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暗蔼
如此,情绪就再也没有了可宣泄的口子。
你们想要牺牲铃的决定没错,我想要保护铃的决心也没有错,错的只是这个世界。
可人犯的错可以人为纠正,世界的错误就只能被动接受,不接受也非得接受不可。
她有几乎无人能挡的一刀,如果错的是某个具体的人,她自然可以一刀将其斩成两段。
但她斩不断这世界,她无法毁灭这个现在她如此讨厌的世界,更无法拯救这个她和铃一起存在的世界。
眼前有雾气氤氲,而就在她感到几乎无法忍受的那一刻,脑海中又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铃是你的妹妹,也是我们所有人的妹妹,接下来的决定或许有些残酷,但你一定要记住——自私一点!”
决定!
对!
决定!
米凯尔先前所说的,并非是一个【命令】,而是一个交予她手的【决定】!
这一次她不再是执行命令的机器,而是可以掌握整个计划走向的人!
而米凯尔说:
“自私一点!”
自私一点!
他已经暗示得很明确了!不是么?
如果他不是在内心同样排斥着这种做法,他为什么要这样说!
选择权在我手里,选择权在我手里!
樱的目光刹那间清明无比,她转过头,倔强地望着米凯尔,就要说出那个或许也同样是他的期盼的“不”字。
可……可嘴唇不断蠕动,颈部的肌肉以及声带不停颤抖着,就像是刚进行过剧烈的活动,焦涸欲裂,只能不断发出“啵啵”的气音。
就是无法将那个“不”字说出口。
她的眼睛就像冬天镜片上泛起的雾气一般,再次朦胧了。
她自以为自己从始至终只是为了保护铃而战斗。
她以为铃是她战斗的唯一理由。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她无法在此刻轻飘飘地说出一个“不”字呢?
“姐姐!”
铃撒娇的声音在她脑后响起,她一时恍然,竟以为是错觉。
直到铃挣脱了她双手的束缚,将她整个身体硬生生搬向了自己,又用力反握住了她的手。
她轻轻帮樱拭去了眼角的泪痕,于是樱得以看到她那灿烂的笑容。
“铃,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笑!”
樱很想这样说,但正如那个永远吐不出口的“不”字一样,她方才明白,或许自己不是无法表达否定,而是连说话、连表达的整个能力都在悲伤之下暂时失去了。
“姐姐!你太着急啦!米凯尔大哥不是说了吗?”
铃依旧没心没肺地笑着,她学着米凯尔的腔调重复道:
“【虽然所谓的往世乐土计划也需要第十二律者的权能,但那是神之键也可以办到的事,只是麻烦了一些,根本原因还是这个。】
“嘿嘿!姐姐你看!【但是那是神之键也可以办到的事】,姐姐你比我了解,只有死去的律者才能把核心做成神之键吧?就和姐姐你的第三神之键一样!可米凯尔大哥的意思,很明显是要一个能掌握自己的权能的,和他一样的律者啦!”
“啊——啊?”
樱一连哼了两个音节,才终于找回了说话的能力:
“是……是这样吗?”
她带着一丝希冀,再次转头看向米凯尔。
但她又隐隐觉得不对,如果真如铃所说的这样,这简直是两全其美的完美解决方案,那米凯尔和梅又何必将气氛塑造地如此沉重,又何必暗示她做出更自私的选择呢?
铃倒是不管这么多,她站起身,跪在靠背椅上,脚尖带动椅子一转,转而将头架在樱的肩膀上,笑着向米凯尔发问:
“怎么样,米凯尔大哥,我说的对吧?”
米凯尔迎着这对姐妹的目光,再一次沉默了。
“咚咚咚咚咚!”
米凯尔似乎感受到了幻听,好像有谁在隔壁拿着铁锤往墙上钉钉子。
但那一定是幻听,墙壁是特殊合金制成的装甲,无法用铁锤钉上钉子,况且,如果真的有人这么做,是谁?爱莉?
如果这一切是真实发生的,其余人为什么没反应呢?
似乎过了好一会儿,米凯尔才意识到,那并非铁锤的敲击声,而是他的心脏发出的声响——心脏受到肾上腺素的刺击,将数量激增的血液送往体内各处,发出刺耳的响声。
轻微的眩晕感笼罩着他,他忽然抬起手,又迅速地放下。
没有人知道他这个匪夷所思的动作是什么含义——其实他只是想狠狠给自己两个嘴巴子而已。
不要再假装坚强,假装理性了!有一个声音在脑海里这样喊着!
现在!立刻!马上!放弃这个计划!
就算地球上其余二十亿人死光了又如何?
