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伊巍蟹
闻言的权柄没有多言,她只是解释道,
“金子是不知道自己是金子的,它只在贪婪的淘金者眼中有那样耀眼的光芒;在我和某些存在的眼里,你就是这样的。”
费舍尔眯起了眼睛,他隐隐约约猜到了一些什么,对着她推测道,
“某些存在……你是指,【混乱】?”
“【混乱】,听起来太有贬义了,和【权柄】一样,这也是生造的词汇。如果硬要区分,我也是【混乱】的一部分,你觉得我可怕吗?”
权柄可爱地对着身旁的费舍尔眨了眨眼,怪不得这个家伙是蕾妮的本质,就连性格都很像。
不过老实说,他对于这几个对象都有点分不清楚了,槻长这样,权柄也是这样,蕾妮更是这样。
这算什么?
谈一个对象共享三个?
“不,你不可怕……但这关键吗,还有,我是来进阶神话阶位的,你干嘛和我说这些?”
“就是因为你要进入神话阶位我才要和你说这些嘛!”
在听到费舍尔说自己“不可怕”的时候,权柄红着脸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一副害羞的模样,然而下一秒她就紫眸一瞪,伸出了自己的手指对着费舍尔的腰戳来戳去,但发现他一点都不怕痒之后又悻悻地收回了手指。
她撅起嘴巴,看向了眼前的海洋,说道,
“你不明白,费舍尔,我说的某些存在,是你难以想象的存在,我曾是祂的一部分。”
“这是什么意思?”
费舍尔挑了挑眉,看向身边的权柄,希望能得到她的解释。而她则微微一笑,向前伸出了自己的手,缓慢地没入了眼前深沉幽暗的海面,将一捧海水捧到了自己的面前,紧接着,她对着费舍尔歌唱道,
“【你是生活在一座孤岛上快乐的渔夫,拥有着与生俱来却并不自知的宝贵天赋。】”
“【你并不知道,在你的面前,海洋的幽邃和秘密一览无余;你并不知道,在你的面前,海洋的话语和感情是那样亲密无间。】”
“【你捧起了来自海洋的一抹热浪,从中窥见了你与海洋之间深刻的联系,却误认为那就是一整片海洋。】”
“【你并不知道,在海啸来临之前,海洋已经发现了你;你并不知道,在你不认识海洋之前,海洋已经发现了你。】”
“【此刻,生活在陆地上的你站在原地。】”
“【要么你向着海洋走去,要么海洋会向你而来。】”
在那如诗如歌的语言里,眼前权柄的身影倏忽变得那样模糊而难以言喻,他只是忽而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现实,而他的手紧紧地攥着那蕾妮留下的物质,紧接着,从那物质之中正不断地流出一个个不断旋转着的、好似轮回一样的∞符号。
那密密麻麻的、宛如蚂蚁行走痕迹一样的符号很快将他的整个右手占满,可那样还不足够的,从那自己身上的符号之中正在一点点漫出令人心绪不宁的不明黑色物质,好像在上方还长着一只只正在眨动的眼睛,看得费舍尔头皮发麻。
“糟糕……”
费舍尔整个身体一软,身上漫出的黑泥却越来越多,直到那黑泥的重量将他牢牢地压在原地,缓慢地包裹起来。
“哼~哼~哼~”
远处,那只哼着歌的骆驼好像察觉到了此刻此地的异样,它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但在看见此刻费舍尔的惨状之后,它便被吓得愣在了原地。
“骆……”
费舍尔咬着牙开了口,却没想到下一秒那骆驼好像装作没看到他一样扭头就走,哼着歌很快就消失在了费舍尔的视野里。
在费舍尔被黑色物质覆盖的一瞬间,他的脸色一黑,对着那骆驼亲切地问候道,
“你妈……”
下一秒,他的一切都完全被黑色所覆盖了。
第105章 晨光
在那黑泥的包裹之下,费舍尔的意识却没有如同断电一样熄火,他反倒觉得越来越清醒,就如同打了一万针兴奋剂那样亢奋。
只是在这一个瞬间,他从上到下都好像发生了一种他难以预料的变化。
首先是意识层面的。
他倏忽看到了很多很多来源不明和难以辨认的知识,那些知识如同信号一样被镌刻入他的大脑之中,但当他如同回想过去曾经学习的魔法知识时,那些知识却恍如无法读取那样,只带来了深刻的疼痛。
“啊啊啊啊!”
