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沈依澜听着话里的甩锅二字,哪里敢答应下来。
南离却不容分说,直接把人给赶了出去,直言这是命令。
这当然不是什么命令,而是她看出自己这位师妹确实想去,但又不敢开口,便成人之美。
如此一来,当年东安寺之变中的年轻一辈,除去如今仍在闭关不出的陆元景外,最终都要重回故地了。
……
……
晨光微熹时,有钟声响起。
由于近些天的风波,东安寺闭门不开,但僧人们的早课却没有停止,仍旧如常进行。
钟声回荡在寺里,随后是渐起的诵经声。
寺外竹林,虞归晚隔墙听着经声里的焦虑烦躁之意,便知晓寺中僧人的状态。
她不在乎这些,但也没有敲响大门,平静地循着阵法流转间的破绽,悄无声息地踏入东安寺。
虞归晚直接去了后山。
准确地说,是那座风景绝好的清冷禅室。
此时已近入秋,层林未染,但山间的蝉鸣早已消失殆尽,再是安静不过。
禅室前有一方水池。
云妖站在水池前,认真搓洗着脸颊。
水声扑哧。
小姑娘抬起头,水珠从稚嫩娇美的脸颊上滑落,滴在衣领略微散开的锁骨上。
就像是刚从一场暴雨中闯过来。
这幕画面没有诱惑的感觉,无比青春。
虞归晚看着小姑娘,眼里流露出些许怀念,但没有半点羡慕。
因为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她也能算是小姑娘的时候,这些青春便已都交付怀素纸了。
那是她们曾经同行中州河山的美好岁月。
她想起一件事,看着云妖问道:“你吃过寺里的斋饭了吗?”
“没有!”
云妖的声音闷闷的,不悦的很明显。
虞归晚想了想,说道:“你们是偷偷到这里来,寺里的人一个都没告诉?”
“要不然呢?”
云妖恼火说道:“都怪道盟那群白痴,烦死人了!”
如果是从前,虞归晚会很认真地告诉小姑娘,你又不是人。
但她现在终究是成熟了,在水池洗过手后,便向禅室里走去。
怀素纸就坐在禅室的尽头。
虞归晚在一旁坐下,把南离说过的那些话,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
无论语气还是言语间的抑扬顿挫,都没有区别。
这本就是她所擅长的事情。
话里描述的主要内容,是神都目前的局势,即南离与宋辞之争,而神都之外则是东安寺接下来要面对的这场变故,以及南离希望怀素纸尽早帮助自己成为道盟之主。
都是很繁琐的事情,是虞归晚曾经根本不感兴趣的事情。
然而如今的她却在复述的同时,下意识去思考其中的细节,推演可能的走向。
她不觉得这是一件讽刺的事情。
因为她一直心甘情愿。
怀素纸静静听完后,与她认真道了一声辛苦,接着说道:“我的想法和之前一样,让宋辞去做该做的事情。”
“你有什么想我帮你做的?”
虞归晚直接说道:“不是无偿的。”
怀素纸说道:“我想借人。”
话中所指,当然是天渊剑宗从丘中生等老人手中,强行救下的曾经忠于司程二人的那些道盟执事,以及天渊剑宗本身在中州的势力。
“师叔猜到你要借人了。”
虞归晚说道:“他说,这事可以答应你,条件是你之前从丘中生手里赢到手的那一笔账。”
怀素纸没有犹豫,点头说道:“可以。”
这个价格并不便宜,因为丘中生的胃口真的不小,可以用鲸吞来形容。
然而她提出的借人要求,在一定程度上是让天渊剑宗承受与道盟翻脸的风险,江明煦答应是赠她情分,拒绝则是情理之中。
“所以你为什么要借人?”
