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灯火说谎
“我们住在一起，这里也是我的家。那我们就是家人了，帮助家人不应该是正确的吗？”
“家人？”
陈晨似乎被逗笑了，挑挑眉：
“这就是家人了？我们才一起吃了顿饭，一起住了一晚上吧，家人在你眼里是这么简单的概念吗？”
她绝对不承认家人这个说法，之前就是不忍心才收留了这个小姑娘，其实就是出于多余的善心，这个身份和监察部扯上关系本来就是非常冒险且不理智的举动，很有可能就会因为这条线索暴露。
鸢尾是很可怜，陈晨也愿意帮助她。
但在陈晨心中“家人”是个无比神圣又无比崇高的概念，她对这个词汇有着近乎病态的偏执和专一。
“有什么不对吗！”
然而，鸢尾只是抬着头，一次又一次撞击她的心理防线，侵入她心里最重要的那片领域。
陈晨咬牙，冷淡的划清界限：
“我们只是同居者而已，就那么简单。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你也不知道我的名字。家人，哪有这样的家人？”
“我的名字就是鸢尾！之前的名字我不喜欢、我不喜欢那个家，我不喜欢那个女人，所以不用了！”
鸢尾大声道，但语气中没有恼怒，只是平静而坚定的声张：
“姐姐可以叫我鸢尾，但如果姐姐不愿说自己的名字，我就叫你姐姐了！”
“随你的便。”
陈晨头有点疼。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不知不觉就被扯入了那套小孩子吵架的逻辑里，突然开始了争执。
她摇了摇头，试图冷静下来，回归到认真的说教：
“你要知道，你甚至都不清楚我是谁，你都知道我晚上去杀人了，不觉得很可疑吗？你也不知道杀的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助我？”
“我说过自己是魔女吧，这听起来像是个好词吗？我住的地方很奇怪吧，这是正常人该住的地方吗？”
陈晨把头凑过去，用那冰冷而诡异的眸子死死盯着少女。
她的声音沙哑而低沉，仿佛是鬼魅的低语：
“万一我是个坏人，怎么办？”
“万一我骗了你，怎么办？”
第六十七章 面试
然而，陈晨自认为直中要害的问题，像是打在了棉花一样，没起到效果。
鸢尾根本没有思考，她立刻回答：
“姐姐救了我，那就是好人，我相信你。”
她小小的脸使劲扬着，像是要证明自己不怕一样，和陈晨对视。
陈晨痛苦的捂住了头，叹息一声。
——所以你才会被骗啊。
基于大人的成熟，她没把这句话说出口，因为太伤人了。
但这是实话，这姑娘也太容易被骗了。
所以她才会一次又一次无止境的信任那个人渣的母亲，也不知道要逃跑。
所以她才会半夜在那个酒吧里和可疑的家伙搭话，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
陈晨说真的不想当什么青少年心理健康教育者，但鸢尾这心理状态实在让人担忧。
她因为母爱父爱的缺失，所以病态的渴求关怀。
或许之前的绣球弥补了这一点，但绣球死后，鸢尾就失去了那个心灵支柱。
因此，她无比需要这个归宿，无比需要陈晨的认可，哪怕只是点头敷衍一下，哪怕只是口头承认一下就好。
但陈晨也不会让步。
她不会随意的做这个代偿，那样既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也是对鸢尾的不负责。
“明天再说吧。”
陈晨指了指走廊尽头的简易卧室：“你先去睡。”
于是，她采用了无耻的大人的方法，拖延术。
这是来自于为人父母的宝贵经验，无论是怎样难缠的话题，先拖过一晚上再说。
要么等她忘掉，要么等自己想出一个比较合理的应对方法。
反正，这样双方都不肯让步的偏执的争吵，是不会带来任何结果的。
