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神巫六六
水晶沉默着,由于它本身在缓慢的左右摇荡,通过它那棱角分明地表面投射到石室中的幽兰光影也在诡秘的变幻着,终于,水晶那边再次传来老人的话语,这一次老人的话语多了些无机质的死板,听起来多了好几分神圣好几分庄重,就像教堂的神父在布道一般:“隐者又道,爱中之爱亦为罪中之罪,是故传说之刃殷红常伴,英灵安眠之处冤魂常驻;黑色的圣手方能守护婴儿的安睡,黑色的灵魂方能引导迷途之子越过烈火深渊;冲破乌云的闪电照亮一切却也带来恐惧,引导黎明的骏马敲响毁灭的鼓点……”
老人那充满神圣气息的朗诵配上石室内怪异的光影,再加上光影中那可怖的、不断扩大的血迹,这一瞬间整个石室仿佛被从周围的空间中隔离开来,变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奇异空间,尽管充满了声音却给人静谧的错觉,盘亘着死亡的气息却又有着生的活力……
娜娜佳就像灵魂出窍了似的入神的聆听着老人的朗诵,甚至在老人的声音褪去之后都过了好久才猛然醒转,接着她再一次哗啦哗啦的翻动膝盖上那已经被自己的手肘压出两个深深的印子的古书,一边翻还一边用可以让水晶对面的老人清楚听见的声音自语着:“我看看我看看,看看一号老头有没有记错……嗯……在哪儿呢……”
“第七十二章第六节。****”老人很干脆的报出章节的编号,让人不禁猜测他面前是不是也摆着一本一模一样的书。
“真的假的?不过,话说回来,我又不认识这些怪里怪气的古语,根本就没办法查证嘛……”娜娜佳停了下来,长长的叹了口气,“如果我的大脑能像胸部一样充实就好了,那样的话没准也能找到不用杀死她们就能取得这破书的办法了……”
“相信我,有野心的聪明人太多对世界来讲并不是一件好事。”
娜娜佳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嘟囔了一句“原来我也算有野心的人了啊”,随即她高高抬起双腿,一鼓作气从石台上跳到地上站稳,转头弯腰“啪啪”的拍着自己屁股上的灰尘。整理完自己地衣服之后,少女才捡起因为自己的跳跃动作跌落地板的古书,结果一不小心书页散了一地。
听到娜娜佳的惊叫,水晶那边的老人问道:“怎么了。白?”
“书页散了,”娜娜佳蹲在地上手忙脚乱的捡着书页,头也不抬的对放在石台上地水晶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这样的话,如果我漏掉一两页没处理可就不能怪我了哦!”
说最后那句玩笑话的时候娜娜佳的声调又恢复成最初那种完全没有什么负担的开朗风格。
“好的,我知道了。我不会怪你的。”老人竟然配合着娜娜佳如此说道,这让少女眯起眼镜嘿嘿笑起来。
将散落在地地书页全部捡起来之后,少女将这堆枯黄的纸片一股脑的堆在那石台上,紧挨着向空中投射水晶影像的无色雷欧纳德徽章,然后她“唰”的一下拔起自己插在地板上的长刀。名为“正宗”的长刀几乎有身材高挑地娜娜佳四分之三高,尽管刀身纤细可看起来一点不轻,直教人怀疑这样苗条的少女是如何能挥舞这样一把大刀。可娜娜佳毫不费力的就将刀提到身前。
寒光闪过,眨眼间摆在石桌上地纸堆就被扫过的狂风化成无数纸纤维。可摆放纸堆的石台,以及紧挨着纸堆地无色雷欧纳德徽章却没有一星半点的损伤。
纸堆飞散的同时这完全没有空气流通渠道的石室中竟然扫过一阵轻风,少女的长发也随风起舞。
“好了,老头子,这下最后的原始《埃达抄本》也如你所愿的消失了,那艘载着地上军最后希望的战舰也失去了获得历史真相地机会,我地任务圆满了。”
“辛苦你了。白,早点回来吧。”老人的声音从水晶中传来,“我们有多少年没有面对面地聊天喝茶了?”
