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入梦的渡鸦
如果到时候代行者遍地乱跑的话,那收拢的大灾的难度也将无限制上涨。
毕竟代行者肯定都不会是安迪帕特那种貌似鱼饵的玩意儿,随便在爱丽丝身边跟上几个,都会变得麻烦无比。
而且这些家伙大概率也不会有第一皇子那种明显可利用的点,一个个的为了神谕都执拗非常,不是那么容易忽悠。
最后就是帕利夫火山,此处是火之大灾的爆发点,如果说水之大灾的剧情是因为外乡人的不断打扰搞得不耐烦提前爆发,那罗格思就实在想不通一座火山,是怎么能提前一年出现喷发预兆的。
铛铛铛——
正当罗格思发散着思维之际,木屋的房门突然被急促的敲门声叩响,待他用魔力拉开门扉之时,爱丽丝也快步走入了屋内。
“副校长要我准备前往帕利夫火山,还有她希望我去参加万神殿的祭神竞技赛会。”
爱丽丝的眉头微皱,神色苦恼,那双明亮的眼眸里闪过几缕迷茫。
“你本就是世界选定的圣女,哪怕因为赛会再加几个身份又如何?”罗格思望着对方的神情,摇头失笑着安抚几句,才接着道:
“而且副校长既然只是希望你去,而不是直接要求,那便说明总有拒绝的可能,安心些,和我详细说说帕利夫火山的情况吧。”
爱丽丝闻言眉头慢慢舒展开来,缓慢地颔首之后,诉说起了她得知的信息。
按照副校长原本的推算,帕利夫火山本该在一年之后才有喷发的可能,但那里似乎发生了某些副校长当前也看不清晰的变故。
“她老人家也看不清晰?”罗格思面露思索,不由重复着反问一句。
虽然因为他的出现,许多未来的命运都变得极其模糊,占卜的效力大打折扣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可像帕利夫火山这种自然事件,本不该被影响的如此严重,尤其是他自身可还从未沾染过火之大灾。
“有没有可能是你那个挚友?失序渊本就带有混乱的属性,也拥有着将未来搅浑的力量。”艾莉娜适时出声提醒道。
“你说的没错。”罗格思即刻颔首,他的挚友作为失序渊的圣子,确实有概率做到此种事迹。
稍一沉吟,他微微耸肩道:“出发的事情先不着急,我可不想如处理浪潮之灾般再去不停地去应对突发状况。”
他打算先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联系到那个失落在外的挚友,详细了解一下相关状况再说。
待他想继续详细追问更多的情况之时,他的真名蓦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波动,这波动与先前诸人向他祈祷时的感觉全然不同。
“是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家伙,对方甚至还献上了土之精粹当做祭品……”
罗格思缓缓敛眸,将心神沉浸于真名之中,而后通过真名再次“张目”,看向了朝他献祭的所在。
“我向您祈祷,向三重的伟大,向三重的面相……”
入眼的是广袤无垠、尽头仿佛与天空相连的沙地,沙丘形成了各种各样的曲线和形态,高低错落间毫无人烟的气息。
风轻轻拂过,带动着沙子在空中起舞,形成一幅瞬息万变的画卷。
就在画卷的中央,一个衣着简朴的棕发少年跪倒在金黄色的沙丘之巅,对方双手交握着土之精粹,正姿势庄重的闭目祈祷,不断地重复着同一句祷词。
炽烈的阳光洒下,映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股清晰的端正。
少年的身旁,还站着一位褐发及腰,身穿纯白祭祀长袍的少女,她的神情凝重而沉静,眸中蕴着忧虑,但似乎又带着少许的期待。
罗格思认得对方,那正是先前追杀过莉拉维娜的人。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一点小小的神学震撼(4k)
芬娜全神贯注地凝视着正在祈祷的少年,她的手指不自觉地于空气中轻轻颤抖,捏住一抹无形的焦虑。
因为先前莉拉维娜在祈祷后,反响最大是土元素,所以她特意选在沙地以显虔诚;又因为害怕波及无辜者,所以又选在了这荒无人烟的所在。
她放弃追逐那只魅魔,匆匆回往神殿之后,翻遍所有记载神明的目录,皆找不到拥有“三重伟大”此种称号的神明的影子。
那次神迹显现之时,也无丝毫的堕落气息,或者混乱肆虐的象征,才让她有了此时要求人祭拜的胆量与好奇心。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现场毫无丁点反应,她的心情慢慢变得忧虑,不过这忧虑中还带着些许的释然。
不用直面未知神明的目光,某种程度上来说也不算一件坏事。
“伊凡?”
