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和你一起重生 第23章

作者:飞鸟印

好像从一开始,他和安百璃就不是一类人。

和今天一样,听着少女安百璃的抽泣声,陆离想起了床边那堆成小山的抽纸,泪水已干,人也遍体鳞伤。他希望的爱情,是两个人平等相待,是两个人的爱情,而不是陆离带着一件附庸品便叫爱情了。为什么安百璃一直不懂?安百璃的执念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陆离背靠墙壁,内心沉重。

最难消受美人恩,最难回报美人情。有些事,无论他怎么选,都是错上加错。最好的办法,是在源头扼制错误。

(本卷接下来的大剧情是安百璃的主线,前期会偏抑郁。)

第七章 怡宝悄摸摸

回到教室,安百璃的座位还是空着的,呆头鹅则在座位上发呆。见陆离靠近,楚静怡又露出那幅欲言又止的模样。陆离特意多看了班长的鞋子一眼,他担心楚静怡之前尾随他和安百璃在楼道偷听对话。可看见楚静怡那幅呆头呆脑的样子,又自嘲一笑,说自己真是疑心病犯了。

谁都有可能偷听,唯独呆头鹅不可能,就算是从这跳下去,他也是这么认定。

“陆离,那个那个。”楚静怡叫住陆离,“其实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嗯?”

“那个,陆离……对不起……”楚静怡忽然正儿八经地朝他一个鞠躬,倒是让陆离受惊了。

陆离一个激灵,连忙扶起班长,他哪有资格受川海首相独女的道歉啊?人指甲一弹,他就得拎着包从川海市滚蛋了。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道歉什么?”

“我之前一直以为你和安百璃是情侣,还自作主张做了很多安排,让你烦恼了吧。”

“这事啊?我还以为上次我们已经谈好了。”陆离也疑惑班长怎么突然又把这事翻出来说,上次不是在电话里都说清楚了吗?

“我就是觉得还需要正式道个歉。”呆头鹅吐了吐舌头。吐舌头这事,若是少女来做,尤其是楚静怡这样的美少女,便显得尤为可爱。可女人一旦上了年纪,吐舌头就显得油腻起来。所以陆离一直笃信,吐舌要趁早!

“小事小事。”

“还有一件事,就是……嗯,怎么说呢?”

楚静怡的模样有些奇怪,像是在说谎,又像是在现编。陆离想起自己上一世拉投资时,对投资人信口开河、胡编乱造,和现在的楚静怡有点相似。如果是安百璃这幅姿态,陆离肯定就拂袖而去了。人就是有种奇怪的惯性,一个老实人若是做了一件事,无须验证,大多人便认为这肯定是一件老实之事,可若是一个狡猾之人干了一件事,哪怕事后验证过了,大多人也还是认定此乃偷奸耍滑之事。

“啊,就是那个学、学习小组,你要不要加入我的学习小组?你看啊,期中考试要来了,总得……”

“好啊。”陆离果断答应,他又不放心地多问一句,“安百璃也要来?”

“不、不,百璃她、她不方便来。”简直是漏洞百出。

陆离大概拿捏了这种小丫头的心思,是楚静怡想要弥补自己的过错吧。这种单纯的姑娘就是这样,做了坏事,第一时间便会想着去补偿,生怕给别人添了麻烦。想到这,陆离语气更温和了几分。

“学习小组要干什么?有几个人?”

楚静怡忽然脸蛋一红,支支吾吾地说:“就,目前就两个。”太大意了,早知道说谎前先准备一份草稿了,她很佩服那些说谎不打草稿的人,光是说几句谎话就让她不敢直视陆离的眼睛了。可是陆离的眼神好温柔,被他这样注视着,呆头鹅觉得心里莫名暖暖的。

陆离轻笑一声,呆头鹅搞个学习小组也就罢了,还弄得这么偷偷摸摸,像是做贼一样,实在可爱得紧。

他故意压低声音:“好,不要走漏了风声。”

“哦、哦!”这丫头居然还认真地哦了两声。

如果呆头鹅真成了地下党,那一定是到了世界末日。楚晓东多精明的人,怎么会生养出这么一个女儿?不对,也正是因为楚晓东精明,楚静怡才能在温室中茁壮成长吧。

就在陆离以为话题结束时,呆头鹅忽然又拉住他的袖口:

“陆离,你真的讨厌百璃吗?”

“真的。”

很难说清二人在爱情中究竟谁错得更多,但陆离起码知道他和安百璃压根不般配。错误的爱情只会导致错误的婚姻,伤害了两个人、两个家庭,甚至无辜的孩子。陆离不想和安百璃一起重生,完全不想。

“你……不会再骗我吧?”怡宝说话时小心翼翼的。

什么叫再骗你?陆离心中吐槽,他难道经常骗楚静怡吗?就算有骗,也只是小骗,俗话说的好,读书人的骗,不叫骗,叫版权费……

“拉勾。”楚静怡伸出小巧的小拇指,玉指青葱、粉嫩透亮,就连指甲盖也修剪得整整齐齐,小小一片可爱极了。她好像有拉勾的习惯,在她的世界里,拉勾或许有着格外重要的象征意义。

“不拉,幼稚不幼稚。”

“骗子……”嘴巴鼓起来了,陆离差点忍不住拿手指去戳一戳。

“拉勾。”又说了一遍,语气带了点撒娇的意味。

陆离想再听一遍,于是故意说:“不拉。”

“拉勾嘛~”

浑身酥麻,陆离连忙点头:“拉拉拉,我什么都拉。”有些事真怪不了纣王,当真的有一个漂亮的女孩对你撒娇时,男人的怜爱心和虚荣心都会得到满足。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

陆离抢答:“谁变谁是大白鹅。”

“为什么是大白鹅?”

