米凯尔,而是她凌霜自己罢了。可为什么明明曾经一度打算这般做的自己真正面对师傅的死亡时却如此绝望,如此痛苦?
当然,这只是在第一时间浮上心头的疑惑罢了。真要说起来,也不过是无数的悲伤与疑惑中极小的一部分,只是出现了这么短短的一瞬而已。
她更加不明白的是,眼前的男人……眼前的男人和师傅为什么会走到现在的这一步。
她看得出来,她相信其余六徒也看得出来。明明……明明师傅是那么喜欢这个男人,而这个男人前不久才强势地从天而降,只是为了保护师傅而已……又为什么在短短几天后,两个人反而刀剑相向,乃至于,让师傅死在了自己喜欢的人手中呢?
她还不明白,无论是师傅还是那个凯文,都是把拯救世界这种话挂在嘴边,又切实地付诸于行动的,而米凯尔,既然师傅仍旧喜欢他,那他绝不至于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吧?可他们怎么就随手一击便将好好的一座城市毁成了这样呢?并且在面对可以拯救整座城市的人的选择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继续战斗呢?
所谓的“人类”在他们这些如同神明之人眼中究竟是什么呢?是需要保护的对象,还是可以不在乎死活的耗材?又或者他们的“保护”从始至终不过是一种神明的,高高在上的姿态,他们所谓的拯救世界,他们所谓的保护人类,就好像她自己小时候看到受伤的麻雀,于是简单给其上了点药这般的施舍呢?
她不明白的东西太多太多,许多都是从被师傅收徒之后就一直积累到如今的疑惑,此刻一时间全部在她脑海中炸开,只让她茫然无措,连继续战斗下去的欲望都没有了。
“没什么不明白的。”
米凯尔抱着华的手微微用力,他看着眼前的少女,不屑地出声。这样的动作,这样的眼泪,这样的无力,这样的迷茫,他与她早已经历过无数,也见证过无数。他不需要使用识之权能,便大抵猜得到少女的所想。
他知晓她此刻所有的痛苦,但他懒得解答,不屑于解答,也没时间去解答。
因为所有的痛苦都只是因为一句话罢了:
“你只不过是……对崩坏一无所知。”
和曾经的我们一样。
米凯尔在内心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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