再度等了许久,芬娜不敢阻止对方的祈祷,同时依旧怀着戒备,微声询问道。
那名叫伊凡的少年缓缓睁开双目,他的眸光宛如明净的湖水,深邃而清冽,倒影着芬娜伫立在风沙中的身影。
“伊凡?”芬娜再度轻声一问,脸上微微诧异间,身躯也下意识紧绷了起来。
这个少年是她在布道途中,路经一个乡野村庄时遇到的。
那时的村中大多都是驻留的老人和孩童,青壮年皆随着工业兴起前往了城市,只有伊凡还留在村中。
养育伊凡的爷爷奶奶在前一月内陆续去世,而他的父母也早已没了音讯,再加上各种困苦致使他出现了轻生的念头。
芬娜几度试图帮助对方,都未曾为其解开心结,最后一次救下在河中快要溺死的伊凡后,她提出了希望对方结束生命前代自己祈祷的请求。
那时的伊凡眼中毫无生气,而现在却又平静如潭水,这其中绝对发生了某些她未曾察觉到的事情。
“祭祀大人,感谢您,感谢您让我见到了神,见到了一位全善的、施予我未来智慧的神明。”伊凡微敛眼帘,以平静的语气说着感激的话语。
“全善的神明?”芬娜脸上先是困惑,而后即刻浮现愠怒,这番话语岂不是在说万神殿的神明皆是不善之神吗?!
“您觉得是神使我们认识世界,还是世界使我们认识神?”
伊凡的神情始终如一,散发着一种淡泊与超脱,犹如一面明镜般,照映着芬娜的反应。
他缓缓站起身来,静默的与芬娜做着对视,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芬娜下意识思考起了这个问题,她心中不断涌出各种答案,但始终不敢脱口而出。
因她仿佛在伊凡的眼中看到了数之不尽的答案,那里有着她所能言说的、与她所不能言说的一切。
“众神说,因祂们存在,世界的各个部分才得以存在,但真正值得敬拜的神明,又怎会被自己所造的法则限制在固有的权柄之中呢?
“神,就真的只能是这种有限的存在?而后还要将这种有限加诸在我们的身上吗?
“所谓的共相,即那些纷乱的概念,只是有用的虚构,就好似所谓的苹果并不存在,它只是一個‘种’。
“但世间无法不依赖共相,我们每一次使用这些概括,使用这些既定的概念之时,都是在远离神,远离那唯一且终极的真实。
“因为真正的神,不需要共相,不需要虚妄,不需要这种时时刻刻存在的虚伪与谎言。”
伊凡言说内容的根基来源于罗格思前世极为著名的奥卡姆剃刀理论,前世的人们虽然常常用它来反对盲目信仰,但圣方济各会修士奥卡姆提出“如无必要,勿增实体”之时,恰恰是在用来维护神的全能与自由。
这把剃刀出鞘后,无情地切除了数个世代间争论不休的经院哲学与神学,也使得哲学这位神学婢女得到了延绵不息的成长,直至彻底诞下科学。
同样的,这把“先进”的剃刀,也将芬娜剃的茫然无比。
“您想见吗?见恒有的三重,见至大、至善、至美的真实。”伊凡言说过后,再次问道。
芬娜颤抖着双肩,充满了不安,仿佛在试图逃避某种无形的威胁间,蓦然跌坐在了地上。
她忽然间明白了,为什么魅魔向对方祈祷能得到力量,而伊凡向对方祈祷亦能得到启迪。
这位神明不受道德约束,亦不受法则约束,是真正全善的,亦是完全超过了她固有认知的,与所有神明全然不同的“自由者”。
“人是被困在洞穴中的囚徒,这个洞穴黑暗,囚徒们从小就被锁定在里面,脖子和腿都被铁链束缚住,只能直视前方的墙壁。
“那墙壁上有火光投射出来的影子,这些影子来自于外部世界的物和事,囚徒们终生只能见到影子。
“然而,他们错误地以为这些影子就是现实世界的全部,而没有意识到影子只是现实世界的幻象。
“洞后有一条通道,通过通道可以去往洞外,有觉醒者走出洞穴,看到了光,看到了真实,他善意地回往洞内,试图劝说他的同伴,也使他们走出洞穴。
