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等等,为什么这样说啊?”
一道温软中带着些微不满的声音响了起来:“什么叫做对我多有耐心啊,难道我之前有胡作非为过吗?这话也太怪了吧。”
场间依旧安静着,在场的十数位修行界大人物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全都成了聋子,也像是瞎子,根本看不到那位身着红裙的少女。
南离温柔笑着,眼角眉梢间找不出半点生气的意味。
她走到那位少女面前,揉乱了那挽得极好的头发,笑着说道:“你当然没有胡作为非过,但你也是真的不爱说场面话,今天特意叮嘱你过来一场,不就是想你以后能稍微委婉一点儿吗?这也不是什么难做的事情吧?”
那少女微微挑眉,问道:“我娘以前爱说场面话不?”
南离似乎觉得这问题有点儿麻烦,墨眉微蹙,想了想说道:“那得看你说的是你哪个娘了,要是我的话,当然是爱说的。”
听到这句话,在场众人的头埋得更低了,心里甚至忍不住对自家掌门骂起了脏话。
是的,今日到场的道盟诸宗代表,无一人是掌门之尊。
与谋逆阴谋不满毫无关系,全因此刻在场的这位红裙少女。
有人忍不住抬头望过去,看着那位眉细眼美,明媚动人,清丽如春日,仿若春风中飘零未断之雨丝的少女,心想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呢?
这并非感慨其容貌,而是无奈其来历。
这位少女很有可能是修行界有史以来背景最为深厚可怕的存在。
红裙少女没好气说道:“你明知道我说的是谁。”
“你说她啊~”
南离嫣然一笑,想着已是两百年前的诸多往事,说道:“那她还真是一个爱说场面话的人。”
人群中,几位已然白发苍苍的老人听着这话,心想您这未免太张口就来了。
那位圣人何时爱说过场面话了?
不都是直截了当至极吗?
红裙少女显然不信,但她再如何任性也罢,都不可能当面违逆南离的意思,悻悻然地埋头嗯了一声。
这般想着,她的视线又落在场间众人的身上,说道:“总之,娘的位置以后就归我了,你们刚才既然没意见,别以后给我来意见。”
无论怎么听,这句话都有些过分嚣张,很有纨绔的味道。
南离却置若罔闻。
红裙少女继续说道:“你们心里都是清楚的,我对这位置一直都没兴趣,我真正想要的又是什么,要不是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而我也不忍娘亲们留下来的东西被糟蹋,只能是承担起这个责任。”
哪怕不是第一次听到娘亲们这三个字,在场众人的心情还是复杂。
尤其这个们字,指的不仅仅是南离,还是虞归晚,江半夏以及姜白,甚至那位圣人的时候……心中更是有种过分荒唐的感觉。
然而红裙少女说的是真话。
真心话。
与飞升相比,人间万物又算得上什么呢?
她作为她们唯一的后人,理应要往人间最终的大道走去,而非沉溺沉沦在俗世当中。
“然后。”
红裙少女神情平静,说道:“今后道盟的一切事物依循旧例,不作任何更改。”
众人认真听着,仿佛这句话很有道理,有着闻所未闻的天大道理,而非她在南规谢随。2
红裙少女说道:“就这样,我要说的就这些,你们觉得有什么不妥的赶紧说,别等以后来变卦,到时候我就没这么客气了。”
话音方落,众人相继开口响应。
“谨遵道霁真人法旨。”
“无为而治最合如今大世,再是正确不过。”
“道霁真人今后必能证得大道。”
阳光越过窗檐,洒落在锃亮的地板上,分外明亮。
春风在缭绕少女的腿边,红裙随之而轻舞,就像是秋来时的满山红叶,炙热而炽烈。
红裙少女挥了挥手,示意不必再说。
南离见她把想说的话都已说完,温柔牵起少女的手,一并离去。
云台之上,早有飞舟等候。
离开通天楼的大人物们,恭恭敬敬地送两人行至云台,直至飞舟远上云天,不见踪影后才是收回目光。
场间渐有声音。
与那位红裙少女即将登临人间至高处,执天下大道相比,人们更关心的还是另外一件事。
“真不知圣人此举结果如何。”
“倾全人间百余年,集众生之智慧……但凡换做任何一件事,我都觉得必然成功,但此事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若无决然成功之可能,以圣人的行事风格,想来还会继续等候下去。”
“圣人固然可以也能等的下去,但是另外那几位呢?”
