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其实也还好。
人生难免会有些遗憾。
与世已是无敌,与己何必强求?
怀素纸随意想着这些事,唇角微微翘起,不知觉地露出一抹笑意。
然后她望向那座雪山,这一抹笑意也就消失了,只剩下绝对的平静。
尽管事前没有经过任何的筛选,刻意让林晚霜送来如山般厚实的近千份卷宗,要在这种小地方恶心她,但这确实是符合她要求的东西。
当今世上,唯有道盟能给出这样一份东西——在不算万劫门的前提下。
以最终筛选出来的那三百份卷宗上,记载的这百年间西北大陆的灵气流向与地脉变化为基础,再结合万劫门山门大阵的相关记载,兼之姜白在过往闲聊间的只言片语……
怀素纸将会以此为根基,于识海中构建出一座雪山。
这座雪山,自然是此刻她眼中的那座雪山。
——万劫门的山门所在。
是的,两者之间必然有着天差地别,因此她接下来将会继续以太上饮道劫运真经之法,对雪山进行更加深入的观察,以观察所得作为样本,对识海中的那座雪山进行调整修正,尽可能地接近真实世界中的那座雪山,然后觅得这座大阵的运转规律和薄弱之处,从中捕捉到那个转瞬即逝的机会,尝试进入山门之内。
这当然是一个漫长且枯燥的过程。
然而这也是唯一的选择。
就算她舍下脸皮,把云游中的谢真人请到此间,还是只有这个办法可言,无非就是事情进展能快上一些。
如果事情不是到了这般境地,司不鸣又岂会轻易满足她的要求,不与她做任何利益上的交换?
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直到现在,怀素纸还是不确定,自己要在这件事上耗费多长时间。
但这都是值得的。
与大局有关,与姜白与她的交情有关,与最迟在三十年后的重立山门之战有关……
然而哪怕与这些都无关,怀素纸还是愿意做这件事。
太上饮道劫运真经所持修行之道,是观万物道,具体落实即是以万般修行功法养就一己之道。
怀素纸行走世间这些年,得禅宗真经,学清都无上法,岱渊学宫之道为她所有,长歌门之音早已是囊中之物,就连万劫门最高神通真灵不灭身都落在她的手中。
八大宗的最高传承,将近一半都为她所得,至于剩下那一半……也都在北境以北的死后荒原中落入她的手中。这五年间,她一直在努力消化这份庞大的传承,准备一次将太上饮道劫运真经修至巅峰。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世事变幻之下。她再次迎来了一桩难以描述的机缘。
山门大阵对这世间任何一个宗门而言,都是其最为重要的事物。
因为这是一个宗门的最终手段,是安身立命所在。
——当年谢真人立于清都峰顶古树之巅,一念间让无数阴云笼罩北境大地,万雷齐鸣,即是一个最为鲜活的有力例子。
每一个宗门的山门大阵,都凝聚着这个宗门的历代祖师的心血,从某个角度来说,山门大阵就是由一个宗门在修行路上所得之全部感悟升华而成。
破阵。
破山门大阵。
对怀素纸来说,这就是一场修道生涯至此,从未有过的盛大修行。
如果她成功踏出了这一步,太上饮道劫运真经必然再有精进,甚至被推至当年创造这门功法那位祖师设想之外的境地。
……
……
数日后,神都。
盛夏的尾巴还未离开,天气格外炽热,却都比不过人们身上流露出的浮躁之意。
自从司不鸣决意与暮色合作后,道盟内部就出现了巨大的分歧,尽管明面上依旧平静着,但暗里的局势早已汹涌到极致。
据闻,有人已经动用了极为特殊的手段,把信送到了闭关不出的莫大真人的身前,希望他能出关,亲自解决道盟如今的乱象。
那封信最终石沉大海,没有激起半点浪花。
即便如此,司不鸣的处境还是很艰难,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
比如被调去西北大陆的那些巡天司执事,申请的款项被人以各种理由卡住,不予下发——如今都是司不鸣自己在做补贴。
再比如接连不断的议事被召开,那些常年坐在山上的老大人们纷纷出席,以各种角度向怀素纸与万劫门的事情发出强烈的质疑。
再再比如,作为司不鸣独子的司白晓的门庭,骤然间变得冷清了下来,连一个敢陪他喝酒取乐听曲子的朋友都找不到了。
面对如此巨大的压力,司不鸣却没有半点动摇,甚至还有闲心看杂书。
“你就一点儿都不着急吗?”
