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小姑娘往小楼一角走去,准备好好地洗上一个澡,然后远行。
走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停了下来,没有回头问道:“到底是什么时候打?”
这问的当然是决战。
江半夏淡然说道:“最多在十六年后。”
云妖想着离开北境至今的日子,算了算,说道:“那还有很久吧?”
江半夏安静了会儿,说道:“看上去是这样的,但时间是让人猝不及防的东西,你此刻觉得遥不可及,回过头来看,很可能只是眨眼的瞬间。”
说完这句话,她抬头望向夜空,无法抑制地开始想念。
繁星在天。
那个姑娘在南方。
而她和她的吻别却是在半年前了。
第四十九章 你欠我的桂花糕
深秋的风带着寒意吹进小楼。
江半夏抬起手,把随风轻飘的发丝拢至耳后,眼帘也微垂。
那些怀念仿佛也被这阵风吹散了。
云妖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天真如旧,稚意不减。
“唔,这个我也不懂,反正我先去把你要救的那个……临川,嗯!临川给救了,然后就去找圣女殿下。”
江半夏嗯了一声,说道:“麻烦你了。”
云妖早已习惯了她的平淡模样,不觉得是轻蔑,说道:“等会儿我洗澡快一点儿。”
江半夏摇头,说道:“不用着急,我还没把情报拿回来。”
“那你得多久?”
“半个时辰。”
“诶,我没法洗那么久。”
云妖微微蹙眉,一脸为难。
江半夏无言以对,心想三个月大的素纸,应该不会有这种困惑吧?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披上一件罩衣,往姜园外走去。
当她大门外时,有水声隐约响起,落入耳中。
其中似乎还掺杂着小姑娘的欢快歌声。
“当你在穿山越岭的另一边,我在孤独的路上……”
江半夏默然地走着,静静地听着,知道这歌必然是怀素纸唱过给小姑娘听的。
只是……这不该是一首欢快的歌吧?
她唇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容,但很快又消失了。
是该欢快,毕竟很快见面了。
不像她。
江半夏忽然醒过神来。
这些思绪,不,愁绪是完全没有必要的,自己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如此莫名其妙的矫情?
甚至称得上是不堪的叨叨絮絮?
显然都是那个不孝徒的错。
她蹙起眉头,识海中的诸般念想顿时一空,开始思考当下真正重要的事情。
就像怀素纸在天南得知的情况那样,如今元始宗或者说整个魔道的情况都不怎么好,最关键的原因当然是玄天观。
明景道人身死后,玄天观的掌门之位迟迟未能落定,如此情况下,其门中的各方势力只要想去争掌门之位,就必须要继续维持与元始宗的战争,否则便会被人以大义为理由排挤出局。
临川在盛夏时节遭遇那场围杀,即是玄天观在这段时期内最为卓越的战绩。
这位魔宗长老险些命丧当场,艰难地依靠着自身在益州多年经营下的后手,以及受过怀素纸帮助的当地宗门的及时支持,好不容易找出了一条生路,已然安定下来了一段时间,伤势渐愈。
江半夏当然不喜欢这件事,但如今她的精力被尽数牵扯在岱渊学宫与那些老人们对峙,已经无暇理会其余事情。
——至于为什么学宫的老人们在被告知她可能是黄昏后,还是隐而不发,没有以此来对她攻讦的原因很简单。她早在百年之前就是岱渊学宫的江半夏,于世间颇有名声。在那些老人的眼里看来,她当然是学宫的人,那现在这件事便是内斗。既然是一场内斗,就绝不可能让外人插手,无论以什么理由。
当然,这一切至为关键的原因是学宫的老人们对那场秘密的和平谈判抱有极大的期待,认为这是能为岱渊学宫带来无上荣耀的事情。
那日怀素纸之所以在梅园踏血寻梅,为的不就是斩断这些老人把手伸向这场谈判吗?