“不记得了呢。总之有那么十来年了吧……”说着娜娜佳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代表着自己上司的水晶棱柱亮出顽皮的笑容,“对了对了。我可以逗逗那个老疯子玩么,逗他玩真的好有意思的,可以吧?没关系吧?”水晶那边传来颇为无奈的声音---能让气体从嘴里呼出的声音透过水晶传来,想必水晶那一边的老人一定大大的叹了口气吧。
“随你吧,真是的,明明都是老姑娘了为……”老人的话语一下子断掉了,标着“一”字的水晶静静的悬浮在空中,并且以固定幅度缓缓的左右摇摆着。
娜娜佳看着水晶眨巴眨巴眼睛。然后“嘿嘿”笑了起来。看起来非常的幸灾乐祸:“哦呀呀,看来有个总是算无遗策的人终于碰到预料之外的状况了……”
“差不多。而且是大变故。”水晶里的声音很坦然的承认了这一点,“白,看来你不得不以最快速度回来了。”
“我可是在下层空域哦,从伊特古拉到咱们的老巢距离可不短呐。”娜娜佳向自己的上司指出这个非常浅显的事实,可她的口气听起来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该怎么回去,她似乎非常坚定的相信在下达命令的时候,那个老头子就已经有了让她在他期望的时间内赶到他需要的地方的办法。
是的,那个老头子就是这样神通广大。
果不其然,这一次行动指令很清楚的下达:“白,你在伊特古拉等着,我会尽快安排人去接你们的。”
随后娜娜佳面前的水晶就消失了,投射立体影像的雷欧纳德无色徽章就随之暗淡下来,就这样,紧随着寂静的到来,整个石室一下子陷入黑暗之中,唯有从外面的走廊里射入的那一点点昏黄在石室的地板上勾勒出娜娜佳那孤零零的身影。
娜娜佳提着自己的爱刀“正宗”,呆立在原地看着失去光芒的雷欧纳德徽章,好像和水晶的光芒一同消失的还有她的灵魂似的,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呢喃:“为了保护人类的翅膀和天空么。”
她回过头,看着倒在门边的正在渐渐变得苍白的少女的尸身,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她驱动自己的双脚来到恋的尸首旁,将“正宗”再次插进石室的地面,然后俯下身用空出来的右手轻轻阖上了少女依然圆睁却透着死鱼色彩的双眼,再将少女那被自己的身体压住的左手拽出来,和右手一起在身体两侧摆好……一番动作轻柔的处理之后,如果不是胸前的血迹和过于苍白的肌肤和嘴唇,恋看起来就像靠着墙壁熟睡了一般。
“对不起,恋。”娜娜佳在少女的尸身旁单膝跪地,右手拄着自己的爱刀,左手紧紧的按着自己的膝头,“请原谅我们的自私和无情吧。同样取过无数人性命的你一定了解的吧?你一定有让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的理由,你一定……”
娜娜佳的话语到了一半就停住了,少女似乎在思考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可想了一会儿之后,她只是轻摇头颅,无奈而又带点自嘲的笑了起来。
“不管怎样,”娜娜佳将身体微微前倾,同时闭上眼睛,“这些年,和你一起的日子我过得很开心。”
然后娜娜佳轻轻的吻了吻恋的额头。
就像完成了某种仪式一般,娜娜佳的肩膀就像卸下了某种重担一般松弛下来,她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恋的脸庞,终于狠下心拧过头去,站了起来。
“好了好了,下面在老头子安排好人过来接我之前,去逗逗那个老疯子吧!”刚刚还十分悲伤的少女一下子开朗起来,她对着无人的石室元气十足的说道。
302 仰望世界尽头的塔尖
那是一个遥远的故事。即使在我将要记述的年代看去,那个故事也实在是太过遥远。
那个故事经历的时间太过漫长以至于世界上大多数人都将它完全的忘记,记得它的人也都忘记了它所代表的意义,忘记了那时的人们是为了什么才让它发生,那时的人们的梦想,那时的人们所坚信的事物,那时的人们所秉承的信念,统统都被忘记了。
过去的时间无法从头再来,逝去的事物无法再次追寻,世界也好,人类也罢,本应就这样走向被安排好的结局。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还债吧。
借用一句下层空域的市井俚语就是: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过去的人们作为个体犯下的过错,不得不让人类这个整体来偿还。
乍一看就是这么回事,可其实不然,人类在这数千年的时间内,尽管文明有所倒退,却一直在享受着前人留下的恩赐,现在,终于到了付账的时候了。
这个时刻存活在这片天空之下的所有人类,为他们自己---以及曾经存活在这片天空之下的所有人类----付账。
这本是一件无可厚非的事情,可人类总是贪婪的,只想享受恩赐却不想付出代价的人类不管哪一个时代都不少,所以白银时代最后的岁月里,人类历史的星空才会如此的璀璨吧。
那些源自本性中的贪婪,却最终披上了名为“梦想”的外衣的信念支撑着那些人们,虽然站在身处赤铁时代的我们的角度看过去,他们都不过是妄图用螳臂来阻挡历史那不可逆转的滚滚车轮的失败者,可是只要试想一下那象征着各自的意念地战旗飞扬在着苍空之中的画面,身处这等和平时代的我也禁不住心驰神往。
----共和国档案馆第二十七任馆长于共和历371年
“最近咱这里还真热闹。”
突然从少女口中冒出来的话语,青年走私商罗伦斯诧异的抬起头,一脸不解的看着自己的搭档----这名少女现在还是他们这伙人地头子,没有这少女的领导他们怕是跑不出雷欧纳德的三号布下的天罗地网。
“你说什么?”罗伦斯盯着少女看了半天,终于开口向突然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语却丝毫没有把注意力从桌上的羊肉上面移开的少女问道。“什么东西变得热闹起来了?”
