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赫小姐的螃蟹卡农 第218章

作者:月鸦

  “还挺自信。”她笑着对德利多利说。

  “你不自信吗?”历史恶魔反问完,在得到响应之前又开口了,“倒是这件事,我也非常好奇结果会如何,所以久违的出手一次。我来唱歌,你就弹琴和为我和声吧。”

  “……好。”

  德利多利这家伙,平常总是以乐队经纪人这个头衔自居,虽然身为三全音恶魔,但却没有参与过乐队的实质内容。

  可这次不太一样。只有得到那一缕灵感的她们俩,才能演奏出正确的音乐,传达正确的东西去触动走向其他历史的音乐家……

  不再有步入神境的键盘手、歌颂一切胜利的主唱、贯穿历史的贝斯手,以及永远闪耀火光的鼓手……只有跟经纪人一起单飞的吉他手了。

  高易羽放下乐谱,准备去拿乐器。

  不过家很小,她们的动静,也当然吵醒了那位。

  当高易羽走到她身边时:“早……早上好。”约安妮丝抬起头,迷迷糊糊。松软的脸颊上,印着些许笔墨和咖啡……还有发自内心的笑容。

  “早。”

  “有早饭吗?”约安妮丝问。

  “暂时没有,我要出一趟门,回来就帮你做?”

  “其实我自己也会做的。”

  “嗯嗯嗯。”

  一顿敷衍之后,高易羽找出一张湿纸巾,跑到她身旁。约安妮丝稍稍直起身子,把脸蛋主动递了过来,很乐意被高易羽擦一顿。当然,凉意传递到肌肤上时,她小小的“呀”了一声。

  “或者,有什么想吃的吗?”高易羽又问,“我路上帮你带点。”比如,抽空去一趟几年前,十几年前,买点豆浆油条包子啥的……

  “吃什么都行!不过,其实刚刚我有听见你们的曲子——像是一首葬礼进行曲。”

  葬礼进行曲吗?高易羽没有否认,对于松鼠原本的历史来讲,确实是葬礼进行曲吧……可那也应是一首序曲才行,她们正是为了这个目的才谱写出来的。

  脸蛋干干净净之后,约安妮丝虽然想多聊几句,但还是一边打哈欠,一边眼泪闪闪的目送高易羽离开。

  吟游诗人背起那把巴洛克吉他,随德利多利一起上了路。

  从历史最前沿离开——向时间的彼端回溯。在逆行光线所编织的道路之上,旅人的靴子无需踏步,只需等待岁月自己倒流。

  然后,光芒淡去,高易羽与德利多利抵达了目的地。

  在黑白的颜色之中,时代被冻结着。走上错误历史的小女孩,正在其所属的时代,静静等待未来的到来。

番外·终

  真是奇妙的一天……松鼠由衷如此认为。

  在今天之前,每一日都是那么臭不可闻、从未改变——但是习惯了。

  她知道大多数电子垃圾的用途,知道各种各样的螺丝,究竟该如何拧才能不会滑丝。也知道哪一些垃圾是会毒死人的。因为有很多在这里拾荒,或者是做废品回收生意的叔叔阿姨,用死亡验证了。

  但松鼠不认识植物们的样子。

  只有偶尔,会混杂在电子垃圾里的书,能告诉松鼠关于这个世界的其他知识。很奇妙,那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可却与垃圾一起,从父母口中“海对面”被运来,倾倒于此。

  然而,松鼠并不对所谓的鲜花,所谓的森林,所谓的春天感兴趣……即便它们被描绘得如何美好。毕竟,来到世界上到现在的十年间,她对此毫无概念。

  不过,在今天——在这奇妙的一天里,她见到了一位……长相好看到不可思议的姐姐。而且还有一种……气质,对,仿佛她是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小时候,松鼠有位认字的哥哥,会给她念一些没办法处理的小人书,故事无外乎是孔老二、雷锋、林海雪原之类的……但也有讲大闹天宫的。因此,如果说那位姐姐说自己来自天穹之上,松鼠一定会由衷的认同吧。

  那位姐姐说自己是旅客。

  也许旅客都如她一样,能在一瞬间便消失不见吧。

  对此松鼠挺纳闷的,只是走神的功夫,那位姐姐一下子就不见了!但兜里的奶糖却是她来过的证据,这并不是白日梦。

  罢了,无论再怎么奇妙,今天还有工作呢……她心想,趁着大人们去闹事,整座垃圾山都是自己的游乐园……她要捡到足够的零件才行……要去换钱。

  不过——

  她所推开的门,通向了花儿。

  并且,花瓣们在歌唱。

  啊……是那位姐姐——她没有离开啊,她还在。

  高易羽站在不远处,以背影示人。混杂垃圾气味的风,卷着她马尾辫的末梢。

  此时此刻,这个世界像是走到了自己的尽头。人类的文明被毁灭、被拆解,然后堆砌在她的脚下,铺成遗骸的海。

  时间洗刷了它们的锃亮,剥离了它们的功能,将它们原本的存在完全解构。本是用于连接世界的电脑,成了花园的装饰品。本应记录世界过往的相机,则仅仅反射太阳……所有事物都在这里死寂,被时间荡涤成为了垃圾。