江半夏是一个很现实的人,本已接受这个局面,然而近些天神都吹来了一阵风。
秋风里尽是杀意。
玄天观的几方势力已经达成和解,暂时摒弃彼此之间的矛盾,决定先行推选出一位掌门真人,尽快解决门中的乱局。
现在的玄天观中无大乘真人,资历底蕴最老最深的丘中生也然身死,剩下的几人确实很难选择,最终便定下了一个直接的赌局。
谁能杀死临川,那谁就是下一任玄天观掌门。
得知此事后,江半夏最先准备修书一封送往元垢寺让禅宗出手救人,但如今怀素纸准备自天南归来,那怀云就不用再继续藏下去,有了出手的余地,她便放弃了原先的决定。
……
……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江半夏回到姜园,把取来的情报递给沐浴过后的怀云,轻声说道:“救下临川,放到元垢寺后,你便向五净讨要说法。”
话至此处,她的声音变得格外冰冷:“问这秃驴为何见盟友遇险而不救。”
云妖认真点头,表示自己都记下了。
江半夏接着说道:“然后你以最快的速度去接素纸,路上记得不要贪看风景,更不要贪嘴,不能有半点的拖沓。”
“我又不是笨蛋。”
云妖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有些抱怨说道:“怎么可能贪看风景。”
江半夏置若罔闻,示意她可以走了。
云妖站起身,伸了个满足的懒腰,旋即一步踏出,便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夜空里多出了一道渺不可见的流星。
……
……
神都,深宫露台。
南离翘起双腿,躺在榻上,闭着眼睛。
沈依澜坐在一旁,为她揉捏着肩膀,动作很是认真,难以挑剔。
深秋的风吹来,掀起衣裙一角,露出如凝脂般的肌肤。
南离似乎有些受冷,睁开了双眼,眸子里满是烦恼。
沈依澜一直留意着自己的师姐,见她如此,低声说道:“师姐,您是在担心玄天观吗?”
“不是。”
南离摇头否认,很是疲惫地说道:“我是在想天渊剑宗。”
沈依澜作为她的心腹,对天南的局势自然有着一定了解,说道:“至少暮色已经被留在那边半年了。”
尽管中州五宗最开始的谋划,是逼迫这位妖女陷入天南的泥潭当中,与天渊剑宗的内务或者域外天魔纠缠上,但这是最为理想的局面。
没有人觉得这一定能成功,故而都能接受现在的结果。
南离沉默不语。
她不曾忘记自己的真实身份,担心的当然不是这样,而是别的事情。
比如她前些天为了保下临川的性命,铤而走险向师父传递情报,是否落入了莫由衷的眼中。
比如师姐的伤势现在怎样了。
比如她该怎么继续走下去。
她现在是道盟之主,再也没有人能教她做事了,却开始怀念起那些被管教的日子,真是讽刺啊。
南离忽然说道:“我要去见莫前辈。”
沈依澜微惊,心想师姐您最近都没去见过莫大真人了,为何今夜突然起意?
这般想着,她的身体已经下意识站了起来,开始去准备接下来的事宜。
如今的南离贵为道盟之主,当然不再需要浪费时间的通传。
半刻钟过后,这场私下的会面便发生在一座宫殿里。
烛火幽幽,光线昏暗。
南离对莫由衷行了一礼,平静说道:“我准备去见暮色一面。”
莫由衷听得很清楚,话里说的是准备,而不是想。
这就代表今夜的临时见面,不是为了征求他的意见,而是一次通知。
“做什么?”
他的声音很是慈祥,就像身旁的烛火那般,给予温暖。
南离看着他,平静说道:“维持谈判,稳定局势,为西南和元垢寺那边的事情争取时间。”
这个理由无比正当,任谁也挑不出来毛病。
更何况莫由衷也没打算挑毛病。
他温和一笑,说道:“那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不等南离开口,他继续说道:“如果你担心暮色忽起杀心,我可以和你一起走这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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