“可惜他的同伴要么认为他在胡言乱语,要么就是在惧怕他,惧怕到想绑架甚至杀死他。”
伊凡的眼中蕴上了悲悯,俯瞰着瘫坐在地的芬娜,话语中包含唏嘘感慨,诉说着罗格思授予他的洞穴故事(柏拉图《理想国》)。
随即他盘腿坐在地上,于他身前不远处,骤然喷涌出一股激流,在阳光的映射下,形成了一道华丽的水柱。
泉水喷涌的周遭,迅速形成了一片水雾弥漫的区域,微风吹过,轻轻抚摸着水雾,渗入干燥的土地。
原本干枯的沙地逐渐显现出一抹翠绿的色彩,小草顽强地破土而出,灌木和树木相继生长,逐渐茂密,硕果盈枝。
芬娜于水雾之中看着快速扩展的绿洲,看着这土与水的灵性涌动,生育与哺育的象征交织。
“你要做什么?”芬娜竭力平复着激荡的心绪,出声问道。
“思索三重伟大者的智慧。”伊凡阖起双目,毫无情绪地回道。
芬娜双手撑地缓缓起身,她此刻的内心不住地翻腾,方才伊凡的话语给了她太多的打击。
甚至让她不敢去深想,不敢再去祷告,因为她害怕自己信奉的神明,给不出更好的回应。
可她通过伊凡的双眼,明确的感觉到自己心中生出的解释,要么被涵盖了,要么太过粗糙,根本无法相抗。
但如果不去解惑,这颗疑问的种子必然会生根发芽、茁壮成长,直至真的开始动摇她的信仰,因为她此时已经不由得生出了真与伪的亵渎比较。
“不能去找神殿的长者,但世间又有哪个智慧之人,能解答这似不可解的疑问……”
想着想着,她不自觉地联想到了那位被诸学界热情赞颂的存在。
“安迪帕特那个废物现在应该就在圣赫尔忒。”芬娜回眸注视了一眼伊凡,深吸一口气后,迈步离开了这片神迹之地。
……
“累死了……”
罗格思坐在沙发上,左眼戴着单片眼镜,一副快要透支的模样。
在他身旁的爱丽丝与艾莉娜也颇显虚弱,如同被榨干了一般。
投去目光后不久,罗格思就凭着刚得到的水之灵性,发现了沙地不远处有着暗流,为了显圣,他拉着爱丽丝与艾莉娜,竭力拼了一把才造就了沙地出绿洲的奇观。
除此之外,他还将诸多相关的神学知识翻了好几遍,甚至连柏拉图晚年的《蒂迈欧篇》中对于“上帝”和“三重性”的论述都拾捣了出来。
不断发展的柏拉图东方神秘主义,加后期诸多亚伯拉罕一神教的圣徒们论述的各大补丁,加强着他对辩经的信心。
只是没想到一个奥卡姆剃刀就让芬娜止歇了话语,且让对方产生了足够的动摇。
不过虽没对芬娜用上,但快速思考的过程中,罗格思对神性也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他目前所掌握的只有象征着“游戏”,这个从混乱向秩序过渡,而后又滋生混乱的神性。
如若补全秩序与混乱,再度达成三位一体的循环,彻底超脱规制的话,说不定还能走出一条全新的路途。
“歇一歇吧,这几天真的一次比一次累。”罗格思余光瞥过身旁的两位少女,窝在沙发里,感慨道。
他的思维也渐渐平息,毕竟连眼前的火之大灾都还没有处理,就跑去想神格方面的东西,还是太过遥远了。
剩下的日子他偶尔就会去关注一下伊凡,他发现伊凡的虔诚度与艾迪斯相比也不遑相让,只不过一瞬间接收了太多的智慧,使得对方不像是如艾迪斯那般在感悟智慧,而是智慧借着伊凡的口在彰显知识。
也幸好芬娜没有继续较真,不然届时的伊凡很可能会变成一个不会说话,只会让话来说他的存在。
春日的气候总能令人心旷神怡,天空常常碧蓝晴朗,偶尔飘过几朵洁白的朵云,轻轻地飘浮在空中,微风吹动间让新绿轻轻摇曳,发出悦耳的沙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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