虞归晚顿了顿,接着补充道:“这个是我自己的问题。”
在她的认知当中,虽然元始宗远不如付百年之前那般鼎盛,但也不至于弱到无人可用才对。
怀素纸安静了会儿,说道:“两个原因,第一是你这边的人更熟悉相关的事情,第二是我虽不认为元始宗里有人蠢到这时候背叛,但我确实不愿完全相信他们。”
虞归晚蹙眉问道:“为什么?”
“好笨哦你。”
不知何时,云妖也从外面走了进来,声音里满是嫌弃:“圣女殿下这六年才开始接手元始宗的事务,她对宗门的执掌是通过别人的手的,不是自己亲力亲为,没有完全的掌控力,怎么能拿来办这种重要至极的事情?”
虞归晚微微一怔,没想到自己能听到这么一番话,好生吃惊。
她看着云妖,心想你何时从那个和我争自己名字的小姑娘,变成如今这样的人了?
下一刻,她忽然清醒过来,看着怀素纸说道:“这是你的原话。”
“不是我的原话。”
怀素纸无视了云妖的挤眉弄眼,说道:“她自己改了一些。”
话音落下,云妖不禁气恼。
她狠狠地白了一眼自家圣女,心想你要是今晚不好好哄我,那我就要和你闹了。
虞归晚望向小姑娘,诚恳说道:“你……”
云妖别过头去,一副不听不听的模样。
虞归晚继续说道:“……那句话总结的还挺不错的。”
云妖怔了怔,旋即回头望向她,强忍住心里的得意,哼了一声,故作淡然说道:“其实也就一般吧,我是没怎么想的,简单说说而已。”
虞归晚心想那你肯定是想了很久了。
往后的禅室很安静。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过,在事情真正到来之前,哪有那么多能做的准备?
与其观景空想未来了无益处,不如静观风吹山林品茗道从前。
东安寺对怀素纸和虞归晚都是特别的。
怀素纸曾在此间入世,结识了亦师亦友的孤闻大师,得到禅宗真经,悟出修道生涯倚仗至今的大日如来真剑。
虞归晚则是在寺外与怀素纸相识,自此误了一生。
出于这些缘故,两人都不希望东安寺出事,希望这里能够一直平静下去。
云妖不喜欢和尚,对斋饭的兴趣其实也不多,但她喜欢圣女殿下,所以也希望平静得以久远。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茶水被悄然饮尽。
怀素纸起身,牵住云妖的手,带着虞归晚走出禅室,来到山林里。
林间清寂,隐有鸟鸣与山溪流水声,却更添清幽之意。
夏末秋初的阳光穿过山林枝叶,洒落在流动的溪流之上,化作无数片动人的金光,很是漂亮。
怀素纸想起一件往事。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孤闻就已经猜到我的真实身份了,但他还是传了我禅宗真经,认真指点了我许多。”
“为什么?”
虞归晚神情微愕,很是不解。
云妖眨了眨眼,心想那老和尚难不成真想让你当尼姑?
怀素纸继续说了下去,神情悠悠,几分感慨。
“离开东安寺前,我曾经问过他这个问题,那时候他给我的说法是,他觉得我命不好,希望能尽力为我做些事情,让我过得顺一些。”
“那真正的原因呢?”
“不知道,因为我再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抱歉。”
“所以我后来猜过他这样做的原因。”
“诶?是什么?”
“他看穿我的真实身份后,担心我在将来的修行路上杀人太多,养出一身戾气,于是决定传授我禅宗真经,希望以此化解我可能存在的杀念。”
“……但孤闻大师知道一个人的杀念不可能被尽数消磨,因此他在指点你的过程中,有意让你领悟出大日如来真剑,以剑锋化解杀意?”
虞归晚的声音有些复杂。
如果这是真相,很难说是好意,还是算计。
云妖没有这种烦恼,因为她对禅宗的讨厌很坚定。
“嗯。”
怀素纸停下脚步,看着林间的溪水,摇头说道:“这里是东安寺,是他毕生心血所在之处,我不想让鲜血在这里挥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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