她吩咐完以后，就不再理会站在原地的鸢尾，而是走向一旁。
两人都需要一个冷静的空间。
可就在转头过去的瞬间，陈晨突然看到，平放的折叠桌上摆着一个很奇怪的物品。
那是一碗面条。
或许很凉了，所以才没有任何味道，量很大，面条吸满了汤汁坨坨的，溢出覆盖在碗边。
鸡蛋煎得很丑，散散的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搞成这样，筷子整齐的排放，好像一直在等着。
“这是什么？”
“我学你做的，怕你回来太饿……放太久了，可能不好吃。”
鸢尾移开了视线，盯着自己的拖鞋，喃喃道：
“我可以去加点水，或者重新煮一碗，你不骂我浪费的话。”
陈晨突然感觉心抽痛了一下。
……我们住在一起，你说这里也是我的家，那我们就是家人了……
是这样吗？
她没有给自己一个回答，而是沉默的走近。
用纸巾随便擦了擦筷子，开始吃那碗面条。
“太干啦……不好吃吧。”
鸢尾一脸难色，犹豫的手足无措，甚至想要抢过来让她不要继续吃了。
陈晨没有回答她，而是慢慢嚼着那吸满了汤的面，面无表情。
车内的气氛安静了，没有任何声音，只有她一个人细小的咀嚼和吞咽。
“短暂的梦结束了，抱歉给了你不切实际的承诺。”
陈晨一边吃一边呢喃着，不动声色的放下左手。
她面无表情，手慢慢摸索向旁边的手提箱，只要精准的一下就行，她知道怎样的力度不会伤到骨头。
打晕，送回监察部，等到明天她就会被上班的工作人员发现。
可就在这时。
鸢尾上前一步，紧紧攥住了她的手。
她居然察觉到了陈晨的动作，这让陈晨都被吓了一跳。
“姐姐！我听不见！如果想抛下我就给我吼出来！”
她的手劲非常大，像是要在陈晨的手腕上勒出几道印子。
“我才不管什么好人坏人，什么家人什么不是家人的乱七八糟的！这是我仅有的幸福了！是你把我从深渊中救出来的！你要骗我也没关系……这是我想要的，这就是我想要的家……你抛下我，我也会追上来！”
陈晨的身体僵硬住了。
眼前的鸢尾，这个小哭包这次却没有流泪，而是使劲扬着脖子，瞳孔里燃烧的像是烈火，每一个字都竭尽全力。
这些句子好像很耳熟。
是啊，虽然跟着我走这条路子注定会有很多挫折，虽然把她送回监察部才是正确的选择。
但我有什么资格谈什么理性、谈什么综合判断呢，我应该是最没资格说这些屁话的人啊。
当时我可是放弃了那个最合理的HAPPY ENDING，自己非要选择这条最难走的路啊。
陈晨自嘲的笑了。
不是所有的花都要开在温室里的，或许……魔女就是这样一群疯狂且偏执的家伙吧。
“……愿望是自己争取来的，我为此负责，你也要为此负责。”
她没有如少女所愿一起怒吼起来，而是平静的反握住她的手臂。
两只手互相抓紧，彼此交握。
「我说，契约成立。」
这里并不是花园，陈晨无法调用那如同神明般言灵之力。
她也不是阿斯塔，没法达成魔法少女的契约，没法给予任何愿望实现的力量。
在这里没有什么璀璨的光效，没有什么魔力的聚集，也没有什么魂之缎带。
是的，这只是简单的一句承诺而已。
“这……这是？”
鸢尾好像被吓懵了，她忘记了刚刚还在嘶吼着的自己，只听到心底突然传来莫名其妙的声音。
她没搞懂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感觉自己的手被握紧了，温暖的力道从那边传来。
“你的面试过了，把衣服脱了。”
陈晨平静的说。
空气寂静了一会，她放开手，端起碗把底部剩余的一点可怜的汤汁喝掉。
把手和嘴擦干，然后转头看着困惑而难堪的少女，再次重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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