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丽丝威震天
这对他们要谋划的东西来说实在是渺小到不值一提,这就是为什么它一次都没有被另眼相待。
但夏依冰敏锐察觉到其中几个关键要素。
第一个,“伟大”。
这个‘米沫’居然用了这样一个不常见的形容词。夏依冰看到这个词的时候眼皮就不自觉的抽了一下。
然后就是她后面的“胡言乱语”了——这是前面几位审查员在底下的批注,他们可能以为‘米沫’是在说胡话,是她临终之际意识不太清醒那时候写下来的。
但夏依冰知道不会是这样!
她看了很多出土的米斯罗斯史料,可以说无论是她现在生活的这个文明社会,还是这些已经只能依托文字纸张雕刻来说话的古人,其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表现出这段话里透出的灵性。
是的,就是灵性。
什么叫灵性?
这道题只有我会,全世界都不会,这必然是灵性。
同样的,只有我知道世界的本质,其他人都不知道,这毫无疑问也是灵性。
所以为什么其他人都看不出来……因为他们连自己生活在一个梦境世界里都不知道!他们又如何能对这番说辞有什么感触?
只有明确到这件事,明确知道自己是生活在一个梦境之中,是在重复无限的循环,你才能惊觉这段文字里透露出的可怕事实。
你才会去质疑——这个‘米沫’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居然导致一个在历史中不曾留下名讳的人产生这样的感悟?
再结合前面那个形容……“伟大”。
夏依冰怀疑她一定是和一个在性质上接近于伟大者,而且和自己等人一样来自现实中的纳米亚的存在进行过接触。
筛选掉几种情况和可能,她认为‘米沫’接触的人就是希茨菲尔。
“你的推测合理。”
点评来自血晶乌鸦。
“我承认……从起源之地回来后你们身上都发生了一些奇妙的变化,在外界也就是现实里可能不明显,但这是在梦界,而且还是一片被一尊伟大者之灵侵蚀吞噬,纳入自己掌控的梦界。”
“有什么不同吗。”夏依冰不解。
“差别太大了,首先是规则的不同,也许物理量是类似的,但构成米斯罗斯人的元素到底是什么?他们到底是血肉还是植物?是内骨骼还是外骨骼?拉娜所形成的星球表面是否有一些物理量被扭曲和改变了?这些我们都不知道!”
“你不要看目前为止我们接触的东西都还能‘理解’。”血晶乌鸦眯起眼睛,“但那不过是因为你们的惯性思维在作祟。”
“就好像你看这些资料,这是一个域外文明的产物,但它们居然是用萨拉语写的!你想想就知道这不可能——你接触的一切是根据你最熟知的记忆元素魔改过的,那并不是它们真实的模样!”
夏依冰懂了,她眯起眼睛:“所以我的进步也和这个有关。”
尤西里安的话很容易理解,毕竟她好歹也是全程参与过“蠕虫石窟案”的,这种认知被篡改的感觉,她有经验。
但这次不同,听尤西里安的说法,这里还涉及到对宇宙基础法则的篡改。暂时来说还不可知这种篡改的范围有多大、影响哪些方面,但毫无疑问的,这大大加速了艾苏恩-希茨菲尔和夏莎-伊玛尔体内灵念的活性。
纳米亚是一个存在主人的世界。
哪怕这个世界的主人出远门了,出去上班或者旅游去了,这个世界——这个家里的一切,那些家具的位置,摆件的位置,整体布局和装修风格,它们都带有那个人以及天然形成之初的烙印。
在起源之地得到权柄的两个人就像是终于拿到了一把钥匙,她们获得了踏进这个家的资格,拥有了用看待家、看待家具、看待摆件和装潢这种视角来看待世界的资格,但是她们很难在这个家里留下自己的烙印。
东西都已经固定了。
家具摆件都焊死了。
这要怎么改呢?
她们只有进来的权柄,没有改变它们的权柄。
她们很难把这个家的一部分变成属于自己的,这就是当前困扰她们最大的问题。
她们就是因为卡死在这一步才只能称之为见习女神的,诚然因为有新生母树赋予的权柄她们已经可以开始慢慢解析这个家的秘密,但这个过程是那样的缓慢,想要顺其自然的成功,按照血晶乌鸦的估计恐怕怎么也得熬个千年万年。
已经很快了。
对比动辄亿年为跨越的宇宙深空,这个效率已经快的没边。
只不过她们面临的威胁也更危急就是……不出意外的话再有两年左右灰雾后的东西就将卷土重来,她们需要在那之前走完千年万年的路程,这几乎是不可能被完成的任务。
“我之前是这么认为的,但现在不同。”
血晶乌鸦给女人解释完自己的理论,然后话锋一转,提到她们此刻面临的困境。
“这鬼地方看似是把你们困住了,但实际上是对你们心灵的解放。”
“因为这里是‘无主的屋子’。”夏依冰领悟的很快,跟进补充道,“正是因为认知被篡改、概念上具备模糊性,这里的‘家具’和‘摆件’都处在一种不牢靠的状态,只要我们推动的意志足够强烈,我们就有可能在这里完善一些……在纳米亚受到压制而无法完善的技巧。”
就比如她在刀术和斩击上的进步。
随心所欲……什么叫随心所欲?
