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丽丝威震天
这是什么意思?
希茨菲尔微微眯眼。
“不是贬义。”弗里克这番话说的意味深长,“判断一句话的对错不能光看这句话本身,还得看它是由谁说的。”
“那么刚才那番话,说出它的人肯定不讨喜了。”希茨菲尔立刻断定,“是那些‘爵士’们吧?习惯了安逸享乐的一群人,他们当然会认为另一群人的脑袋是不正常的。”
至此她也理解为什么贝尔马伦会那么容易接受并且认可她了——白胡子骑士很可能认为她的脑袋“也有点问题”。
当然正如弗里克所说,这不是贬义。就用贝尔马伦自己举例好了:他明明拥有在所有黄金里最前列的武力,但是他却不争不抢,只是默默做修持,老老实实的完成各种任务。
在此过程中他不贪食、不结交、不淫乐、不奉承,按照那番话的理论,他的脑袋就不正常。
而我则在正面对抗中压制了他,他一方面认可我的实力,另一方面可能又想到“拥有如此能力的人居然在过去甘愿受委屈到处跑任务,这岂不是和我一样”?
……所以他是因为这一点才接纳我的。
想明白之后,希茨菲尔稍稍有些哭笑不得。
她现在对贝尔马伦的感官不错,但他绝不是那种聪明角色。在道理上被拿来和这家伙相提并论让她很难高兴的起来,然而这道理却是那样的高尚,从另一种角度看还真是在夸她。
夸她自尊,夸她不堕落,夸她心存崇高的理想,这又让她稍微有点不好意思,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希望你或者咖洛能想办法和维恩联系。”她这样说,“我感觉西辛那……马尼翁这边的一系列事件和过往的案子都不一样,那个人已经承认他邪徒的身份了,日蚀教会在这里布局多年,他们图谋的肯定不是颠覆一个教区那么简单,无论我们需不需要支援,这件事都得让白影宫做好准备。”
“我也这么想,所以我已经让咖洛去做了。”弗里克说。
“他已经走了?”
“已经走了。”
“有计划吗。”
“在你昏睡的时候我们事先了解过,无论是西辛那还是马尼翁,这里的电报都很难发出去,他打算跨越那条裂谷到东部对岸的城市去,到了那边就好搞了。”
“抱歉……这本该是我去问的东西。”
“本来也不可能让你什么都做的。”弗里克摇头,“反倒是那个人……能把当时的情况再给我详细说一说吗?”
他问的是“约西亚”,也就是死而复生的那具尸体。
这自然没问题,希茨菲尔一边想着自己还有血灵术,回头可以自己传讯,口头上再次给他介绍了一遍当时的情况。
完事后两人开始讨论——凭空把意识降临到死尸体内并且操纵它,这种事情怎么能做到?
“会不会是灵的灌输?”弗里克猜测,“我知道有一种人造的邪祟叫‘尸偶’,以活人为材料制作而成,制作者可以把灵灌注进去操纵它活动,它能同时具备邪祟生物和梦魇的特征。”
邪祟生灵包括那些现实里活生生的、但被邪祟污染的动物。而梦魇就是从噩梦中孵化的魔怪,最显著的特征就是可以在梦界和现实来回穿梭。
“不是尸偶。”希茨菲尔排除这选项,“尸偶的外观太有辨识性了,那看起来就和干尸一样。而‘约西亚’的尸体外观完好,检查后也确定他身上没有改造的痕迹。”
尸偶制作工序里有一个很重要的就是移植邪祟生物或者梦魇的血肉,最起码也要用到体液,这是很容易就能查出来的。
“那还能是什么?”
弗里克迷茫了,他想不到除此之外的其他可能。
“可能是……病毒。”
“病毒?”
“你知道塔里尼昂吗。”希茨菲尔看向夜空,记忆回到了那段和龙人血裔共处的时光。
“我听说过塔里尼昂爆发过政变。”弗里克皱眉,“在两年前?记不清了……你是说这里的事情和塔里尼昂有关?”
“塔里尼昂政变的幕后有日蚀支持。”希茨菲尔姿势未变,“他们暗中扶持了一个野心家和一个叫死灵党的组织,这件事我和伊玛尔可以说全程参与。”
“但很遗憾,直到我们消灭了那家伙,把死灵党的阴云从那片土地上驱散,我们也没能追查到日蚀的踪迹。”
“意思是你没有证据,但你觉得当时就有日蚀参与了?”弗里克皱眉,这不好吧?
“我需要证据吗。”希茨菲尔直接反问他。
弗里克这才反应过来——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侦探了。
身为械阳伯爵、王国重臣,别说怀疑了,她说什么东西有问题那就是什么东西有问题,她的头衔和地位可是整个国家在为她背书,她难道还需要循规蹈矩的走什么程序?
