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所有人都在看着怀素纸,脸上都是掩之不住的错愕,就连那些城府深深不可测的大人物们,也是同样的反应。
人们茫然想着,这应该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吧,要不然怎么会听到这样一句话呢?
未免太过荒唐了吧?
什么叫做道盟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你这是认真的吗?
不可能是真的吧?
所有人都觉得肯定是自己听错了,或者是这几天下来太累了,以至于出现了幻听。
直到某人在角落里,没忍住笑出了声,才是把人们从错愕中惊醒了过来,确定自己真的没有听错。
怀素纸说的就是道盟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下一刻,被惊醒过来的人们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绪,哗然声冲天而起涌向四方。
各种气息狂飙而出,在眠梦海上掀起阵阵波澜。
这场面热闹极了,就像是被埋在乱葬岗里的尸体集体揭棺而起,让尘土漫天飞扬,让梦里的走进了现实中。
怀素纸神色不变,理都没理这些人。
与她不同,中州五宗的代表脸色都变得铁青了起来,而代表天渊剑宗前来的江先生则是一脸古怪,心想这也行啊?
江半夏眼帘微垂,掩去了眸子里的所有情绪变化,格外低调。
待哗然声散去,大船上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凄厉风声时,才有人说了第一句话。
“刚才是谁在笑?”
林轻轻的声音很轻,却更显沉重了:“这句话很好笑吗?”
没有人回应。
站在角落里的姜白微微挑眉,心想事难道还不够好笑吗?
她活了七百多年,自境界停滞不前无法突破后,便在人世间随意行走,寻找破境的契机,什么场面没有见过?
然而在道盟的峰会之上,以清都山代表的身份,对天下人说道盟不必存在了,这场面她是真的没见过!
姜白在听到那句话后,第一时间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没想到最终还是笑出了声。
这时候她自然不会站出来,给予林轻轻回应,说我笑一笑怎么了?
这与她怕不怕事无关,而是她站出来了,那中州五宗必定会把话头扯开。
要是这个话头被扯开了,那她的余生必将在无尽的悔恨中渡过,至死无法释怀。
故而她沉默的很谨慎,悄然躲进了阴影中,以最为真挚的态度期待着事情继续发展下去,最好是到不可收拾的境地。
无人回应,林轻轻也不觉得尴尬,很自然地把话说了下去。
她看着场间众人,平静说道:“看来今天是不适合继续再议事了,那便先歇息一下,散会吧。”
这当然是在打圆场,希望可以大事化小,再小事化了。
然而话音落下,场间没有任何动静的出现。
怀素纸以一句很简单的话,断绝了林轻轻以及中州诸宗的念想,不留任何余地。
“挺好的。”
她语气轻快说道:“太阳差不多落山,天也确实凉了,那就在这里结束吧,应该挺方便后人读史的。”
结束?
读史?
读什么史?
难道是道盟至此为止的历史吗?
林轻轻沉默不语,望向怀素纸,只见她的神情平静而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就在这时候,司不鸣终于开口了。
他看着怀素纸,神情诚恳说道:“我可以理解怀大姑娘您的焦虑心情,道盟在驰援北境上将会全力以赴,还请您耐心等待。”
怀素纸微微一笑,问道:“你觉得我是在发脾气?”
司不鸣摇头,说道:“绝无此意。”
话虽如此,但所有人都觉得他就是这么个意思。
怀素纸的笑容越发嘲弄:“那你觉得我是白痴?”
司不鸣神情微变,看着她说道:“还请怀大姑娘冷静。”
“我很冷静,正是因为我足够冷静,才会觉得道盟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怀素纸偏过头,望向南方,那里不仅有一片如仙境般的庭院,还有数艘靠停的飞舟。
她感慨说道:“飞舟真的抵御不了云妖带来的寒意吗?需要专程去一趟神都,对铭刻的阵法做出修改吗?”
