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丽丝威震天
说实话,他越分析自己心里也越是惊恐。这这这……如果戴伦特分析的一切都是真的,那这是一个怎样深远和狡诈的阴谋呢?又是什么人要这样算计从西辛那到马尼翁的无辜市民呢?
“你们研究过动植物学吗?”戴伦特咧嘴冷笑,“植物是需要虫子帮自己授粉的,它们靠自己可没法迅速繁衍生息。”
“啊!”法拉姆祭长大叫一声,难道这种污染和改造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筛选出足以成为‘虫人’的人类群体吗?
那这该有多恐怖?如果那个源头足够深远的话,经过不知道多少代人的繁衍传播,污染的种子恐怕早已遍布整座城市,甚至可能扩散到了萨拉全境。
“应该不至于。”当他说出这番猜想,戴伦特却在这时显得乐观,“你之前不是说了那个关于马尼翁的传说吗?现在想想,无论马尼翁是部落名还是人名,传说里的白蛇应该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些东西,那祭礼可能在最初就是一种邪恶仪式了——它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将血肉尸骸给这东西吸收吃掉,是用来帮助它恢复元气的血食罢了。”
法拉姆祭长阴沉着面容不说话,但海姆却是忍不住了,这个胡须大汉不满问道:“也许这是巧合呢?我们平时祭礼的可不是这种怪物!”
他只是在借机表达对这些傲慢的萨拉人的一丁点不满——他也不敢说的太过分,深怕因此惹怒了对方,这种程度就是他胆敢试探的极限。
“是么?”戴伦特看了他一眼,“那你又如何肯定这种祭礼的力量是善意的呢?”
“我们被它庇护了那么多年!它在帮我们对抗邪雾!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的吗?”
“恰恰相反。”戴伦特摇头,“除了说明它和灰雾不是一条路的东西以外这什么都证明不了。”
“我重申一遍,你们现在看到的东西很可能并非一般的植物。”他指着那些静止的“蛇根”,“这东西你非要认为是‘根须’的话那随便你,反正我看过很多书的……我活的可能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要久!我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东西!”
“您的意思是,它是来自‘界外’的么……”达贝警长阴沉着脸色帮忙猜测。
界外,其实就是天外、深空的意思。尽管涉及到这方面的神话传说非常稀少,但他们也不可能完全对这个领域一无所知。
毕竟天上总还是有流星的。总会有流星、陨石的传说流传下来,如果是对天文星象特别有兴趣的人,那他们每个月还能通过购买相关期刊来了解到最前沿的学者又发现了哪颗星星。
“应该没有别的可能了。”戴伦特点头,帮这些人做最后的总结:“它是一个和那些灰雾邪神差不多的东西,它和那些东西是敌对着的……也许就是被它们撵过来的!在和它们的持续性对抗中它或许受到了一些创伤……它需要漫长的时间进行恢复——它恰好落在马尼翁市,落在当初还不存在这座城市的这片土地上!它用残存的力量影响附近的一切生灵,包括那些最早的布罗人,导致他们将东西当做‘白蛇’来看待,以侍奉它的信仰建立了最初的城市雏形。”
“噢!”警长面色惨白的叫道,“如果是这样,那未免也太可怕了!”
那马尼翁就完全是邪恶的了……
所有人不禁看向之前讲故事的法拉姆祭长。
传说中的马尼翁部落,马尼翁市最初命名的由来,虽然这件事他们都不知道也从来没有权力查证,但想来也只能是这个原因吧?
一定是那个马尼翁部落……他们以‘白蛇’为图腾,大肆攻伐其他部落,企图掠夺人口作为献给‘白蛇’的祭祀。他们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被联合起来覆灭掉的!
然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历史失传了。后续到这里的萨拉人可能是从一些残留的壁画和墓刻上发现了“马尼翁”这种发音的词,他们便懒得多想,就以这个称呼给当地冠名。
“不一定的。”戴伦特突然打破沉寂。
“谁告诉你们马尼翁输了?”
“如果那个部落输了,为什么这些白蛇还能留存下来?”
这个猜测一出海姆实在忍无可忍,他低声抱怨道:“那你的意思是他们赢了,我们现存的布罗人都是当初马尼翁部落分出的后代?”
这指控可太严重了一点,他这岂不是污蔑他们都是邪徒的孩子了?这不只是要摧毁他们的信仰图藤,连对先祖的敬奉也要踹翻掉啊!
海姆觉得他只是这样提出抗议已经很克制了,这都是因为有现成的证据——也就是那些粗壮的根须摆在旁边,否则换个地方他可能已经忍不住要动手了。
“也有可能是他们都被吃了?”
“确实有可能……他们刚才好像说这东西污染奴隶就是为了改造出怪物吧……这么说那些尖刺怪物和它应该是一伙的,它吃起来也没怎么手软。”
人群开始低声议论,各自抒发自己的观点,地下空间顿时变得嗡声一片。
达贝警长看了眼手下的警员,站起来凑到戴伦特身边,习惯性的摸出一支烟要递给他。
“谢谢,我不抽烟。”戴伦特推拒。
其实是抽的。
但他毕竟是老油条了,他可不会在这种偏远地区的小警长面前暴露个人习惯。这对干他们这行的来说可是很危险的。
“探长。”达贝警长也不生气,继续凑近小声问他:“这个……您刚才是还有分析没说完吧?”
他看得出来?