没那个必要。
“当事情危急到一定程度,仅凭怀疑就足够我们做决断了。”希茨菲尔对他笑笑,“而且我的怀疑不是毫无根据吧?塔里尼昂可不是那种一年内政权变来变去的小国,背后没有支持,我不相信拟形魔能再次出现。”
“它们都是病毒——”
她的语气凝重起来。
“意识附着在病毒体上,以整体泛意识取代个体个人意识。这就能解释那个‘马隆-埃克森’为什么能做到,因为他就是一种病毒,他只是附着了一部分在约西亚体内。”
这里她其实还有一层猜测没有说,那就是马尼翁的另一个案子,她和夏依冰之所以会来这边的核心原因——西绪斯的心脏,这个东西同样和拟形魔,和异种病毒密切相关。
一个地方有关联还能用巧合来解释,但如果它们全部都能连起来呢?
她不觉得这是自己多想。
“这也是猜测吧?”弗里克小心翼翼的问。
说实话他宁愿希望这是猜测,尤其希望希茨菲尔是猜错了。因为如果真是这么回事那他们这些燧石骑士很难说有用武之地。
你让我们去对付有形体的敌人,哪怕是帝王蠕虫我们也敢上。
但病毒?细菌?
这种东西要怎么打?动力盔甲和粉碎者战锤都用不上吧?
思索到这一步,弗里克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要命令对整座监狱都进行酒精消毒了。
所以那两封信……应该是提醒军队和行政在整个教区内做消杀的?
弗里克一时头大如斗。
他可太清楚这项工程的难度了……西辛那教区可不是中央教区或者辛泽教区那样繁荣的地方,你在那边搞大规模消杀还容易一点,这里每天那么多奴隶劳工人口流通,你指望奴隶主给他们做消杀?
别做梦了好吧?
有的人连分性别的宿舍都懒得弄,洗澡水都不舍得给,奴隶在他们眼中就不算人而是劳动工具,他觉得希茨菲尔是真想多了。
“先尽力去做,再看看事态进一步会怎么发展。”
希茨菲尔点点头。
“而且也别太悲观了。”
“厚重的盔甲确实没法对抗病毒,但卡加纳,燧石的精神难道是靠铠甲传承?”
“当然不是。”
弗里克面容严肃起来。
他想起了黄金试炼。
是啊……铠甲确实抵挡不了无孔不入的细菌病毒,但难道有什么细菌病毒能污染骑士的身体?
没有的!
这不是因为精神意志有具体的力量能防范疾病,而是他们能忍受燧石粉末的灼烧之苦,金属毒素的病痛之苦!
金属毒素虽然也会摧残骑士的身体,但它误打误撞还有一个良性作用,那就是会将侵入体内的其他病毒拒之门外,敢进来的统统烧死!
那我们确实没什么好怕的了。
弗里克精神振作起来。
他意识到了——即使是那些普通骑士,没有通过黄金试炼的,哪怕他们并没有觉醒那份精神,没有意识到金属毒素的另一层妙用,这样并不意味着那些金属毒素就不起作用了。
它们还是一直在干活的,无论是坏的一面——破坏骑士的身体技能。还是好的一面——为骑士抵挡其他病灾,它们一直都在发挥功效。
反应过来后,弗里克突然深感面前少女的变化之大。
当初柔柔弱弱的小侦探,现在居然已经有了这种魄力。
她甚至敢反问他“我需要证据吗”这样的话了。
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可从来不缺做事的人,缺的是又能做事,又有魄力做决断的。
“那么我该提前恭喜你了,伯爵。”
这样想,他嘴上也换了称呼。
不会有悬念了。
只要病毒对高层力量不起作用,西辛那和马尼翁就翻不了天。
“都是陛下的功劳。”
嘴上谦虚,希茨菲尔也是深感艾尔温的支持有多全面。
不止让她带了新军,还有500名燧石骑士和6名黄金,后面这股力量在疫区简直堪称是决定性的。
没错,这已经不是在塔里尼昂,也不是在纪元以前,尤西里安导师所说的还在被异种病毒肆虐的时代。
萨拉有退后过,有原地踏步过,但和那个被病毒肆虐的时代相比他们更多是前进——有更多的新技术被有意或者误打误撞发明出来,他们整体是进步了的。
甚至我也在这种进步里面。
她想到了沸血药剂。
谁说沸血药剂就只能给骑士用呢?
虽然它被制造出来的原理只是为了给骑士杀毒,普通人使用会有严重副作用,但如果继续针对性的进行改良,沸血药剂或许也能用来灭杀各种邪祟病毒。
所以她是不害怕的。
今晚是邪徒第一次对她亮明爪牙,这不亚于宣战。但如果日蚀的底气就是靠病毒,靠疫病,那她已经做好了赢的准备。
前提是,他们的底牌真的只有病毒。
看着兴奋起来的弗里克,希茨菲尔选择性保留了一些愁绪。
弗兰中学的事弗里克等人是不知道的,这件事也不适合宣扬出去,否则很多人接受不了……给他们看病治病、撰写医书论文的居然是一个看起来可爱的类人生物。
他们会害怕的,他们会恐惧康特-西绪斯和他们生活在同一座城市,甚至无法容忍她居然还活着这么回事。
人心是经不起考验的。
所以有些事情必须要隐瞒。
而……因为这件事要做隐瞒,她也就无从和弗里克等人谈论她心底的另一重忧愁,即她怀疑日蚀教会的邪徒们对西绪斯的心脏有想法,不仅仅是为了再造异种病毒。
否则如何解释那个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