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烦在哪里?”
“明明我是你的师父,可你却从小一副大人模样,莫名其妙喜欢管教我,这谁不会烦呢?”
“要我道歉吗?”
“这句话听着就不像是要道歉。”
江半夏轻声说着,额头渗出几粒汗珠,是被往辣了做的鱼肉刺激到了。
她一直都很喜欢这种感觉,就像享受醉酒的滋味那般,都是同样的道理。
这和她继承元始宗遗志与道盟为敌,看书写字静观天光……
以及最有趣的惹怀素纸生气,但不惹多,就像是撸猫?
这些是江半夏为数不多的爱好,或者说自身兴趣的全部所在。
她想着这些,很自然地换了话头,说道:“不告诉你的原因很简单,是不想你多事。”
怀素纸沉默不语,因为这句话的是对的。
但她还是说了一句别的话,不知觉间带着几分训话的味道。“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让你别喝酒,那就早些对我说,不要留到现在翻旧账,这才是真的烦。”
江半夏早已习惯被她教训,很随意地嗯了一声,显然是没放在心里。
怀素纸有些不悦,但衣裳上的微湿感觉提醒着她,不该说出那些话了。
她起身,开始为江半夏夹菜盛汤剥虾,甚至挽起衣袖翻看烤肉烤的怎样。
她已经很多年没做过这些事情,但就像她在江半夏咳血前一刻做出的反应那样,这早已是刻在她骨子里的东西了。
原来回忆从未尘封,一直都在角落里安静待着。
只等她重新拾起。
这顿饭吃了很长时间。
不知何时,窗外有雪落下。
风雪随风缓飘,在神都灯光流淌如白昼,画面很是美丽。
怀素纸没怎么吃,不算最开始的时候,她只喝一碗汤,尝了三片鱼肉,酱大骨一块没有,烤肉就更不要提了。
至于火锅,她动筷很多,但都是为了某人。
江半夏吃的很愉快。
此时此刻,两人终于有了该有的师徒模样。
“就到这里吧。”
江半夏拿起手帕,抹去唇角残留的油渍,望向窗外雪夜说道:“我该走了。”
怀素纸为她倒了一杯热茶,若无其事说道:“还有几句话。”
江半夏问道:“嗯?”
怀素纸看着她,问道:“你为什么会被我发现?”
以她对江半夏的了解,今夜这件事是不该发生的,但却偏偏发生了。
这是很没道理的一件事情,故而背后必然存在着一个理由。
否则就有太多说不通的地方了。
总不该是江半夏其实喜欢看她生气,故意为之。
怀素纸想着这些,看着江半夏的眼神越来越平静,坚定不可动摇。
“为什么?”
“其实……是因为你。”
江半夏的语气很是微妙,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怀素纸沉默了。
她听得出,这句话是真的,但为什么与她有关呢?
她对此无法理解,静静看着江半夏,等待一个更加详尽有力的解释。
“过去像传话这样的事情都是你做的,而你每一次都做的太好,这一次换做南离来做,我却还是留了从前的习惯,或者说信任,所以才会有这么明显的破绽,被你轻易发现。”
江半夏安静片刻后,起身向门外走去,最后说道:“这自然是因为你。”
怀素纸怔了怔,片刻后听着门被关上的声音,她才是醒过神来,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这算什么?
若说旁人是情字里写满了我,那么你就是被我服侍习惯了吗?
想到这里,怀素纸的情绪变得有些起伏。
她在原地站了片刻,便也离开包厢,想着上次吃酱大骨忘了结账的事情,正准备寻一位掌柜的时候,却发现谢清和早已做好了这件事。
她没有理会掌柜变得莫名奇怪甚至警惕的眼神,向酒肆外走去。
其时夜色已深,雪势越发之大,酒肆内依旧热闹,街上却是安静了下来。
怀素纸准备返回的时候,忽然发现在不起眼角落处,有人把自己站成了一堆雪。
那堆雪不高,但也谈不上矮。
可以与她相亲。
是谢清和。
怀素纸走到小姑娘身前,为她掸去肩上雪花,轻声说道:“辛苦了。”
谢清和很是享受这个动作,又哪里会觉得辛苦,听着她的话更知道她的心情好了很多,一直紧张的心情终于放松了下来。
小姑娘正准备说话时,眼角余光恰好落在了怀素纸的衣襟上。
在昏暗灯光映照下,那件黑裙上有一片略显深沉的颜色,看着不太起眼,很难被发现。
就在小姑娘下意识要问是什么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一件往事。
往事是真的往事,要往到两人相识之初。
乱山残寺中,她睁眼见怀素纸,入目的是一袭染血黑衣。
后来她们回到清都山上,洗漱过后去见爹爹的时候,她曾对怀素纸提出过一个问题。
那个问题是你为什么喜欢穿黑衣,而不是仙气凛然的白裙,又或者青衣,乃至于紫衣什么的……
当时怀素纸给出的理由是,那样比较方便,方便在于血不碍眼。
直到今天,她终于明白怀素纸为什么会有这种习惯,需要这种方便了。
大概是有个人常年有伤,经常咳嗽,唇角总有血水溢出,不小心就会喷溅出来的缘故?
应该是这样吧?
谢清和轻咬下唇,坚强收敛起那些多余的念想,用鼻音嗯了一声。
然后她抬头望向雪空,轻笑说道:“这雪不小了。”
怀素纸早已疲惫到极点,没发现小姑娘眼里那抹几乎转瞬即逝的情绪,说道:“我们回去?”
谢清和笑着嗯了一声。
怀素纸取出伞,准备撑开。
谢清和微微摇头,说道:“就这样走回去吧。”
怀素纸有些意外地嗯了一声,认真说道:“我记得你讨厌冬天。”
谢清和怔了怔,眼神慢慢变得明亮了起来,故作冷淡地哼了一声,说道:“你记得我讨厌冬天,所以就能忘记我喜欢有你的冬天了吗?”
怀素纸无言以对。
“念你初犯,这次就算了,下次你再这样子我可要和你算账了啊。”
谢清和甜甜一笑,哪有半点儿生气的模样,牵着她的手向雪中街上走去。
怀素纸看了一眼雪势,说道:“还在大。”
谢清和随意说道:“又不是雨。”
怀素纸也很随意地接过话头。
“雨也无所谓。”
“那不一样。”
“嗯?”
“淋雨听着就不怎么漂亮。”
“一蓑烟雨任平生。”
“咦,这句很不一般啊,纸纸你还懂词的……”
“前人所作。”
“虽然我不喜欢看书,但这么出名的句子应该听过的吧,唔,我觉得这句应该用潇洒,或者豪放来形容?”
“潇洒和豪放都对。”
“所以我不喜欢。”
“……为什么?”
怀素纸微微偏头,望向谢清和的侧脸,有些不解。
“很简单呀。”
谢清和看着她发丝间的雪,理所当然说道:“能共白发,为什么要荡气回肠呢?”
怀素纸笑了笑,温柔说道:“是啊。”
她心想,如果那人也能像你这样……该有多好?
……
……
十数日转眼过去,神都寒意渐深,漆黑宫墙早已被染白,却更显庄严沉重。
上一篇:苍空战旗
下一篇:全民领主:变身成为亡灵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