费舍尔怒吼了一声,这一瞬间,过往阅读灵魂补完手册时的那种疯狂感又再一次挤满了他的脑袋,如同要溢出来一样地,他的七窍全部都涌出了那如同黑泥一样、不知是何物的黑色污泥。
他好像看到了浩瀚的星穹,好像看到了一颗颗闪闪发光的奇异天体,好像看到了或蜷缩在幽暗角落处、或寄宿在明亮星星包裹下的奇异存在。
只是看到了那些伟大的、无可名状的存在,费舍尔的肉体就几乎要破溃开来,可不知为何,他的意识却格外清醒,就好像完全不受影响一样。
费舍尔的意识不断在这样完全陌生的、瑰丽的、寂静的世界之中穿梭着,直到寒冷的孤寂充斥满了他的身体,他才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一阵从他内心而来的歌声。
那作为歌声载体的声音、语言都实在是太难理解了,但费舍尔却好像被那歌声指引了方向,好像化作了它的一体,跟在了那无穷无尽、贯彻宇宙的声音旁……
它并没有越来越远,反而将费舍尔带到了他最熟悉的地方。
龙大陆深沉的夜晚里,费舍尔的意识跟随着那歌声漂浮而起,跨过了旁边那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骆驼,跨过了刚才他走过的海岸,直到那歌声带着他路过下方满目疮痍的沙滩时,他好像看到了下方那被击打的鲸人种。
他的意识一下子顿在了原地,于是他轻声开了口,
“等一等……”
这话出口的时候他先是感到了荒谬,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对着身周他不知道来历的歌声或存在开口,但他只是隐隐地感到了一种亲切感。
但就在他开口的下一秒,那歌声的动作竟然也缓缓地停了下来。
下方那仿佛陷入疯狂的索罗巴托此刻将已经没入绝境的钩吻给层层缠绕住,要将他完全地吸入再锻造,成为他的下一件得意之作。
就在那歌声停下来的一瞬,索罗巴托那癫狂的表情也扭转了过来,他看向四周,疑惑而惊喜地说道,
“生命,啊,生命的福音,让我听听你的声音……”
“啊,我听到了,我听到了……”
费舍尔没看对方,此刻他清醒地看向了被他捆住的钩吻,看见了他被斩断四肢、危在旦夕……
费舍尔想要救他。
那无形的歌声好像感受到了费舍尔的意愿,下一刻,那好似呓语一样的无形歌声便变得更加清晰了。
听得更久了一些,费舍尔竟然也好像无师自通一样听懂了一点对方在唱或者说一些什么,
“说……说……说……”
它想让自己说一些什么,对那个奇怪的天使吗?