“因为大白鹅憨憨的,傻傻的。”

“是嘛?”班长一本正经地歪头思考,“好像确实是这样的。你懂得好多啊。”

就这样,这个只属于二人的地下情报组织,不,学习小组在今天成立了。陆离还不知道,今天他向楚静怡许诺的一切,是他陷入另一个漩涡的开端……

*

当天放学时,陆离收到姐姐发来的微信消息:

【雅梦姐:有人在敲你的房门,我没去看,不知道是谁。】

当陆离火急火燎地赶到自己的房间门口时,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阮倩?你怎么在这?”正是那个和周海鸣形影不离的妹子,她学着周海鸣化着烟熏妆,此时正焦急地在陆离门口来回踱步。

“陆哥,你终于回来了!”

“周海鸣和陈世威呢?你们不一直在一起吗?进来坐吧。”陆离刚要用钥匙开门,便听见阮倩说:“我们碰到那个安顾来了!海鸣哥和世威哥和他打起来了!陆哥你来帮帮我们吧!”

陆离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安顾来?是你上次说的那个安顾来?”

“梨子,怎么了?”隔壁邹雅梦也打开房门,“要打架吗?梨子带我一个!”

第八章 真正的初识之时

“邹姐……”面对邹雅梦,阮倩明显怕怕的,语气也畏缩起来。话说当年,阮倩一直把邹雅梦当作偶像,可碍于周海鸣与陆离向来不合,阮倩也只得和邹雅梦保持距离。陆离只是瞥了一眼姐姐的左脚踝,说道:“姐,感情你一直贴着门偷听啊。”

“姐姐的事,能叫偷听吗?”

“是是是。不过雅梦姐你还是在家休息吧,我跟阮倩走一趟。”陆离阻止了姐姐的辩驳,“你这样子过去了只得害我分心。再说,也不一定是去打架,说不定周海鸣和陈世威已经制服了对手呢?”

“那你有事必须给我发消息!”邹雅梦也不矫情,“能别打架就别打架,明白吗?”

年轻时,暴力永远是人类解决问题的最佳手段,有一具健壮的身体能在少年时给人带来诸多便利。陆离两世为人,解决问题的方式早已从暴力转变为动脑子,骤然遇到这种紧急情况还真是心无定计。他跟着阮倩离开廉租区,十多分钟后赶到一处工地,此时工地上早已里三圈外三圈站满了人。

周海鸣和陈世威一人按住安顾来的一条胳膊,将他反扭在泥土地上,面目狰狞:“你他妈还敢跟我们摆谱?今天不把你胳膊卸了老子不姓周!”

安顾来是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面目憔悴、不修边幅,上身一件洗的变形的黑色皮夹克,下身的一条松松垮垮的牛仔裤。若说他是一名流浪汉恐怕都没有人质疑,仔细观察其人五官,依稀可以窥见此人年轻时的风采。

他被两个下手没轻没重的不良少年毫无尊严地摁住,面色淡然,只是在说:“卸了也没钱还你们,要钱没有,烂命一条,你敢取吗?”这话激得周海鸣面色赤红,恨不得上手掐死这个男人。

陆离及时出现:“周海鸣,陈世威。”

“陆哥?”

“陆哥,就是这杂种!就是这杂种当年带头去骗扶助金,他都招了!”

陆离没有接话,因为此地人多口杂,很多事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尤其是这件事涉及到了当地政府,闹出负面事件,楚晓东第一个就会找他谈话。而且周海鸣和陈世威的举动活像仗势欺人的小混混,已经有围观群众拿手机录像了,继续在此处纠缠下去极为不智。他蹲在安顾来面前,静静地审视一番安顾来,平静地问:“安先生,方便谈一下吗?”

“你是他们老大?呵。”

“跟我来吧。”陆离不想被人拍下面容,侧过头,往廉租区方向走。那边周海鸣和陈世威拖起死狗一样的安顾来,跟上陆离。进了廉租区,远离好事群众,陆离才让周海鸣把安顾来丢在道路边。

当年川海有一项孤儿救助工程,给廉租区的孤儿分配监护人和发放生活补贴。当时陆离被人从孤儿院接出来,浑浑噩噩的送到廉租区,那还是不省事的年纪,只记得形形色色的大人对他说了许多听不懂的话,从孤儿院送到医院,又送到某个小区,最后又像件货物一样被送到廉租区。对于陆离来说,这里才是自己人生的开端,他曾设想过,如果当初分配的监护人不是骗子的话,他的未来会不会改变?