林晚霜看着他说道,神情很是不解。
司不鸣没有抬头,随意说道:“那些老人比我更着急,我有什么好着急的。”
他接着问道:“听说你没和怀素纸战上一场,反而是坐下来吃了顿饭?”
“要问就直接一些,别加个听说的名头,谁不知道你一直在盯着那边看啊?”
林晚霜翻了个白眼,说道:“我本来是想打的,后面感觉不打更有意思,那就不打了呗,但总不能白走一趟吧,和她一起吃顿饭怎么了?”
就在这时,有人走进房间,打趣着说了一句话。
“你吃饭花的是他的钱,他怎么能不着急?”
来人是程安衾。
她唇角微翘,带着久违的愉快笑意,对林晚霜说道:“好久不见了。”
两人是多年好友,如今久别重逢,自是喜悦。
司不鸣也不打扰两人叙旧。
半刻钟后,闲话聊尽。
言归怀素纸。
“这次我过去一趟,确实有一个很重要的发现。”
林晚霜看着两人,神情认真说道:“跟在怀素纸身边的小姑娘,原来是她的亲生女儿。”
话音落下。
场间一片死寂。
司不鸣以为自己听错了,原先的平静神情荡然无存,睁大了眼睛,眼里尽是错愕。
程安衾最是清楚挚友的性情,回过神后,直接沉声问道:“你没在开玩笑?!”
林晚霜白了她一眼,没好气说道:“当然没有,我怎么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
“有什么证据吗?”
司不鸣还是觉得这件事好生荒唐,声音根本平静不下来。
“我当时直接问生孩子痛不痛,她没有回答我,表情相当的复杂。”
林晚霜神情坦然,如实说道:“怀素纸的性情素来淡冷,鲜有情绪起伏,如果我说的不是事实,她怎么会有这种反应?”
“有没有可能……”
程安衾认真说道:“是怀素纸也被你给弄不会了?”
林晚霜挑了挑眉,不加掩饰地嘲笑说道:“那年你们在梵净雪原围杀她的时候,她都没这种反应,是当得起心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这句话的人,怎么会被我这么一句话给弄傻掉?”
“纠正一个事,梵净雪原那场围杀我和安衾没有参与。”
司不鸣的声音有些冷淡。
“好吧,对不起。”
林晚霜诚恳致歉,转而说道:“总之,我不觉得我的判断有问题。”
程安衾沉默了会儿,问道:“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林晚霜说道:“怀云。”
“这个名字很简单,怀是怀素纸的怀,云是在纪念云妖之灾的平息。”
她好生得意,断然说道:“所以这肯定是怀素纸跟谢清和的孩子!”
像谢家这种修行界里的高门大阀,早在多年以前,为了确保自身血脉不会断绝,就钻研出来了如何留下后代的手段。
至于小姑娘是怎么在短短几年时间里,长大成现在的模样,那就更好解释了。
一切都是说得通的。
然而司不鸣和程安衾还是不愿相信,因为这实在太过荒唐。
“在确定这件事的真假之前,那个小姑娘绝对不能出事。”
程安衾忽然说道。
司不鸣神情凝重,沉声说道:“我留在神都与那些老人纠缠,你亲自去一趟西北,确保不会有意外发生。”
程安衾说道:“好。”
林晚霜知道两人为何如临大敌到这种程度。
如果她的推断是真的,那就代表小姑娘的身上流着谢家的血脉,但凡有半点损伤,指不定翌日正在云游世间的谢楚两位真人,便上长生天峰做客了。
到了那种境地,中州五宗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够平息清都山的怒火?
稍微想想都教人心颤。
更关键的是,事后这口黑锅很有可能被扣到司不鸣和程安衾两人头上,届时轻则失去一切权势,重则身陷道狱之中,余生再无天日可见。
“你少喝些酒。”
程安衾看着林晚霜,认真说道:“千万别喝醉了,把这件事往外说。”
林晚霜闻言微怔,神情有些为难,问道:“大概多久?”
程安衾说道:“直到我们确定事情真假之前。”
林晚霜心想那得要多久?
她好生无奈问道:“我私下一个人喝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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