“嗯,怎么跟汝解释好呢……”少女似乎在认真的思索着,她微微仰起头看着船舱那木制地天花板,头顶上一对毛茸茸的尖耳朵轻轻**着,忽左忽右的甩来甩去,可在思索的同时,少女的手----或者说爪子。还在马不停蹄的将羊肉从羊排上撕下然后送进她那小巧的嘴里,速度快得直让人怀疑她地嘴其实比外表看起来要大上十倍二十倍……
思考结束的同时,少女面前放羊排的盘子彻底空了出来,她一边津津有味地舔着指头上残留的油脂,一边眯起眼睛对自己的伙伴罗伦斯露出灿烂地笑容,然后问起了和刚刚的话题似乎关系不大的问题:“汝信不信教的?比如说天主教基督教阿三教什么的……”
罗伦斯坦白的摇摇头,传说天地战争之前的古代诸神里还有专门保佑商人和旅行者的,如果这个神现在还存在罗伦斯倒是不介意在自己地船上给他造个祠堂啊圣坛啊什么地。$$可问题是现在这个神不存在了,现存的所有宗教都不符合商人地利益,尤其不符合某种意义上算是“坏人”的走私商人的利益,所以罗伦斯不信教。
狼耳少女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不,应该说,如此了解罗伦斯的她会提这个问题原本就属于吃饱了撑的,罗伦斯推测她之所以会这样做多半是因为这样看起来比较有“说明问题”的感觉罢了。
“真遗憾呐。”少女用完全不觉得遗憾的口吻和表情如此说道,话语的末尾还附送大口的、情真意切的长叹,“不过。就算不信教,汝也应该知道天堂之类的东西吧?”
“啊,知道。就是那个好人死后会去的极乐之地吧?”罗伦斯配合着少女的步调,点头承认道。
“啊,对,就是那个玩意儿,汝知道的还不少么,”少女露出自己的獠牙,用戏谑的声调称赞着自己的搭档,同时将手伸过隔在两人之间的桌面。将罗伦斯面前的那盘羊排拿到自己跟前。那不客气的作风只是让罗伦斯耸了耸肩,少女一边撕扯新到手的羊排。一边继续解说,“咱管理的地方简单来说就和天堂差不多,虽然有着许多差别,但是总的来说就是死人的灵魂消散的地方,或者说,是和现世相连的另一个世界。”
罗伦斯愣住了,直到少女指着他的脸笑得东倒西歪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嘴张得太大了,他赶忙阖上自己那下垂得夸张的下巴,然后可能是因为不好意思而稍稍低下头,让额前的发丝挡住自己的眼睛,因为察觉到刚刚有可能是面前这个自称是贤狼的狡猾家伙用来唬自己的谎话,罗伦斯开始试着反击:“别说笑了,天堂什么的都是由天使来管理的吧,就是那些有着漂亮的翅膀的温柔姐姐,你身上就算有翅膀,那也是恶魔的蝙蝠翅膀吧?”
“咱说过,咱管理的地方虽然也是死人的归所,但是和天堂还是有许多差别的,汝刚刚没听咱的话么?”贤狼少女悠哉游哉的吃着羊肉,“没有那些美丽温柔的天使姐姐也算是其中一个差别吧,说到底天堂也好地狱也罢都只不过是你们人类妄想出来的产物罢了,真实的世界里根本就不存在那样的地方
“咱管理的地方可是不管好人坏人一并照单全收,而且来到咱这里的灵魂早都没了形体,存在数秒之后就只能化作那片金色的一份子,这期间它能记起自己的名字就不错了,享福也好,为生前的罪孽而接受刑罚也好,那都是形体还存在地情况下才能做的事情不是?”