陆离没有马上询问半死不活的安顾来,而是看向周海鸣:“你们怎么找到他的?”

“阮倩上次不是说了安顾来的名字吗?我这几天就留了个心眼,四处打听这名字,还真在工地那找到了。”

安顾来一边艰难地呼吸,一边嘲笑:“那是因为就老子用的是真名,老子也没想藏,不然你以为就凭你们这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孩能找到老子?”

“当年是你?”

“当然是老子。当年缺钱了,所以就去取钱,有什么错吗?至于你们,呵呵,一群廉租区的垃圾,哪怕饿死在路上也没人在意。”安顾来压根没有掩饰的意思,他迫切地开始说明当年的事,用词刻薄,一直试图激怒陆离。可让他失望的是,陆离的表情一直平静得像一潭死水,眼神幽邃如深渊,根本看不出这年轻人的想法。

在安顾来的说明下,陆离才明白,原来当年骗政府扶助金一事就是安顾来牵的头,他带着他的“工友”们来申报监护人,最后“工友”们领了钱都远走高飞,就只有安顾来留了下来,这些年甚至都没有掩饰自己的所作所为,也没有刻意掩藏自己的行踪。

也只能说廉租区的孩子们信息渠道实在太窄,当年的仇人就在同一座城市逍遥法外,他们直到今天才找到他。

“你是用什么手段帮助你的工友通过监护人资质审查的?”这是程序方面的问题,这个问题不是陆离替自己问的,而是替楚晓东问的。一伙连固定居所都没有的工人居然能通过监护人申请程序,如果说背后没有猫腻才怪。

安顾来忽然不说话了。因为他看出陆离的目的压根不是泄愤,再继续挑衅他也只是浪费口水罢了。

四十来岁的老男人叹了一口气,躺在地上,面庞对准了周海鸣:“打啊?怎么不打了?”

“陆哥问你话,你老实回答!”

“打啊!打啊!你们他妈打死老子啊!!”安顾来忽然发神经一般大吼出来。在场众人包括陆离都是一愣,这安顾来的情绪变化太剧烈了,不似一个正常人。

安顾来突然开始流泪,他抓过周海鸣的手猛敲自己的头:“你们他妈打死老子啊!打死老子!”

周海鸣被吓了一跳,连忙抽回手,退到好几米外,看安顾来像是在看瘟神。

“陆哥,他是不是精神病啊?”

周海鸣一度认为安顾来在演戏,精神病人在法律上永远有转圜余地,或许安顾来就是以此逍遥法外?可若说是演戏,那安顾来的演技也太过逼真,他五官扭曲成一团,脸上的皱纹仿佛是用最厚重的颜料堆砌而成,与刚才那幅横眉冷对的模样判若两人。

“你们找老子找了这么多年!不就是盼着老子死吗?!来啊!”

周海鸣几人到底只是少年人,血气上来确凿是恨不得要杀了安顾来,可此时冷静下来后反而拿发癫的安顾来没有办法。打也打过,骂也骂过,还能真杀了他不成?若说报警,早过了诉讼时效,审查起诉都走不到。

有没有精神病陆离不知道,但这安顾来绝对有自毁倾向。他看着安顾来一会哭一会吼,捏着拳头猛敲自己脑袋,好像在惩罚自己一般。痛苦是永恒的,它不会消失,只会转移,上位者遭受痛苦后会转移给下位者,以此类推,不断传递。当弱者接受到痛苦后,无法将这种仇怨发泄出去,便只能转而消灭仇怨本身——消灭自己的存在,这便是自毁的根源。

憧憬死亡的人,大抵都是如此。

安顾来一直在寻求死亡,这才是他被周海鸣等人找到的原因。他在等死。

直到此时,几人才肯定,安顾来,大抵、或许、可能、确实是个疯子。

“他不是精神病,他只是个懦夫。”陆离回答周海鸣的话,后半句却是对安顾来说的,“如果你真想死,就别装模作样地拿拳头打,地上有石头,有玻璃片,闭着眼,深吸一口气,用一点力,你很快就解脱了。”

“陆哥……这?”周海鸣等人被陆离的话惊到了,他们虽然愤怒,但也不敢真的惹上人命官司。

“不用理他了。”陆离失去了继续探究的兴致,不知安顾来究竟经历了什么,但对一个求死的懦夫而言,拷问反而是让他内心得到更大满足的途径罢了。得知了他的姓名和住址便足够了,剩下的交给楚晓东就行了。

“就这么放过他吗?”阮倩眼里闪烁着仇恨的光芒,这个女孩咬着嘴唇,死死地盯着安顾来。世界上最可悲的事,莫过于千辛万苦找到了仇人,却发现对方已经是个疯子。

陆离没有给阮倩一个准确回答,因为每个人的仇恨都是不同的,他没有资格慷他人之慨:“你们随意吧。”陆离走到呆滞的周海鸣面前,拍了拍他肩膀,什么也没说。在刚听到找到安顾来的消息时,陆离的确是激动且复仇心切的,这是他两世以来第一次找到当年的罪魁祸首,可当他真的面对半疯的安顾来时,却反而觉得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