和你,和你们有半毛钱关系?
他们说不定现在还在憎恨着你们!认为是你们借着崩坏的名义将他们贬为了奴隶!
他们大概还不知道你是个律者,如果他们知道你是律者……哈哈哈哈!
你为什么要让铃为这些和你和她都毫无关系的人牺牲!
其实沉默或许只持续了一瞬间,心脏依旧在干燥而坚硬地跳动着,眩晕感却慢慢消失。
“因为我想要拯救的并非那二十亿人,而是这个世界,是这个世界的文明。”
哈?
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那个声音依旧在喋喋不休,依旧如蚁附膻般地追问着。
“正如梅比乌斯所说的那样——你会把一个四肢躯干都不复存在,只有大脑的人称作人么?连梅比乌斯都无法将这样的人定义为人类,那我也自然不可能把失去其它所有,只剩下逐火之蛾的文明称之为文明。
“而我想要改变的,我想要拯救的,就是这样的东西。她、他们也一样如此。”
那你为什么不隐瞒真相?反正按照这个计划,只要你不说,阿波尼亚不说,梅不说,樱,甚至包括铃的意识复制体都不会感受到任何问题!她们明明可以糊涂地继续享受幸福!
“或许吧。但我不想再欺骗自己的家人了,不想再对他们隐瞒真相了,就像希儿那时一样。即使是悲伤的结局,我也希望他们能悲伤的明明白白,而不是得到糊涂又虚假的幸福。”
这一次,那个声音彻底消失了,就连那心跳声也逐渐沉寂了。
米凯尔看着樱和铃,默默俯身,乍一看像是在鞠躬一般——但他没有站起来,可见并非如此。
他只是俯下上身,叉开双腿,将两个手肘支在了大腿上,而后双手交叉,捍在唇前,闷声闷气地答道:
“并非如此。”
樱的身上开始有寒意散出,铃的笑容恰好在此刻凝固。
不等两人发问,米凯尔这次打算一口气揭露所有的真相。
不再犹豫、不再隐瞒、直截了当。
“我们确实打算让铃成为和我和爱莉一样的【人之律者】,即既掌握律者权能,又不失人类本心的存在。
“过程我们很有把握,先由阿波尼亚对铃的意识进行复制,她曾经复制过希儿的意识,也在至深之处复制过第八律者的意识,对此驾轻就熟。
“而后,我和阿波尼亚会时时关注铃的状态,当律者的意识顺着虚数的脉络降临在铃身上的那一刻,铃体内的意识将被抹除,而后我们杀死律者的意识,而后铃意识的复制体就能重新主导这具已经成为律者的身体。”
铃的目光开始变得没有焦距,或许,她还并不清楚自己的意识和意识的复制体之间的区别,也从未想过“A”与复制后得到的“A”会有什么区别。
但樱毫无疑问是明白了。而且她想到了更多——梅在先前为何刻意提到自己与本征世界的自己:
“从梅这个定义本身来说,我和她是不一样的个体。”
从铃这个定义本身来说,原本的铃和铃意识的复制体是不一样的个体。
“就像霸王龙和鸡。”
铃这样生涩地比喻着。
就像霸王龙和鸡。
“意识复制体……”
樱念叨着这个词,似乎抓住了什么久远的记忆。
米凯尔以为她还不明白,又或许只是他单纯地想说些什么,他解释道:
“意识的复制体与铃现在的意识一模一样,从内容来看没有任何区别,她仍然有和你、和我们相处的所有记忆。”
樱当然明白这些,但她抓住的记忆不是这个。
她抽了抽鼻子,以一种极度压抑、冰冷、干涩又迟缓地语气问道:
“我记得,第六次崩坏,阿波尼亚也对希儿的意识进行了复制,对吧?”
“嗯。”
“那时有两个复制体,一个在希儿体内,另一个则转移到了她的项链里,对吧?”
此话一出,米凯尔和梅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尽管她很平静,不可思议地平静,但这已经是她溺水时能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然而必须有人去斩断这根稻草,因为不行就是不行。
只不过这一次,或许是觉得米凯尔说的已经够多了,或许是觉得技术部分还是由自己来解释好。总之米凯尔还没出声,梅就抢在他之前开口了:
“你是想让铃的真正意识转移到一个物件,或者米凯尔构造的躯体中,然后藏回世界泡?恕我直言,这行不通。”
“为什么,那时明明成功了!”
樱身上的寒气彻底失控了,清霜色的寒气瞬间于会议室中肆虐,米凯尔一边用炎之权能散发出热意,一边摇了摇她的肩膀。
“樱,冷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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