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怀素纸看了她一眼,说道:“我不习惯对别人的愚蠢进行反思。”
“那你知道吗?这件事发生后的现在,嵇溥心将会如何看待你?”
不等怀素纸开口,陆月楼继续说道:“他会把你视作最后的机会,唯有在今日直接废掉你,他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说这句话时,她盯着怀素纸的眼睛,想要从那双清澈如秋水的眸子里,找出些许波澜起伏的痕迹。
然而她只看到平静如故。
怀素纸说道:“戴罪立功,这个想法有一定的逻辑存在,但你应该清楚这只是一种奢想。”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
陆月楼沉默片刻后,沉声说道:“但嵇溥心太清楚自己的处境,所以他会抓住所有的希望,哪怕希望的背后其实是绝望。”
怀素纸说道:“那你为什么平静?”
按道理来说,陆月楼不可能与对付谢清和一事无关,此时理应惊慌,但她却表现得相对平静,不完全惊恐,这是很不正常的反应。
“做出对付谢……掌门决定的人不是我,我甚至提前警告过嵇溥心。”
陆月楼的声音很平静,但仍旧能听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味道:“所以我有很多可以被谅解的地方。”
怀素纸忽然问道:“你们是怎么想到去对付她的?”
话里的她,说的自然是谢清和。
陆月楼闻言怔了怔,想起发生在姜园里的那场谈话,沉默不语。
之所以有今日这场变故,是因为江半夏给予她的那个建议。
如今回想起来,其中显然存在着很大的问题,江半夏肯定是知道谢清和的真实身份的。
但她还是给出了这样一个建议,理由是谢绝嵇溥心的一番情意……
想到谢绝二字时,陆月楼骤然醒悟了过来,沉默想着原来你真正的意思是落在‘绝’字上面吗?
怀素纸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不断变化,已然猜测到了事情的真相。
陆月楼不再去思考江半夏的用意,望向尽在眼前的山顶,转而问道:“你来这里是做什么?”
她是玄天观的强者,不是岱渊学宫中人,自然不清楚遮天碑的存在。
巧的是,怀素纸同样不清楚这段被岱渊学宫主动掩埋的往事。
所有人都以为她知道遮天碑的存在。
其实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不清楚那座幽静的宫殿里,诸宗强者对她生出的所有猜测,都在这瞬间变成了笑话。
就在诸宗强者神情凝重,道成山下的人们愈发疑惑之时,怀素纸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这里最高。”
怀素纸轻声说着,偏过头望向山道外的流云,看了一眼通过明镜之法注视着她的人们。
说完这句话,她来到了道成山的山顶。
入目的风景很是温柔。
浅草成甸,深春的风来到此间,荡起层层波浪,仿佛有了真实的形状。
如果往风来的风向望去,如绸缎般的海面便会直接撞入眼中,带来一片灿烂。
那是春光与东海相逢的风光。
在不远的地方,有簌簌声音落入怀素纸耳中。
她望向那头,只见一株青树孤零零地生长在这片草甸上,就像是一把指向天空的利剑。
她轻轻地噫了一声,就像是谢清和那样,说道:“有块碑。”
树前有碑。
残碑。
陆月楼吃了一惊,不解问道:“这里怎么会有一块碑的?”
怀素纸说道:“你也不知道吗?”
陆月楼听出她话里的奇怪,觉得这没什么好隐瞒,如实说道:“百年前碑林开启时,学宫根本没有提到这里还有块碑,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事实如此,碑林每次开启的时间都不会长,有幸进入其中的修行者都会直奔自己想要看的那块石碑,抓紧时间参悟碑文真意,哪有来山顶看风景的心思?
怀素纸没有说话,向那块石碑走去。
春风依旧,轻拂她的衣裙,有飘然渐飞之感。
在众人看不到的那一刻,她眼底闪过一抹金色,转瞬即逝。
她来到那块残碑前,发现这块碑就像是一把斧头,残的并非是上半部分,而是下半部分。
残碑上并无文字,或者说上面曾经有过文字,但都被毁掉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粗壮的痕迹,其中充满了肃杀与审判的毁灭意味,宏大而空旷,隐隐流露出一种无情无识的漠然。
“是天劫……”
陆月楼沉默片刻后,望向怀素纸说道:“但你根本不知道这块碑的存在,为什么要来这里?”