听到这句话,在场的人们若有所思,而少数人则是欲言又止。
司不鸣还没来得及开口辩解。
怀素纸又说话了:“我并不期待有人站出来,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毕竟现在开口了,随之而来的麻烦太大,没几个人能担得起。”
林轻轻忽然说道:“怀大姑娘您说这么多的话,想必心中对这个决定是有所不安的,既然如此,那不如……”
怀素纸望向她,说道:“你错了。”
林轻轻微怔,问道:“错在哪里?”
“我说这么多,不是心有不安,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我想明确告诉你们一件事,我并没有在发脾气。”
怀素纸嫣然一笑,说道:“我是在深思熟虑之后,确定道盟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才对你们说的那句话。”
这就是不留任何余地的意思了。
林轻轻沉默了。
司不鸣沉默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
江半夏看着怀素纸的侧脸,心里有些怅然,有些意外,更多的还是欣慰,以及好不容易才压制下去的骄傲自得情绪。
因为这是一个连她也没有想到的决断,让她想到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让她觉得自己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与正在骄傲自得江半夏不一样,在场的年轻人们,随着最初的震惊错愕之情过去后,心中便只剩下了由衷的,纯粹的敬佩之意。
无论是宋辞,还是都华藏,乃至于各个宗派的天之骄子,都清楚自己绝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道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天凉了,让史书就写到这里吧,别烦着后人了。
我说这么多,就是在向你们证明,我不是心血来潮,不是发脾气,而是深思熟虑后确定道盟没必要存在了。
冷风凛冽吹来,落在这些年轻人的身上,却没有带来半点寒意,有的只是渐渐涌起的热血。
他们看着神情平静的怀素纸,眼神越发炽烈,心想这件事日后在史书上该怎么形容?
为救天下苍生,以一己之身直面道盟,分寸不让。
这是何等壮阔的一件事?
……
……
“怀大姑娘无愧为世人所盛赞。”
司不鸣打破了这份安静,看着怀素纸的眼睛,缓声说道:“我很钦佩你的意志,但是有一个问题。”
怀素纸没有说话,静静看着他。
司不鸣面无表情问道:“你有资格说这句话,代表清都山与道盟决裂的资格吗?”
听到这句话,很多人纷纷醒过神来,心有余悸地松了一口气。
这些年来,在道盟有意无意的宣扬与怀素纸的所作所为下,人们渐渐忘了她还是一位年轻人,下意识将其当成了一位大人物,甚至是在世圣人。
——哪怕她在天下人面前,亲口说过自己并非圣人。
如今他们终于回想起来,怀素纸还是一位晚辈,没有资格在这种事情上说话。
不管她现在说的再怎么认真,这都只能是一句不痛不痒的话,无法真正决定道盟的未来。
道盟的未来,理应是由莫大真人,由顾谢两位真人,由八大宗的掌门真人来共同决定的。
以后的你当然能有这个资格。
但现在的你真的没有资格。
很多人这样想着,全然没发现自己的侥幸心,又或者说是不愿发现。
一切都归于那两个字:利益。
对有资格参与峰会的强者来说,道盟若是分崩离析了,自身所得的利益必将遭到极大的影响。
这是很纯粹的立场问题。
怀素纸知道这些人在庆幸,但是不在乎,因为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个质疑。
司不鸣猜到了她的想法,抢先说道:“我知道怀大姑娘,你持有清都山的掌门令牌,可以全权代表清都山的一应事务。”
话至此处,他的声音骤然沉重下来,神情漠然说道:“但,你终究不是清都山的弟子。”
怀素纸说道:“所以我没资格代表清都山?”
司不鸣说道:“是的。”
怀素纸说道:“那谁有资格?”
司不鸣说道:“谢楚二位真人,以及小谢掌门。”
“那我也想告诉你一件事。”
怀素纸微笑说道:“谢真人正在与云妖对峙,楚真人在北境欺风赶雪济世,而我手上的令牌是清和给我的。”
司不鸣皱起眉头,神情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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