我想即我能。
那是只存在于她期望和幻想中的梦之技艺,但就在这里,在这个伟大者的梦里,她居然真的能把那份幻想变成现实。
嗯……在梦境基础上搭建的现实。
“尤西里安。”夏依冰沉吟了一会后继续问道,“你的意思是,在这里我们可以成神。”
她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她就是在教唆我们领悟到这一点,然后从这间空屋里打包点东西带回去——至少也要砸烂点什么作为练手。
反正这是别人家,砸的稀巴烂也不心疼。
狗东西真的好缺德啊……
“尤西里安。”
想到这里,她的语气未免又深沉了点,一双微微上挑的媚眼轻眯起来。
“你的这种期望,之前是不是只对艾苏恩有?”
所以看到我也有变化才会那么吃惊。
“当然,谁让那个女人不是你妈呢。”血晶乌鸦振振有词,“怎么想母树都该更偏爱她的!”
如果她不是以第二颗心脏的形式长在这具临时肉身里,夏依冰真想把她捏死。
“那么情况就比较明了了……”
她把注意力重新转回到信函内容上。
我身上有这样的变化,艾苏恩身上肯定也有。
她的意志比我还要强烈,如果这份才能可以全部发挥出来,按照尤西里安的理论,她是真的有希望在这里登临神座?
所以尤西里安之前才会那样问我……还夸我选择来找艾苏恩是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她早就知道,成神……艾苏恩才是对抗拉娜唯一的希望。
再次把这段话过了一遍,夏依冰认为希茨菲尔在当时已经“跨出了第一步”。
伟大不可轻言。
天文学家总喜欢说,当一个东西的质量足够,即使它什么都不做,它也会向周围发散扭曲的力。
能够对身边的人造成这样的影响,甚至能够让他们的灵在死前短暂的清醒,似乎能看到在梦境世界里循环的过往,这无疑就是伟大的证明。
“我不知道此生还能不能再看到第二次奇迹了,但我想说我希望你们都能成功。”
血晶乌鸦在她意识中感慨。
“这是机会,但也蕴藏无穷的凶险。”
“从来没人走过这样一条路,史无前例,你们没有任何经验能够参照。”
夏依冰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规则是束缚,更是保护。
生物学的规则、基因传承的规则确保了人类的子嗣依然是人类。但如果这方面的规则是无序的,是混乱的,那人和人的后代可能就会是猫,是狗,是虫人,是畸形魔怪。
放任灵念和思维在空屋里肆虐可能缔造出一尊新神祇,但也有可能她们会失控。
迷失在这份自由中,再也寻不回来。
“……”
文献馆的气氛有些沉默。
这个压力就有点太大了——夏依冰确实早就对自己说过一定要走成功这条路,但是她真的没有想过所谓的机遇会来的如此之快,如此叫人猝不及防。
这当然是机遇。
连尤西里安这种人物都称之为仅见的场面……这不叫机遇,什么叫机遇?
但是我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还有艾苏恩,被困在这个梦境未来的我到底怎么做才能帮到你……如果换成你是我,是你坐在这个位置上看这些东西,你又会迸发出怎样的思绪?
等等。
很突然的,女人突然想到一个关键要素。
自从龙国以后,艾苏恩的灵和我的灵就结合在一起,我们甚至可以像那些从双胞胎、连体婴基础上成长起来的超凡者组合一样,只要距离凑的近,心灵上互相都能传递预感。
这种联系在巴特列特被进一步加强,并在从起源之地回归后被强化到极致。
紧密相拥,可以依稀聆听到心的声音。
这样的心觉,同样反馈在入梦之上。
艾苏恩说过,正常情况下,也就是第一次我们进入这片梦境世界,她可以感应到我的位置。这应该就是心觉上的联系。
只不过她在这方面比我更熟练,所以她能感觉到我,我感觉她却比较吃力。
那么现在……尽管我们被梦里的时间分隔开了,但本质上分隔我们的不是时间这种现象,而是由拉娜缔造而成的梦境壁垒。
我是否可以理解为,拉娜同时做了两个梦,一个名为过去,一个名为未来,分别困住了我们两人?
阻隔在中间的厚厚壁垒,那是伟大者之灵,仅靠我们目前的心觉根本无法突破,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互相都感觉不到对方,这种联系被切断了。
但如果有媒介呢?
如果有载体呢……有什么东西能穿过这壁垒被我们得到呢?
越想越兴奋,越想可行性越高,夏依冰猛地站起来,将那张信纸高高举起,看向它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你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