费舍尔沉默了片刻,随后轻声对着那天使开了口,
“你……去死……”
下一刻,仿佛言出法随一样,旁边的歌声一下子高亢起来。随着费舍尔的声音落下,那怪异天使体内的某样物品瞬间给予了费舍尔热烈的回应,如同一个跟随了他许久的虔诚的信徒那样,“嗖”地一下就抛下索罗巴托润了。
下一刻,索罗巴托便疑惑不解地自行解体了,重伤的钩吻也脱离了危险倒在地上,远处的几个一直关注此处的影影绰绰也冒出了自己的脑袋……
费舍尔松了一口气,好似了却了一件心事一样,下一秒,那歌声也毫不停留地、好似一双温和的大手一样托着他接着往上漂浮,却不知道具体的方向或目的地。
他只是一直跟随着那歌声。
随着时间越来越长,费舍尔发现自己能听懂的词汇也越来越多了,虽然彼此之间好像并不连续,如同一块块碎裂开来的玻璃那样难以辨认,但费舍尔总算不至于在听天书了。
只听那无形的歌声唱道,
“歌者……中心……万千……灵魂……”
费舍尔便这样被对方裹挟着移动,身周的一切此时此刻好像在他的面前变了模样,直到周边的一切变成了深邃的黑暗,变作只有少数眨着眼睛的星星注视着的奇异空间。
在这里,费舍尔原本清晰的意识感受到了一种莫大的快乐,如同即将安睡的婴儿那样,意识越来越昏沉,恐怕即使是他最喜爱的亚人娘淑女来到了他的面前他都不认得……
这的确是可怕的昏沉了。
费舍尔只依稀地记得自己跨域了星星点点的星辰们;跨过了一道蔓延着的、不知道是由什么奇异文明创造的建筑物;跨过了无数挣扎着起伏的气泡一样的海洋……
浑浑沉沉之中,费舍尔终于意识到了,眼前的这无形歌声似乎正在带自己去往某处,不管是哪里,他只感觉自己离他原本熟悉的地方越来越远。
脑海中,他曾经遇见过的淑女们、重要之人的影子猛然炸响,他倏忽惊醒停留在了原地,不再跟随着身旁的歌声于此地的星空中前进。
身旁让费舍尔觉得亲切的歌声敏锐地感受到了他的意志,它的声音稍稍高昂了一些,似乎是在催促他前进,但费舍尔却怎么都没再挪动脚步。
费舍尔完全想起了,自己是回到了过去解决死亡来的,蕾妮还在未来等着自己。
而此刻,自己还在进阶神话阶位的过程里!
这或许是混乱的蛊惑,因为自己进阶的方式与别人有些与众不同,他必须得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只有身魂合一才能进入神话。
“……我要回去了。”
“……”
思于此处,费舍尔突然开了口对着那歌声如此说道。随后没等对方有所反应,他便已然决绝地向后离开,不再跟随那好听的歌声前进。
周遭的歌声戛然而止,只是在此刻,费舍尔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的一抹失望,但很快那抹感觉便也消失不见了。
它并没有阻拦费舍尔的意思,它反而一点点消散,如潮水一样朝着黑暗深空中的某个方向缓缓退去。
那个方向,宛如尽头也宛如终极,而那歌声便似乎来自于此处。
回去的过程比费舍尔想象的要更容易许多,他没有再看到去时的景象,而是很快找到了自己的身体。
奇异的是,那包裹自己身体的黑泥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只露出了浑身上下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号的自己。
一切都很正常,费舍尔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好像神话阶位就在眼前,但很快他就会后悔自己如此想。
原因就在于他的灵魂。
他迫不及待地再度融入自己的身体,在一抹足以破碎一切规则的气息的指引下,费舍尔强横的肉体和灵魂开始紧密地链接,但直到他感受到一抹同时来自于灵魂和肉体的剧痛时,他才堪堪发现,自己的灵魂竟比之前还要更扭曲千倍万倍。
“嘶!”
那股剧烈的疼痛比弹琵琶的酷刑还让人难以承受,如同生生地用剃刀将费舍尔的肋骨一根根地切割下来。
现实之中,费舍尔的肉体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爆裂声也开始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畸变,藏在他脑海中的无数诡异知识在这一刻开始冒头,让他此刻即将与灵魂合二为一的肉体弄得极难适应。
“噼里啪啦!”
“吼……”
夜晚的森林中,刺耳的、仿佛不像是人类此起彼伏,带着一个不断蠕动的阴影在树林之中横冲直撞起来,引起了一抹又一抹规则的波动。
远处被拴着的骆驼被此刻里边的声音吓得瑟瑟发抖起来,它连歌也不敢唱了,如同装死一样将头埋在了落叶堆砌的障碍物里,当起了鸵鸟,却就是没有离开。
当然,或许并非是因为它对费舍尔多么忠诚,从而不舍得离开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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