罗伦斯发现自己的下巴再一次无可逆转的向下垂,面对这番没有任何预兆就一股脑儿的从狼耳少女口中吐出的话语。他除了张大自己的嘴巴来表示惊奇之外能做地事情就只有紧紧的盯着少女那红色的双眸----或者说,是他的目光被那双眸紧紧的吸住,无法动弹。
“当然,也不是全部灵魂到了咱这里都没有了形态只能迅速的消弭,”少女似乎对现在的状况很满意,她脸上的笑容让人不禁以为她说这些不过是想欣赏罗伦斯惊异地表情,“汝猜那些灵魂强大到可以在进入咱的领域之后还能保持形态。甚至能和咱喝上一杯茶的灵魂都是些什么人的?”
罗伦斯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少女实在对自己提问,而他那轰然醒悟的表情又让少女满足的大笑起来,他用手扶着自己的额头,故作深沉地同时挡住有些不好意思的脸,并且尝试着回答少女的问题:“大概,是些好人吧?”
“好人?身为妓女,同时又是杀人无数地暗杀者少女算是好人么?算了吧。那些到了咱面前还能将生前的意识和形体保持一段时间的家伙里确实有兼济天下地大好人,但暴君杀手之类恶人的也不在少数。咱观察了数千年,思考了数千年,都没弄明白决定谁能出现在咱面前的标准是什么,而且看起来,剩下的时间也不足以让咱弄明白了。”
这一次罗伦斯总算是及时反应过来了,这大概要归功于少女那和往常截然不同的深沉面容吧,他稍稍坐直身体。郑重的问道:“你说的时间是……时间不足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呗。原本咱以为世界还有百来年地时间,足够咱再体验一次恋爱,然后看着心上人老去最后给他送终地悲伤之旅。但是现在看来,这个愿望是无法实现了。要不然的话,谁会跟汝说这些啊。咱才不希望看到汝因为世界地命运而变得不像个正常人,作为恋爱的对象,汝就应该保持这种傻乎乎的模样才好呐!”
恋爱?还有世界的命运?罗伦斯被彻底搞迷糊了,这是眼前的少女刚刚想到的新品种玩笑么?是捉弄自己的新花招么?“放心好了,”狼耳少女露出笑容,“咱可没有捉弄汝,咱会忽然说这些,一方面是因为咱的领域里突然跑进来好几个有形体的灵魂。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反正照现在的状况汝早晚也要知道。那还不如由咱来告诉汝,毕竟汝是咱选定的雄性呐!”
少女顿了顿。换上一副郑重其事的表情,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听好了,罗伦斯哟,这个世界啊……”
每一次迈进这间巨大的工坊,男人都会心生敬佩。
整个工坊都体现出亲自设计了这里的一切的人心中的追求,简洁实用却又不乏创造性,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工坊拥有如此紧凑的构造了,这个世界上也没有第二个工坊能用同样数量的低阶工匠和空间来达到如此高的产能,单单是这个工坊本身就是一个不朽的杰作,完全不输给那些金徽们引以为傲的人形羽翼---就和那些船一样。
不过现在整个工坊都陷入了沉寂,静谧笼罩着那些排列在墙壁上的火把投下的昏暗光辉中的工作台,男人的脚步声单调的回荡在这静悄悄的空间中。
男人爬上了工坊大厅最尾端的楼梯,弯起中指和食指轻敲楼梯顶端的那扇们,于是威严而苍老的声音在门里响起:“进来。”
男人应声推门而入。门的那一边和工坊里的昏暗截然不同,由光魔灯提供的光芒将整个空间照的如同白昼。
老人就像男人所想的那样坐在巨大的书桌后面,书桌的一侧架着设计精巧的绘图板,两米宽一米高的板子右侧挂着对数尺和大号三角板等绘图工具,此刻被夹在板子上的白纸上完成了一半地草图清晰可见,而书桌后面的老人也正盯着那设计图,左手抱在胸前,右手则托着冒着烟的大号黑陶瓷烟斗。
“抱歉,打搅到您了么?”
