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他只是做了一件事。
以无上道法,将神都大阵与南离性命相连,每当阵法出现变化,她都会遭受牵连。
莫由衷之所以这样做,当然是为了确保神都的安危。
在他认知当中的怀素纸,不可能亲手杀死自己同门师妹,只要知道南离与神都大阵的联系,纵使再如何不甘心,最终也会选择退去。
这个想法的确没错。
问题是得知此事的司不鸣死在长生天峰后,神都再无人知晓此事,而南离顺理成章地执掌大权后,第一时间找到了江明煦,请求其出手为自己以剑意镇压痛楚,尽力隐瞒此事。
果不其然,随后的一切就像南离预想当中那样发生了。
怀素纸来到神都,准备动用大阵。
南离与她同行,忍受着那些愈发强烈的痛苦,为修改神都大阵尽己所能,以至于面容早早苍白。
直到最后,怀素纸不再对阵法进行改动时,她才是有了说话的力气,有了在生命最后表明心意的余暇。
……
……
通天楼上一片死寂。
怀素纸沉默不语。
怀云收回放在南离身上的小手,看着怀素纸,低声说道:“我的死生轮转真章境界不够,最多只能为她留住一线生机。”
“嗯。”
怀素纸顿了顿,说道:“我知道了。”
怀云想要说些什么。
怀素纸抱住南离,起身向外走去。
不知何时,沈依澜已然归来。
她看着再无声息的南离,嘴唇不断颤抖着,早已泪流满面。
“替我照顾好南离。”
怀素纸的声音已经沙哑:“她还活着。”
沈依澜在错愕中接住南离,下意识问道:“你要去做什么?”
怀素纸没有回头,面无表情地说了两个字。
“诛仙。”
第七十一章 最后一战
长生天峰。
沉舟收回望向神都的视线,看着那轮正在西沉的炎日,忽然笑了起来。
不是怒极反笑,也也不是嘲弄讥讽而笑,这个笑容里多是感慨之意。
“人间啊……”
他笑着说道:“果真有意思。”
莫由衷听出了其中深意,认真问道:“祖师,您准备过去?”
沉舟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
莫由衷皱起眉头,脸色更为苍白,正欲开口。
沉舟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全都明白。
“最为稳妥的选择,的确如你此刻所想这般,留在长生天峰之上,静待光阴流逝,时间到了,一切便都也结束了,谁也无法改变。”
他安静片刻,继续说道:“但这也太无趣了些。”
莫由衷眉头紧锁沉重如山,说道:“此事涉及长生宗的四万年基业之安危,还请祖师三思。”
“这便是三思后的结果。”
沉舟敛去笑意,但没有生气。
“长生宗既执正道之牛耳,当有与之相对的气度,以及骄傲,否则何以服人?何以镇天下?”
他看着莫由衷的眼睛,看着那空无一物的袖管,平静说道:“此次我重回人间,虽有云妖为由,旁人却依旧不服,途中多有出手阻挠者,此是何故?”
莫由衷沉默不语,在他看来,这是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立场相对,利益冲突,生死之争,固然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三个原因,但显然不止于此。”
沉舟说道:“那个姓怀的小姑娘已经向我送来战书,我若是选择避而不战,固然可以为长生宗赢下这场战争,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天下人服否?”
他神情严肃说道:“时间能够磨灭一切,但那是以数万年,甚至十数万年作为尺度,这漫长途中必然存在无数意外,而那些意外极有可能就出自于今日之抉择。”
莫由衷低头,说道:“谢过祖师教诲。”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我不在乎你听不听得进去,但如今我回来了,而祖师没有回来,那这里就是我的辈分最高,你就只能依我的意思。”
沉舟转身望向远方,再次看着那轮夕阳,还是不习惯骤然下沉的高度。
他最后说道:“堂而皇之,光明正大,横压一世,如此这般才是长生宗应有之意气。”
……
……
云来镇上,暮色正浓。
一切事物都仿佛要燃烧起来。
江半夏彻底累了,寻了张破烂椅子坐下,闭目感受着天地间的余温。
不远处,清都山的那对夫妻早已没有说话。
谢真人看着楚瑾,眼神始终温和沉静,哪里像是一个快要被夕阳溺死的人?
楚瑾没有看他,而是与夕阳对视着,早已干涩的嘴唇紧紧闭合,谁也不知道她正在向天道祈祷。
君不见悬在天地之间。
自其中而出的无穷剑意,为暮色所晕染,化作千万道可见的淡弱光线丝缕,蔓延至每一个角落里,没入虚空当中。
仿佛这方天地由此编织而成。
美得不似真实。
忽然某刻,一声轻噫响起。
这一声噫很慢,充满不确定的意味,若不是声音的起伏太少,没有咿呀咿呀着婉转,真的很像是戏曲中为宣示主角登场的呼唤。
江半夏没有睁眼,仿佛不在意。
只是……不知为何,她的唇角莫名翘起,流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
楚瑾神情严肃。
谢真人笑了笑,笑容里满是感慨,温和说道:“我看人的眼光还算不错。”
君不见中响起了一道声音。
“这就是你最后留给她的东西吗?”
……
……
长城之上。
周美成的视线霍然从元道远身上挪开,落在神都的方向,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他是当今世上最强剑修,境界仅在顾真人之下,当那个剑阵真实地出现在人世间,不再遮掩自身存在后,如何能一无所知?
紧接着,元道远和重伤的梁皇也都知道了。
梁皇挣脱弟子的搀扶,艰难地站起身,望向神都所在的那片天空,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以剑阵论,人间当以太虚剑派为首。
然而此刻出现在他感知当中的那个剑阵所散发出来的气息,比之太虚剑派倾尽心血铸成的九十六圣君,似乎还要更高一层楼。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元道远没有回头。
天地轮盘在他身后洒落日辉月色,较之先前相比,隐有黯淡之意,不复光明。
再如何强大的仙器,终究存在一个极限,清都印如是,道一弓如是,众生书如是,天地轮盘又岂能例外?
很快,元道远就确定现在的自己,不可能是那个剑阵的对手。
若是全盛之时……
元道远神情微沉,眼神更加冷漠。
同样不是对手。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剑阵?
世间何以有如此剑阵?
……
……
当神都大阵生变,天地气息因此而紊乱后,位于人间各地的大乘强者们,道心自有感知。
万劫门中,裴应矩眼神平静,早已想到这一幕。
朱雀神影于穹苍之上,与落日争辉,似乎在为挚友而喜悦。
元垢寺里,坐在禅室前的五净站起身,望向那尊流着血泪的佛像,眼里是不可置信。
片刻后,这些情绪都化作喜悦,以及更多的担忧。
这是最后的希望。
但这也可能是绝望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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