众人的讨论因为这句话而停了下来,场间甚至蔓延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气氛。
是难过,亦悲伤,怅然更是数不胜数。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有人感慨叹息道:“不得大道,不能飞升,一切便终有尽头。”
“是的。”
旁人认真说道:“因此我们理应衷心希望圣人能够走通这条路,为整座人间开辟出一方新的天地。”
……
……
飞舟上。
南离坐在船首,褪去鞋袜的双腿随意晃荡着,拨弄云雾与风。
“有什么要问的,便趁现在赶紧问了吧~”
她眯着眼睛,声音听着有些懒散,仿佛下一刻就要睡过去。
自中州前去北境以北,哪怕是这艘人间最好的飞舟,仍旧需要数日时光,便有闲话的余暇。
“我妈为什么避着我不见?”
红裙少女认真问道,墨眉微蹙。
她有很多位娘亲,但妈却只有一个。
——谢清和。
南离安静了会儿,轻声笑道:“还不明白吗?当然是因为她不想在你面前哭出来啊~”
“啊?”
红裙少女不由怔住了。
她蹙起眉头,无比认真地想象着话里描述的那个画面,在长时间的沉默过后,摇头说道:“不行,我完全想不出来我妈哭鼻子的样子。”
“你真没有在骗我?”她的眼眸子里满是狐疑。
“怎会?”
南离笑意嫣然说道:“要是不信,我带你过去和她见一面不就知道了吗?”
红裙少女沉默片刻后,话锋骤然一转,问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说。”
“我知道我为什么随我妈姓,但我为什么叫道霁啊?这名字听着一点儿都不姑娘家吧,道韫不是好听多了吗?”
南离莫名敛去笑意,说道:“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中间有过很多的争执,换做别的任何时候,我都会因为觉得麻烦而不想和你聊,但既然快要离开了,那便谈谈吧。”
言语间,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少女坐下。
谢道霁闻言,眼神倏然明亮了起来,赶紧挽起长裙,坐了下来。
春光正好,春风正盛。
往事上覆着的前尘随风而散,绽放出道道光芒,却不耀眼,更像是山林最深处的那一抹幽绿,浸人心脾。
……
……
北境以北。
当年的云雾依旧未散,景色却未曾一如往昔。
在那轮皓月之下,有无数层云凝聚成一方石坪,上面铭刻着繁复如浩瀚星海般的阵纹,每道阵纹中的轻微凹槽中流淌着金色的液体,数之不尽的天材地宝依循着某种规律悬浮运转,在阵法的驱使之下,最终汇聚出一道崇高的气息。
石坪之外。
怀素纸看着这一幕画面,眼神宁静如溪流。
一道声音从她的身旁响起。
“所以你想好这座大阵叫什么名字了吗?”
“嗯。”
“是之前说的通天大阵?”
“不。”
怀素纸摇头,仰起头望向穹苍,轻声说道:“我觉得飞升台更好。”
江半夏想了想,说道:“的确更为合适。”
姜白的声音自遥远后方传来,轻快中带着些许嘲弄的意味。
“这东西本来就不该用阵字来形容,不说什么画蛇添足,但就是阵这个字承受不起,飞升台……勉勉强强吧,还算可以。”
话音落时,她便已来到这对师徒的身旁,很自然地牵起怀素纸的手,若无江半夏。
江半夏微微偏头,不愿多看一眼。
哪怕是彼此之间勠力合谋无间,为这座飞升台殚精竭虑,耗费无数心血的百年后的今天,只要不是必须,她还是不想和姜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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