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但所有的这些都没表现出来,如往常那般,被她藏的很深。
“在前前皇朝的时候,过了这桥以后,再走不远就是一片屋舍。初入学宫修行的年轻人都会住在那里,每日或是结伴一起去听课,或是在屋子里勤加修行,以图早日踏上修行路。”
“但不可能所有人都成功做到。”
怀素纸轻声说出这句话。
江半夏嗯了一声,继续说道:“那个年代,有很多年轻人在这座桥上无奈诀别,叙说着仙凡殊途这四个字,而为此流泪的画面出现的多了,最终也就成了一个典故。”
怀素纸望向桥对面,落入眼中的依旧是绵延楼台,却再也不见当年满是青春的吵闹声了。
本就是数千年的一幢旧事。
江半夏轻声说道:“我在翻书的时候,还看到过几句词儿,写的是这座桥的,可惜留存的不算完整,缺了不少的部分,我那时候还花了不少时间去补完。”
怀素纸沉默了会儿,有些意外问道:“原来你以前在学宫……都是忙碌这样的事情吗?”
江半夏微微挑眉,反问道:“要不然呢?”
怀素纸回想着自己听到的那些评价,说道:“那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你一心大道,别无二意,姜园小楼的废纸篓里都是与修行有关的笔迹。”
江半夏闻言失笑,莞尔问道:“因为我偶尔出去授课的时候,总能让人眼前一亮,收获颇丰?”
怀素纸用鼻音嗯了一声,听着有种懒散的感觉。
“那时候的你太神秘,谁也不知道你平日里是怎样活着的,而人们总是习惯用高深莫测去修饰神秘。”
她解释说道:“有这样的猜测不奇怪。”
“也对。”
江半夏笑了笑,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怀素纸没有回答。
因为当年那场冲突以及陆南宗的缘故,她最初一直觉得江半夏在岱渊学宫是十分纯粹的不怀好意,图谋着八大宗掌门之位。
事实上,后来发生的很多事情也证明她的想法没错,但现在看来……师父决意生活在这个地方,是因为这里是人世间难得让她拥有愉快的地方。
如今一切都已成空。
“要听一听吗?”
江半夏的声音忽然响起。
怀素纸微微一怔,然后才反应过来,话里说的是什么。
这时的她们已经快要走完这段路,把这座有着从前回忆的泪桥抛在身后,踏入一段新的路途。
于是她没有片刻犹豫,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江半夏笑意温和,唱出了那老旧的歌儿。
写这歌的人应该是一位男子,词儿写的很是直白,没有刻意以委婉遮掩情绪,便也没有多少诗意可言,但听着却能让人不知觉地沉浸下去,沉在那些坦然与不作回避当中,直面悲伤。
“至少,我们直线,曾经交叉过……”
她的笑容温和,唱的也然温柔,不可避免地失了曲调里原本存在的那些味道,却又让这歌声里多出了别样的感觉。
怀素纸听得很认真,直到那屈指可数的几句歌词唱完后,她想要回想起抓住那一抹感觉,却发现已经十分模糊,心生惋惜。
江半夏微笑说道:“我不会唱歌,都是自己琢磨着唱出来的,你要是觉得不好听,便当我没有唱过就是,不要特意告诉我难听,要教我怎么唱。”
“我不是南离,没有在长歌门修行过,不晓音律。”
怀素纸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我只觉得你唱得很好听。”
江半夏没有道谢,因为她也觉得很好听,这是一个理所当然的评价。
下一刻,她忽然发现了一个意外。
上一次她们这样愉快聊天,应该是在很多年以前了。
过去总是三两句就要吵起来,而难得吵不起来的时候,往往都是在谈正事,没法吵。
如今回想起来,明明她们早已经和解,为何还是这般模样呢?