  唯独她是立于这一切之外的——还有她的音乐。

  绵延如山脉的垃圾,则被赋予了新的用途。

  为她的音乐,献上聆听。

  染了蜡的牛皮背带,将巴洛克吉他与她细瘦的肩相连,来自过去的羊肠弦,则随她的轮指一同歌唱。起初是五弦六弦的根音,接着她的食指横按住三根弦,小拇指紧紧将另一根定在木板上。

  她的手指传递出力量,而琴弦将其化为震动,木头则解答了每一份力量所代表的意义。

  于是,音符从每一根弦上相继流转,共鸣——化为清甜的弦音降生于世。

  高易羽并没有赋予它们魔力,事实上这不过是在测试音准。可这即兴的一组和弦,已经将身后的听众吸引住了——不用回头也知道,那属于小女孩的机灵脚步声,已经停在了身后。

  她不喜欢音乐吗?走上了其他的道路,想要通向不属于音乐的未来?那都无所谓。

  高易羽带来了能改变她人生的东西。

  然而,虽然是吉他手的独立企划,还需要另一位乐手参与才算完整,虽然人类看不到德利多利的存在,但只要三全音恶魔想的话,她的音乐必能传达到现实之中。

  她们没有用上谱架,因为昨天透过梦得到的灵感,仍然鲜明的在她们心中。

  那个梦,那个属于音乐家的、来自未来的梦——

  将会在数十年的漫长时光之后,由她在未来奏响吧?

  但今天——就由我们来转达,让未来的你,指引现在的你吧。

  如此想着,高易羽和德利多利目光汇集,随后像是合作了多年的伙伴一样,开始呼唤音乐。

  高易羽用一组击弦作为开场白——它们幻化出轻盈的音符,犹如跳跳糖般在世界之中轻轻炸开。而且,每一个音符都洋溢着来自高易羽灵魂的魔力。

  随后——

  她勾弦的声音即便停下,这宛如世界尽头一般的垃圾场,也会予以回应。

  那是——歌声?不,并非如此。只是一台已经报废的日本电视,缓缓掉落在地的声音。玻璃、显像管、天线……它们碎裂开来,发出了和谐的打击音。然而,它仿佛是自愿的,因为是一株从地下长出的枝丫,将它接来地面的。

  是绿色。

  是这片大地之上,很久未曾有过的青葱嫩绿。

  一支因高易羽的弦音,回应了她魔力的嫩芽——所成长为的树。

  它孤独的立于垃圾之中——很快便不再孤独了。

  只因高易羽奏响了下一段旋律。

  她合着眼,眼睑却并未完全闭合,世界的光景被微微模糊,流淌进轻轻摇摆身体的她的眼中。她是在回忆那个梦,也是在在享受音乐,享受这位于其他时代的演奏。

  弦声能抵达到哪里?花草诞生的边际便在哪里。

  藏在大地之中的枝叶们,褪去自身的羞赧,为枯寂的土壤装点色彩。

  然后——

  她唱起了歌。

  拥有历史权柄的恶魔,不知何时坐在了最高的树枝上。被雾气遮住全身的她,犹如没有体重一样。

  ——她就在那儿唱起了歌。

  但并不是发自喉咙的、表达了语言的歌声,而是借由一支有些旧的哨笛。

  哨笛的音色丰润且绵密,取代了本该有的人声部位,跨过描述梦境的唱词,而是用被浓烈气息包裹的笛音旋律,唱着属于小小听众的梦。

  当她开始创造音乐时,高易羽便将自己的演奏转入伴奏,可奇妙的是,她已经忘掉了早上写的曲谱,手指却像是被德利多利的音乐指引,在随她而动。

  一种前所未有的演奏体验,在高易羽的胸中荡漾。

  这是……什么?

  那笛声时近时远,明明音域并不宽广,却随着每一次双音而勾勒出浩瀚。

  但这奢侈美妙的笛声,很快便不再响起。

  而是——

  德利多利唱起了歌。

  真正的,用跨越历史的,饱含强烈魔力的嗓音,在歌唱——

  “You won't hear them calling to you.”

  这嗓音并不算高亢,所唱的内容,也并不是之前她们写好的……可是,是一种解读、一种诠释。是身为历史恶魔的德利多利,逾越了自己身为转述者的身份,而是在书写注脚。

  为未来的音乐家的梦,所写的注脚。

  当高易羽再度睁开眼时,她意识到了世界的改变。

  她不再是参与者——而是一位俯瞰者。她在俯瞰参与这场演出的自己,却仍然无可挑剔的演出着……弹奏着那优美惆怅的旋律。

  这一切成为了历史之中的一页,而作为时间旅行者的高易羽,在阅读有自己的这一页。是……对,是德利多利的魔力混入了音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改变……

  而歌声依然在继续——

  “Close your eyes you won't see them fall.”

  不仅如此,她的歌声回荡在历史的书页之中,从过去抵达未来,从未来为过去的自己和声、伴唱。

  此时此刻,高易羽像是被历史牵动……又或者——本身就知道歌词,不……是缔造了歌词一般,她在拍子结束、在伴奏循环的下一段开始时,也献唱了低声部的下一句。

  “——Take the choices, spin them round.

  ——Let them fall to the ground

  ——Look them over what can they say,

  Jump the broomstick or walk aw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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