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星
叮咚。
——这是勺子侧面与盛汤的碗面发生碰撞的声音。
这声音出现的瞬间,唐雨竹一连串的关切询问也随之戛然而止。
在比刚才更寂静的寂静中,苏语秋低头不语。
樱发垂下配合着玩偶睡衣耷拉下来的猫耳布料遮住眉梢,即便看不清她的眼睛,也能看出她心情的突然低落。
唐雨竹慌张正要说些什么转移掉她不喜欢的话题。
可在这之前…苏语秋就抬起头来了。
她表情并没有什么愤怒,而是很普通的笑容而已。
"嗯,话说妈,你厨艺又进步了,这个莲子粥熬的刚刚好,我喜欢这种微甜带香的味道!"
"厨艺…?"
"嗯!"
"你知道吗语秋…"唐雨竹突然慢慢站起了身子。
往往,人站起身时,都会是气势爬升的高傲姿态。
可唐雨竹的
起身…却仿若一位母亲的无可奈何,是道不尽的酸楚与卑微。
"语秋啊…昨天你爸爸又躲在厕所悄悄哭了一阵,你不知道吧…"
"……"
"妈妈也很担心你…你总是说没事,没事,一切都好。可是你觉得…爸妈真的放心吗?哪回你都是说完没事,晚饭吃一半就要去吃药,我们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啊…我们就怕万一…不…"
"就怕万一…我什么时候会像我那短命的双胞胎姐姐一样,突然就死掉了?"
"语秋!"
"…!"
嘭!
猫咪四散奔逃。
那是因为唐雨竹控制不住情绪用力一掌拍击到桌子上边,不小的动静使得整桌碗筷都在嗡嗡作响。
这一掌敲的不是桌面。
而是母女俩都并不坚强的内心。
没过太久…两人有气无力的道歉声,竟同时响起。
"抱歉…""对不起…"
道歉,宽慰了彼此内心了吗?
恐怕答案是没有的。
唐雨竹的眼神中依旧是那样的落寞无助。
苏语秋虽依旧紧握勺子,可神情里的无奈黯然,已然比刚才更为深刻。
苏语秋已经不小了。
她摇摇头,似在示意,也似在请求妈妈坐下,不要情绪这样激动。
唐雨竹听从女儿的建议,尽可能平心静气重新坐回椅子表面。
苏语秋简单又舀了几小口莲子汤。
很香,很甜
可是就如她自己所说——她没有食欲。
已经尽可能多喝了几口,苏萝莉慢慢把勺子沿碗面放下,用勺子剩下的汤中晃动搅出一层层涟漪,而她的视线就紧盯着那旋涡中间。
"这个药…也不能说不管用吧,难受的时候吃上能压住,不过该难受的时候…还是躲不了。"
"就跟刚才那样…?"
"嗯,刚才那样,算是比较严重的情况,一般不至于喘不上气…哈啊…感觉真正的咳喘患者应该都没有我这病邪门吧?"
"别这么说,语秋…这药是妈妈委托你苗阿姨开的,人家是全省最顶尖的大夫…上回去医院她不是告诉我们了吗…只要好好吃药,不做剧烈运动,多休息多喝水,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生命危险。"
"我知道。"
嗯…我当然知道。
可是,我那倒霉姐姐完蛋之前,医生是不是也说过类似的话来着?
原本想把这句抱怨倾吐出来,可当苏语秋看见妈妈眼中那追忆愧疚又无助的眼神后,就自觉把话语全都咽了回去。
不该说的…就不能说。
这个家,早就承受不住更多压力了。
自从五年前开始,在这个家里,就有很多事情是禁止再被提起的。
苏语秋长长一声叹息,轻盈轻灵似秋叶里微风的低语。
"妈,我都这么大了,很多话都能摊开来讲。"
"你这是
突然说什么…"
"我是说,除了我姐,我爷爷也是因为这怪遗传病死掉的吧?"
"……"
唐雨竹原本还想再转移掉话题。可是她想到就连语秋都已经正面回应了
她也就只好,依照事实慢慢点头。
看见妈妈这回应,苏语秋也算是心里有数了。
爷爷你说说你呀…咱们家族,怎么就会有这样要命的遗传病呢?
——隔代遗传。
苏语秋的爸爸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健康得很。
可怜的,是他的下一代。
遗传病是各种各样的。
其实它本身并不可怕,毕竟大部分的病症都有迹可循,按照经验对症下药,即便无法根治也能控制,不影响正常生活。
可是老苏家的遗传病它不一样啊
最可怕的病,是无迹可寻。
苏语秋小时候只是免疫力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其它病症。
可随着她年纪的增加,感冒是已经慢慢变少了。
正当全家人都以为她免疫力增强了的时候,却又时不时会出现咳喘的症状——而又不是咳喘。
因为咳嗽,并不是苏语秋的主要病症。
最要命的…是发病时候那阵撕裂般的心绞痛以及肺部仿若停止运作的窒息感。
那种感觉,无论经历多少次,都如同梦魇一般让她惧怕,不想多提。
可发病之后呢…控制下来,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苏语秋不是没去过医院检查,检查的结果,是一切正常。
而许多许多年前,苏语秋的爷爷,就是完全一致的症状。
苏语秋的爸爸当天就瘫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言语。
他整个人都慌了神。
他不曾想到困扰自己父亲一生的梦魇,如今再度降临到了女儿身上。
命运跟他开了一个巨大的,代价极高的玩笑。
查不出原因,就意味着——无药可治。
用对症下药的方式保守治疗,这就已经是医生能建议的所有了。
在金牌医师们看来,这病虽怪,但既然没有原因和太严重的症状,但必然不是什么致命疾病。
嗯,最先出现这个症状的可不是苏语秋。
而是她的双胞胎姐姐。
五年前…她毫无征兆地离开了人世。
走的过于轻巧,过于突然,以至于无法挽留。
这也是苏语秋五年前出现重度抑郁的根源之一。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自短命老姐之后,她自己也渐渐出现了与之相似的情况。
从那天开始,家里就搬家了。
从距离餐饮公司便捷的住宅区,搬到了现在这边。
就只是因为这里离学校近。
嗯…更重要的。
——是离医院近。
五年前那段时间呀…她真的以为自己很快也要死掉了呢。
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只吃一顿饭,急的爸妈团团转,每天家里除了哭声就是吵闹。
也就是在那段绝望的日
子里,苏语秋躲在房间角落,无意间滑动手机时。
认识了一个名叫「一片白叶」的网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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