怀素纸微仰起头,望向依旧灿烂的盛夏骄阳,同样发现了这个意外,便觉得阳光不再那般炽热。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们走进了一条寻常小巷,幽深狭窄,仅容数人通过,气息很是清凉。
江半夏的声音响了起来。
“人世间几乎所有事情都没道理,唯有一件事是例外,那就是生死,死了就是死了,再也不可能活过来。”
她似是感慨说道:“刚才那歌唱的是仙凡殊途,而仙凡最大的不一样,便是落在生命的尺度上。”
怀素纸安静了会儿,问道:“你想说什么?”
江半夏轻声说道:“想说的是让你争取活得更久,不要再为一些事情去拼命,你是有可能把仙凡殊途这四个字,写得淋漓尽致的人,那些事情不值得。”
怀素纸沉默不语。
江半夏不想再和她吵架,见她沉默于是担心,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
怀素纸说道:“只是觉得这句话太过正确,是无意义的废话。”
江半夏心想若是还在从前,你我必然因此而吵,又一次不欢而散。
但她现在却微微笑着,甚至道了一声抱歉。
就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
也许是觉得……像这样聊天的机会,在往后的时光中很难再有几次了?
那就无所谓一次吧。
毕竟她是师父,该谦让一点儿。
“你没有别的话想和我说了吗?”
怀素纸问的很平静。
江半夏想了想,说道:“恭喜。”
“恭喜?”
怀素纸微微一怔,茫然得很明显。
江半夏说道:“上一次谢清和来到学宫的时候,你们就应该在一起了,却偏偏拖到前些天才得以圆满,或许有些迟了,但终究是值得恭喜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十分正常,该有的情绪一样都没少。
是祝福,也是欣慰。
是感慨,也是鼓舞。
这完美符合一位师父的模样,连她本人都没发现,这很有可能是对刚才那句话的下意识报复。
怀素纸听懂了,于是再次沉默。
就在江半夏以为她不会说话,就此安静结束这场谈话的时候,听到了一个问题。
“换做你是我的话,你会怎么做?”
“……做什么?”
怀素纸回答的很坦然:“有很多人喜欢着我,而我也确实喜欢着她们,这换做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江半夏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说道:“为什么要问我?”
怀素纸平静说道:“因为你是我的师父,而这是一件很难处理的人生大事,我总归是要听一听你的意见的。”
这个理由无论从何处看,都是极好的,让人无法反驳的。
事实上,江半夏的确无言以对。
她没有觉得这是羞辱,但情绪的确很复杂,以至于无法给出回答。
最终她反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怀素纸安静了会儿,说道:“人……不,我就是自私的,而放弃是一个自私的人很难做出来的选择。”
江半夏说道:“那你就要接受被放弃的可能。”
怀素纸望向洒满前路的阳光,认真问道:“如果被放弃了,那我能去把她抓回来吗?”
江半夏微微一笑,说道:“可你终究只有一双手,又怎么可能抓得住每一个人呢?总会有人选择离你而去。”
怀素纸说道:“好像是有些难,没有办法解决。”
“不是有些难。”
江半夏纠正了她的说法:“是难如登天,是不可能做到。”
怀素纸让话题回到了最原初的地方。
“那么,师父你听完我的想法了,你现在又是怎么想的?”
她停下脚步,侧身望向江半夏,眼神平静而坚定。
江半夏没有立刻回答。
忽有风来。
屋檐下的风铃乱了心。
……
……
明明是初夏,阳光便已炽热。
就连东海深处吹来的风,都吹不散空气里的燥意。
人们注视着怀素纸与江半夏的身影,却听不到她们之间的谈话内容,唯有以两人的神情变化作为判断。
微笑是因为谈判的顺利,平静是正在商讨谈判的进展,长时间的沉默则是问题太过棘手,而凝重则是谈判存在破灭的可能……
不一样的神色被解读出不一样的意思,但无论是怎样的不一样,落入眼中的画面都过分好看。
尤其是此刻。
怀素纸侧转过身,微风牵起了她的发丝,而裙摆荡漾如花。
不知为何,所有人都从中看出了一抹宁静的决然意味,顿时紧张了起来,心想这难不成是谈判即将破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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