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丽丝威震天
博士声音放的很轻。
“除了他还有拉菲、布伦德……他们都在那东西降临的一瞬间被吃掉了,连一点梦境碎片都没剩下。”
“但他们是凡人……”
“他们不是凡人。”
博士摇头:“不是……”
“他们多少知道一点,也许暗地里猜到了更多,那种积累还不足以让他们越过那条线被神秘感召,但他们已经被打上标记了,他们早就被盯上了。”
“你没能来得及救他们吗。”
希茨菲尔看到他的斗篷在传林风里微微飘荡,心里想的却是“你明明说过那么多名著里的句子,显得你好像很享受孤独”。
“我也曾从3点开启一场旅途,它也是在12点,在这里落下帷幕。”
博士突然回头看她。
“只不过这次没有人帮我一起分担神秘,我吃不了那么多,他们正好在此刻得逞。”
希茨菲尔稍微弯腰盯着脚尖,口中呢喃着:“抱歉让你想起来这些……”
“但这就是噩梦的意义。”
博士打断她。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凭什么能对抗那些东西?”
“是——它们邪恶,它们恶心,它们喷涌着血浆,长相完全不符合我们的审美,一个个都不可名状,但你不能否认它们是伟大者,它们的身躯就是舰队,它们的思想就是文明,它们领先我们太多太多了……强者有吃掉弱者的权利。”
“和它们相比人类显得那样孱弱,那是几乎无限大的差距了,但为什么真的有人能做到?”
“你在教我……”
希茨菲尔看着他愣愣出神。
“你在关心我吗。”
“……我没有!”
博士厉声反驳:“你实在是过于天真,希茨菲尔小姐,我只是觉得你蠢的出奇,居然会对敌人抱有怜悯……我得纠正你的想法才行。”
“然后顺带的。”他伸出胳膊比划一下,“教你一点基础的东西。”
“继续吧……我们刚才说到哪了?”
“[为什么我们能抗衡邪神]。”
“对……就是这里。实际上你应该能猜到这就是噩梦的作用。有些文学作品在面对绝望的时候一个劲的去鼓吹正面情感,好像只要有‘爱’就能击败一切,我必须说那是扯淡。”
“爱是扯淡?”
“‘爱’是一种很飘渺,很虚幻的东西。作为正面情感,当你能深刻感受到它,从它当中汲取力量的时候,你是可以直面任何东西,这个不错。”
“但你怎么去感受它呢?”
“要怎样的感受才称得上深刻呢?”
“在这方面,没有比噩梦更好的对比物了。”
他煞有介事的点点下巴。
“一个完全由光组成的世界是畸形的,光的美好需要阴影衬托。”
“同样的,只有当一个人——他能鼓起勇气直面自己最深的噩梦,能不断在这噩梦中洗练,在绝望的深渊中沉沦并依然坚守自我,那我们基本可以得出结论,他已经可以直视那些东西不受伤了。”
“为什么?”
“因为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他们坚持下来的理由一定是,他们心里怀揣着比那噩梦——比那噩梦带来的绝望更璀璨也更闪亮的东西。”
“……这就是噩梦对我们的意义。”
两个人站在树林里谈论着噩梦,很奇妙的,这一幕看起来分外和谐。
风声停息,露水悬挂。
连时间都放缓了脚步。
“所以你的意思是,在这个噩梦里,你其实可以做到去改变结局,但你并不希望有人这样去做。”
希茨菲尔眨眨眼睛。
“这就是你为什么要拉着我说这些东西……你并不希望我救他们。”
“是这样。”
博士点头。
“怎么说呢……反正这只是梦,你在这里所达成的一切成就,拿去和已经发生过的现实相比都是没意义的。”
“我是可以在梦里挽回一切,但有什么用?”
“死去的人不会再活过来,相反,还不如拿它不断拷问自己……”
“你就是这样用它拷问了自己这么多年,督促自己寻找回去的路?”
希茨菲尔半眯着眼,一对异色眼眸在黑暗中闪烁微光。
“所以你也怀揣着比绝望更璀璨的东西,那其实就是……”
“够了!”
博士凶狠打断她。
“我只是在和你讲道理,不是让你一而再的来冒犯我!”
“真见鬼……”
希茨菲尔听到他低声咒骂一句。
“为什么是你……”
“冷血魔王居然会和一个蠢孩子说这么多废话……”
有点恼羞成怒,因为居然会被这样的蠢孩子看穿想法。
不错——他是不会允许她靠近希茨菲尔庄园去窥探真相的。
历史里的冷迪斯没能来得及。
那这里的缝尸人,也不该出现在那个地方。
“那说明你的机械身躯里残留有本能,那或许得益于你还没有放弃你的血肉心脏……”
少女的回应让博士愣住。
他敏锐的从这句话里察觉到一丝逆反意味,迅速转身想去抓她。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希茨菲尔在后退,她往后跳了一大步,躲开博士抓来的手,然后做了一个让他始料未及的动作——两只手的大拇指都卡在项圈里,用力往外拉扯着它。
她什么意思?
那东西应该是类似亲血封印……用血亲的身躯和皮骨凝缩刻印,用来阻止邪神血肉污染心核。
她自己应该是掰不……
不对。
他突然想到这并不是现实,而是自己和对方,由二者灵念共同交织的梦境。
而且这里是模拟的地球历史。
地球的超凡者体系,其中有一条是只要强制守律就能从神秘那获得反馈。
那她的不眠症……?
她的封印……她在解下那东西前都积累多少天没睡觉了?
“艾苏恩!”
他尖锐的怒吼道。
“艾苏恩希茨菲尔——”
在他注视下,那条项圈被直接扯断。
灰发少女屹立在树林中和他对视,同一时间,那条崩飞的项圈却自发飘到了他身边,在他周围环绕一圈后落到他的手里。
这……
博士愣了。
他猛地抬头,心里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正如你也有要坚持的理念一样,我也有要保护的东西。”
他已经看不清那个侦探,只能从无尽光里听到她在说话。
“你的祈祷并不是无用功。”
“很高兴见到你。”
“……父亲。”
第七十六章 梦之证
当所有谜团都被破解,希茨菲尔就不再奇怪为何左眼会怕这个男人。
毕竟是缝尸人,毕竟是守密家族的代行者。
左眼作为封印物被丢在庄园镇压那么多年,对他的气息已经相当了解。
就假设它也是有生物本能好了,那它当然会怕。更何况它深深的知道……对方和此时困住它的身体是何种关系。
但希茨菲尔是不怕的。
一开始受左眼影响,受常识限制,她是曾怕过一段时间。
可她现在只想把一切都搞清楚。她要顺着那副机械面容去嗅去听,去观摩他的恐惧和害怕,进一步摸索他的内心世界。
时光如水荡漾出波纹。
犹如水面上的涟漪晕开,恢复平静后却是夕阳西下,一个穿衬衫,扎斗篷的人正在一间木屋内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