这次轮到戴伦特感到意外了,他不由要为之前的傲慢道一声歉,看来达贝警长能坐到这个位置不是因为那些浅薄因素。
不过他却也不可能因此就对他说实话了。他没记错的话有几只虫人就是从队伍里面钻出来的,他还不敢全面信任达贝警长。再说了有些东西说的太透彻没好处,只会造成更大的恐慌。
但警长看的却是蛮准。
以他的专业性和人生阅历,希茨菲尔和夏依冰还没来得及对他诉说——或者可能是暂时有外人在不方便诉说的东西,他都能靠现有的证据自己推导出来。他当然能猜到这些“白蛇”……它们的种子很可能是从星空来的,那么这里必然要衍生出来几个问题。
第一:它们为什么要改造虫人?
自己刚才的说法是“植物无法靠自身授粉”。也不知道这些蠢货听出画外音没有,他其实更想表达的是……“如果一个植物已经开始在盘算培育帮自己授粉的东西,而且这些东西已经开始蠢蠢欲动,那说明它是要打算在一个地方扎根下来,以此为根据地开始散播种子了”。
还有第二:这种改造如果真的从许多年前就开始了,那么它真的只牵扯到一些传染病吗?
最糟糕的分析是,整个马尼翁、西辛那整个教区都遍布这种污染的基因。包括现在正在和他说话的达贝警长,包括法拉姆祭长包括那些警员和矿工,他们可能都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这不是危言耸听的。
马尼翁传说里谈到了“祭礼有范围”,戴伦特估计这个范围指的就是这些白色蛇根遍布的地区。
他之前说不需要太担心污染扩散就是依此判断的,他和神秘仪式打过不少交道,知道很多寄生控制的法门,如果超出距离太远大概率是要失效的。所以这东西肯定不会让这里的人走出去,它会用各种方法控制他们,想办法让他们留下来,不断的繁衍不断的实验,以创造出最适合自身的,最符合自身期望的“授粉族群”。
那一代代的积累下来,这个污染基因早就该遍布这一带了。他不禁想到希茨菲尔睡过去之前让他帮忙警戒。
看似这里都是自己人。
但……如果那不是一句客气话呢?
“您是有本事的人,探长。”达贝警长尊敬的道,“还请您告诉我吧!我们到底遭遇的是什么麻烦?”
真正有本事的人已经做事去了。
戴伦特斜眼看看靠墙坐着的灰发少女,心里嘀咕。
可不会像我一样在这迟钝的给庸人长篇大论。
不过他确实也有要向警长求助的地方,他盯着希茨菲尔的目光突然一动,问道:“在我来之前你们都和她聊了什么?”
正好法拉姆祭长在旁边偷听,他也很好奇,想要了解自己和海姆到来前发生的事。
毕竟他不是瞎子……他不问,不代表他没看到那些堆在路边的残骸尸体。
“噢,您说这个啊。”
警长便将械阳伯爵的布局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末了夸赞道:“她真是厉害!看似是派人去围猎戈兰大道,实则是将那些人逼向唯一能逃进山里的豁口,这就像是扎了个口袋等人主动钻进去一样……她自己来到豁口等了!”
至于和卢迪-克金森的交谈对话就没必要说的太详细了,他达贝也不是傻子好吧,他很清楚那些详谈内容传递出去可能对一个贵族声誉造成的影响。
他还想多活几年呢,他可不想因为这种下意识的吹捧反而把人给得罪死了。
不过他面对的两个人都是人老成精了,即使他不说,他们也都猜的出来那些人一定是许诺了什么好处试图收买她。
尤其是戴伦特,他在心里啧啧称奇,觉得鲜少看到希茨菲尔发这么大火。
难道不是吗?
默许一台绞肉机大开杀戒,这可不像平时的她啊……
看向前方的岔道口,那里正有一道影子靠坐着休息。
贝尔马伦一直都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他从一开始就跑到那边坐下休息了,他要为可能发生的后续战斗留存体力。
“等等。”
戴伦特突然眉头一跳。
“你刚才说的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我们下矿井。”
“再前面的!”
“我递给她一本书……那是两个乞儿送给她的……”
“说详细点!她是不是问了你关于那本书的事情?”戴伦特有些急不可待了,他扭头在四周探查起来,“那本书呢?”
“在这。”海姆从旁边拾出那本书。
书皮上布满了尘土泥灰,应该是之前打斗的时候顾及不到,随手被人丢出去了。
“……花季?”
戴伦特擦干净封面,看到书名的同时就是一阵眼晕。
达贝警长此时记忆终于清晰起来了,他把希茨菲尔当时问他的那些东西详细描述了一遍,末了有些困惑的道:“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那么紧张。”
你当然不明白了!你这蠢货!
戴伦特捏着书的手指都开始发白,他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这样就说得通了……
这可真的是……比预想当中还要糟啊。
“既然是这样的话,跟你们讲也无所谓了。”
他自暴自弃起来。
盘子太大,既然敌人已经开始行动,那对这些人隐瞒又有什么意义?
都快炸了,他们想绝望那就如他们所愿。
“你说你坚持西辛那有这种气候,你觉得正常?”他讥诮的问警长,然后不等回答就低吼起来:“大错特错!”
“这气候是被篡改的。”
“正常不该在这边有雨季,更不可能有什么花季!”
“这他妈的是那个梦里特有的气候!是这东西老家的气候!”
一边吼一边拿指头戳那些“白蛇”,戴伦特自己都很难控制心中的惊骇。
原本以为对人的污染……持续一代代下来,通过这种方式筛选、改造出合适的虫人已经很夸张了。
没想到还涉及到气候,涉及到地势,涉及到环境!
这个东西到底想干嘛?
它想把这里改造的和曾经生存的老家一样?
它是希望复刻曾经的生活是不是?
它怎么能……它怎么敢!???
捏紧的拳头正在疯狂颤抖。
戴伦特知道,这不只是惊骇,更多是出自和家乡共情产生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