怀素纸看着这面残碑,说道:“这个问题我之前已经回答过了。”
陆月楼怔住了,然后想起她对道成山下那位教授说过的话,不由睁大了眼睛。
她震惊问道:“你……你难道?”
“一块块碑看过去太麻烦了。”
怀素纸平静说道:“我不习惯浪费时间。”
陆月楼深呼吸了一口,强自冷静下来,声音沙哑问道:“如果我没有理解错,你这是要一次把道成山上十万碑看完?”
怀素纸嗯了一声。
第七十三章 等你已久
怀素纸的声音很轻,如过往那般让人感到惬意,随春风而远去。
是的,这句话她没有避开任何人,不再是只说给陆月楼听。
当春风挟着这一声随意地嗯,来到道成山下时,怀素纸的想法便也为众人所知。
有很多人都觉得先前发生的事情已经足够离奇,清都山的未来掌门被迫现身,谢真人于万里之外威震天下,诸宗强者的低头道歉与邹缪的疯狂……
他们本以为今天不管再发生什么,自己都不会有惊讶的感觉,因为心神已经彻底麻木。
然而在他们得知怀素纸的决定此时此刻,还是无法再继续麻木下去,只觉得这一切未免太过荒诞。
这种情绪随着春风,来到了那座大殿里。
殿内一片安静。
无人出声。
这些在修行界中举足轻重,有着莫大权力与境界高深的强者,同样被怀素纸的决定给震撼到了。
片刻后,庄高阳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看来这一次碑林的开启……”
他看了一眼谢清和,无奈说道:“必然是要记载在史书上了。”
江先生想了想,发现确实是这样一回事,笑着说道:“与有荣焉。”
众人忍不住望向他,只觉得这句话实在太嘲讽,却无法开口还以讽刺。
——在史书上,江先生得到的评价必然是正面的,而他们无疑会被赋予愚蠢、白痴的评价,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所以你们觉得怀素纸可以吗?”
江先生的声音忽然响起。
话音落下,殿内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诸宗强者的视线,都落在了谢清和的身上,沉默不语。
如果小姑娘不在场,他们将会毫无顾忌的说出自己的想法,但现在……还是算了吧。
都是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人,哪怕够不上老奸巨猾,最基础的审时度势也是没有问题的。
——谢清和与怀素纸的关系显然不一般,亲密到极点,他们在这时候实话实说……是觉得别人小姑娘不会记仇吗?
众人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闭嘴,不说好话也不说坏话。
很不巧的是,江先生对这种想法十分清楚。
他毫不犹豫望向庄高阳,笑着说道:“庄师兄啊,这事儿您怎么看呢?”
听着这话,谢清和似乎来了兴趣,视线落在这位岱渊学宫的主事身上。
庄高阳神色不变,在心里狠狠骂了一顿江先生,沉吟片刻后说道:“自碑林存在以来,学宫未曾有人创下如此壮举。”
这句话很委婉,很有水平。
即没有直接否定看低怀素纸,还侧面表明此事之难,可谓是漂亮至极的一句话。
可惜人间最怕见天真。
尤其是假天真。
谢清和接过话头,故作好奇问道:“所以庄前辈你的意思是?”
庄高阳犹豫片刻后,决定还是实话实说,与骄傲无关。
而是他认为结果是必然的,比起说出实话后引来的短暂不快,他更不想虚伪恭迎后遭到谢清和的惦记迁怒。
“不行。”
他望向那片明镜当中的怀素纸,沉声说道:“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出乎众人的意料,谢清和没有因此生气愤怒,语气依旧随和:“为什么?”
庄高阳看了一眼梅雪,说道:“长歌门在这方面的造诣极深,比我更适合回答您的问题。”
梅雪微微蹙眉,知道这是有难同当的意思,沉默片刻后说道:“这件事确实不可能做到,因为修行者的神魂与道心,根本承受不住同观十万碑带来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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