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江半夏沉默不语。
冬天未曾远去,海风依稀带着寒意,颇为凛冽。
吹得裙袂猎猎作响。
吹得心绪难静。
时如水逝,这一路走来她和她都很愉快,有过很多高兴的时候,但一切都有尽头,那些逃不过去的终究是要到来,不留任何回避余地。
怀素纸收回视线,目光落在江半夏的身上,认真说道:“我不想给你一个永远的谎言,更不想兑现与你做过的约定。”
江半夏说道:“哪有如此理直气壮的反悔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轻轻地叹了口气,都是无奈。
怀素纸看着她,理所当然说道:“我以前听说过一句话,叫做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而我确定你不只是喜欢我,更是爱着我。”
江半夏微怔,然后笑了起来,笑得依旧是轻快。
“你觉得这就能说服我改变主意?”
“不觉得。”
“那你为什么还要说?”
“离春天还有一段时间,我想尝试一切可能的可能,只要结果如我所愿,别的都不是问题。”
怀素纸答的很理智,近乎陈述一般,不掺和任何感情。
然而越是如此,江半夏听得却越是无法平静。
“我也有一个问题。”
她说道:“你的伤势到底怎样?”
按道理来说,她和怀素纸是这世上最为亲密的人,不应该在这方面存在疑惑。
为此她有过不少思考,最终推断是怀云的存在,导致彼此之间多出一些不透明的隔阂。
“还行。”
怀素纸摇头说道:“死不了。”
江半夏看着她,沉默了会儿,说道:“继续。”
怀素纸说道:“生死之外皆等闲,既然无关生死,那这自然就是小事。”
“所以不必关心……”
话至此处,江半夏微微一笑,声音却倏然冰冷,问道:“你现在是这个意思吗?”
怀素纸不说话了。
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承认却是不可能承认的。
“你以为我真在乎你给我的答案吗?”
江半夏笑容不减,漠然说道:“只要我确认这样做是有意义的,是能满足我的要求的……”
话音戛然而止。
怀素纸凭借一种完全不讲道理的手段,让这场谈话无疾而终。
她毫无预兆地转过身,把江半夏抱入怀里,亲了下去。
再多的愤怒和言语,在这种手段面前,都只能消散无踪。
片刻后,两人分开。
江半夏往后一步,面无表情说道:“我希望你能明白,这样做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
话还是没能说完。
怀素纸再次拥她入怀,不讲道理地堵住了那些话,比之先前更为强硬。
“这有什么意义呢,你能不能……”
江半夏挣脱,然后愤怒问道。
怀素纸置之不理,让她话不成话。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江半夏挣扎,然后认真问道。
怀素纸视若无睹,让她言不由衷。
“就算你亲我再多次,我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
江半夏后退,然后麻木说道。
怀素纸穷追不舍,至此终于开口:“我没想过要改变你的决定,我只是想要改变你。”
江半夏抿着唇,一言不发。
她从未见过如此霸道的怀素纸,更想不到这世上还有如此不讲理的手段,甚至她隐约觉得……要是自己再继续坚持下去,很有可能会发生更加荒唐的事情。
是的,她当然可以拒绝,谁也没有办法强迫她做不情愿的事情,但她出于某种原因却不想这样做。
怀素纸看着她,想了会儿,不再强硬坚持下去,牵起她的手继续登山。
江半夏的身体微微一僵,最终还是软了起来,随之而行。
往后很长一段路,她们都没有再说过话,只余风声。
行至山巅,冬日已然西垂。
山顶有一处凉亭。
亭下。
怀素纸看着辽阔海面,对江半夏说道:“答应我,至少在春天来之前,不要做任何决定。”
“你还记得在浮云城吃那顿火锅的时候,自己说过些什么吗?”
江半夏沉默片刻后,自问自答道:“那时你说,这世上有些东西是强求不来的,人间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她望向怀素纸,认真问道:“为何偏要勉强?”
“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怀素纸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平静而坚定:“我只要想你能活着,仅此而已。”
第九十二章 最初的真相
再如何漫长的季节也有一个结束的时候。
随着第一缕春风的到来,这个注定要在史书上留下浓墨的寒冬正式离开人间,彻底留在人们的回忆当中。
很多人因此而生出强烈的感受,有许多诗篇与散文面世,渐为世人所传唱。
若是从前,浮仓山在这种时候往往会迎来一场盛宴。
人世间的各个宗门的天骄弟子与师长如云而至,于山间亭下湖畔相见,或是论道,或是试剑,又为此冠以辩难之名。
在寻常年代里,这场名为辩难的盛宴,承担着让各宗派年轻弟子绽放光芒,以及建立起该有的人际关系,提前形成一个个圈子的作用,故而名声才会那般大。
——负责主持浮仓山辩难的势力正是岱渊学宫,这也是江半夏能与年幼的怀素纸在此一住多年的缘故。然而,浮仓山在当年那场惨案过后,早已变得凄冷了起来。
而在元始宗入主神都为道盟之主的如今,修行界更是无意识地将此山视为禁地,等闲不敢进入。
之所以如此,当然是人们认为浮仓山血案与那对师徒有关,不愿也不敢犯了忌讳。
怀素纸很清楚这些言语,但从来没有解释过,江半夏更是如此。
早在多年以前,在她们都还没意识到的某一刻起,这里就已经被她们视作为家乡了。
归乡求的是清净。
何必满山热闹?
……
……
浮仓山临近东海,山中风景颇为清美。
最美的是山顶的一片静湖。
湖静如镜时,倒映着天上风光,静的很是好看。
更好看的是风起时,湖面生出无数道微澜,天光山水色如梦一般碎掉。
江半夏常常贪看此风景,当年就在湖畔建了一幢小楼,重回故地后也没有移情别处,决意住在此间,哪怕怀素纸对此不怎么喜欢。
坐在小楼窗畔,江半夏没有借天光读书,以簪花小楷静抄经书。
怀素纸不时为她研墨,更多时候则是在发呆。
直到湖面映出渐至的阴云,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随之而落下,随风微湿了她的颜容时,她才是清醒了过来。
窗被关上了。
一条毛巾被江半夏递到她的身前。
怀素纸接过毛巾,随意擦去面上的雨水,想了想说道:“出去走走?”
“好啊。”
江半夏的声音很温柔,与笑容如出一辙。
两人没有撑伞,就此离开小楼,行走在入春后的第一场雨中。
雨中带着些料峭寒意,沁骨入神。
怀素纸穿着那一袭青裙,白发认真挽起,以玉簪束之。
是凛冽的好看。
江半夏不输于她。
“春天到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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