男人充满歉意的鞠躬,老人却摇摇头。将目光从设计图上转到男人那边:“不,不必介意,我原本就不指望能完成它了,完全没有灵感呢。毕竟原本以为要由我的曾孙子辈来完成的事情现在就摆在我面前了,在这事面前,就连一向喜欢倚老卖老的我都变得像年轻人一样浮躁了呢。”
老人说话地时候声音就和往常一样如山峦一般沉稳,灌注其中的强大意念也如往常一般不可动摇。实在听不出来半分“年轻人的浮躁”,而老人的脸庞也坚如磐石,就像雕刻在花岗岩上的肖像一般。
“状况如何?”老人将烟斗放到书桌上,然后将鼻梁上的眼镜摘下,从怀里掏出手绢轻轻的擦拭着。
“舰队的调动和集结还需要时间,召回各地翔士地工作也在进行中,目前为止一切正常。”
男人的报告让老人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他再一次戴上眼镜。然后从身边的椅子上抄起自己的外套,迈开步子向男人走去,却中途转了回来,拿起被忘在书桌上的烟斗。
“老了,记性有点不行了。”老人一边将烟斗装进自己上身西装夹克的口袋,一边摇头自嘲道,“我最近总是梦见自己忘了个设计出来地新战舰装厕所。搞得船员们不得不每天在船舷排排站撒尿,那情景真有趣。”
说着老人将外套单手抓在左手掌心,一下子甩过肩膀。把这做工精良价值连城的长西装外套像件行李似的搭在背后,右手则插进裤腰带,看起来就像地球上那个叫中国地国家的大城市街头随处可见的那些装潇洒地年轻白领或者年轻无业游民。然后老人迈开稳健的脚步从向自己作报告的男人身边走过。
他推开房间大门的时候,男人问道:“您要出去么?”
“是啊,该活动活动筋骨了。”老人如此简短的回答着,伸手熄灭了房间里的光魔照明,灯光熄灭的同时,一只大狗从书房的某个男人看不见地角落里钻出来,紧跟着老人窜出了房门。
男人在狗之后离开房间,顺手带上大门。而此时老人已经走下了阶梯。沿着工坊大厅中间地道路穿过那些排列整齐的工作台,向着工坊地正门大踏步的走去。看起来岁月的风霜并没能改变他健步如飞的习惯。
男人盯着老人的背影看了几秒,才迈开步子追上老人的步伐。
两人一狗穿过工坊大门的时候,正好有风吹来,尽管夏天已至,夜里的风却依然带着点寒意。
风撩动老人那斑白的鬓角,也让老人手中的外套就如斗篷般在他身后飞舞,映衬着老人那不动如山的身影。
工坊的门外直接就是夜空,因为这工坊原本就是建立在高高的空港铁塔之上,在工坊门外的铁走廊上凭栏而望,整个城市尽收眼底。
由于是整个大陆的首府,就算在这对下层阶级来说已经可以称为深夜的夜里,眼皮底下的这座城市依然***通明,那闪烁着的点点光芒中隐约可以分辨出这是某伯爵的府邸,看起来正在举行舞会,那是某个俱乐部,里面应该满是打桥牌的大商人和陪伴他们的漂亮姑娘……
不过这***辉煌当中却有那么一片例外,将近一年前从天而降的大火烧毁了一部分街区,尽管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这期间笼罩着这个国家的动荡局势却使得那场大火留下的伤痕久久不能平复。
老人站在栏杆边上,俯瞰着这一切,目光中隐隐混杂了些男人读不出来情愫,忽然他抬起头仰望着天空。
“鸟儿飞起来了啊。”老人轻声说道,尽管没戴眼镜却依然用那周边布满皱纹的双眸打量着天空,似乎在追逐些什么。
“是啊,”男人接过老人的话头,“差不多贵族们的工匠团也该察觉到天空中的异常了。”
男人的话语让老人的目光停止追逐空中四散飞走的鸟儿,转而盯着天空中那颗新的星辰。
“阿瓦隆,终于找到你了。”老人的声音中透着些许沉醉的意味,“终于找到你了,镶嵌世界尽头的高塔塔尖上的明珠啊!”
303 黄昏的守望者(1)
这个世界上有无数的人希望能够不老不死,可那真的是一件好事么?
世界上许多可以不老不死的存在比如说羽翼的记忆都非常不可靠,那又是一件坏事么?
看着和自己至亲之人从小孩长成少年,从青年到老年,从幼稚到成熟,从浮夸到沉稳可靠,当最后站在他的墓前的那个瞬间,才猛然间发现自己的容颜和初识的时候一模一样,没有半点改变,这样的悲伤那些渴望不老不死的人是绝对无法想象的吧?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推移,世界变得陌生变得疏远,呆在一个地方的话会因为那不会老去的容颜而被当做怪物送上火刑架或者引来以狩猎羽翼为生的强盗,不断旅行的话,只要保证重返一个地方的间隔能够让上一代人死绝就不会被认出来,却会因为重返故地时那人非物也非的变化而空余沧海桑田的感叹。
不老不死的存在就像真空一样被这个世界厌恶,不老不死的时间越久,这个世界就越陌生,察觉的时候自己已经成了世界的旁观者,周围人的命运也好,世界的命运也好,自己的命运也罢,都变得毫无质感可言。
所以,不管是基于自动更新式维护系统的古代羽翼,还是主动抹消前任翔士记忆的现代羽翼,这种行为都不过是一种自我保护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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